牧者密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唐·吉坷德·拉·曼却

而在那短暂的恍惚之后，艾华斯看到了一幕清晰的回忆。

但比起先前第一视角的、如同做梦一般模糊的记忆，这段却是第三人称的。就像是电影一般，甚至还有分镜与运镜的。

那是在乡村的广场之上。

让艾华斯颇为熟悉的年轻版“亚瑟”与几位圆桌骑士，都在石台之上讲着什么。

而在此时，人们却无心关注亚瑟的演讲。

因为一位极为美貌的仙女突然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她浑身上下，只披着一张半透明的黑纱。在正午的阳光之下，它几乎什么都挡不住。

她有着迷人的黑色长发，以及如同碧玺般翠绿的双眼。只是看一眼就会被迷惑心神，白皙的皮肤如奶油一般美味。

她只是出现，就吸引了人群的目光。甚至就连几位圆桌骑士都目不转睛、看得痴迷了。

“她也是来加入我们的吗，梅林？”

高文对梅林问道。

他如此询问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女人抱着一把神圣而夸张的圣剑。剑鞘别在腰间，而剑柄则在胸口正中间、几乎被柔软完全隐没。可那剑却又挑动着它们跳动，让它们充满了动感。正是这一幕让人们目不转睛。

而那把圣剑是如此的灿烂辉煌，以至于就连亚瑟都睁大了眼睛。

只不过亚瑟看的并非是人，而是那把剑。

“……不，”梅林的面色却是沉了下来，“她应该是个湖中仙女。我觉得她是来捣乱的。”

“我勇猛的骑士老爷们啊。”

那女人发出柔软的、令人心颤的声音：“我并非是骑士，也不想要加入你们。

“正如那位法师所说的一样，我是来给你们出一道难题的。

“我胸口的这把剑……它已经困扰了我许久。它紧紧与我捆缚在一起……有它在，我连衣服都穿不上。”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剑身。这让剑柄颤动了一下，白皙的光晃得人们眼晕。

“唯有最纯洁、最正直的人才能拔出这把剑，给予我解脱。摩根告诉我，这里都是帝国的义人……若是连你们都没法拯救我的话，恐怕也没有其他人能救我了。”

她看向亚瑟，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摩根的爱人，伟大的亚瑟啊……您可否来试一试？”

“……我来。”

亚瑟沉默了一会，走上前来。

他伸出手来，在湖中仙女的引导之下、探入她的胸口。可他刚握住那把剑，就感受到了强烈的欲念被放大。

——伟大的亚瑟，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起了反应！

他的手僵在原地，无论如何用力也拔不出那把剑。他肃穆正直的脸愈发通红，气息也变得粗重。

直至这时，骑士们才知晓……这并非是善意的求助、而是恶意的羞辱。

“我来！”

高文不假思索的冲上前去。

被人们认为完美骑士的高文，谦逊而有礼、克制而公正，是一切美好品德的集合。可就连他也无法拔出那把剑，伸出的手倒是不断波动着湖中仙女的胸口，让她发出众人皆可听见的低吟。

理所当然的，他也失败了。

而在人们微妙的目光注视下，贝德维尔、凯、梅林……一个个的都失败了。

没有人能拔出那把剑，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都并非是“最纯洁而正直的人”。

“——看什么！不许看！”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愤怒的吼声响起：“我们如何，关你们何事？！我们拔不出剑，你们就能拔出来吗！

“他妈的，不就是一把剑吗！我倒是要看看它难拔在哪里！”

说是迟那时快，一个身体强壮、容貌凶戾的骑士直接冲了上来。

巴林对女人并不感兴趣，因此从最开始就没有关注这场闹剧。倒不如说，他甚至也不关注亚瑟招揽追随者的演讲，而是蹲在了角落吃饭。但眼见着同僚们一个个失败，巴林终于是忍不住了。

他冲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剑。

他的动作过于粗暴，以至于让湖中仙女发出了最为响亮的吟声。

然而巴林却没有丝毫动摇。

或者说——他握住那把剑时，他心中百倍膨胀的却并非是**。

他想要杀死这个让自己与兄弟们的名声受辱的女人。

他想要超越亚瑟的地位。

他想要得到更强的力量。

他想要让人们崇拜自己，跪拜自己。

他想要杀死一切自己想要杀死的人！

就在现在，立刻、马上——

心中的低语声让他瞬间失去了神智。

巴林终于忍不住了。

他不仅拔出了剑，甚至还在拔出剑的同时随手将湖中仙女的头颅直接斩飞了出去！

肆意杀戮的快感让他感到了莫大的满足——那是无论吞食多少美食都感受不到的、让人飘飘欲仙的快感！

当巴林骑士握紧玛尔米铎瓦剑时，他的瞳底都泛着猩红色的冷光。

那一瞬间，梅林突然怔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星辰的意愿，预言脱口而出：

“——凡拔出此剑者，将致世间最英勇的骑士于死地。帝国将面临危机、四分五裂、化为荒芜。”

他顿了顿，说出了更精确的预言：“此剑将行善亦作恶。其伟力永不衰减，直至世界的循环终结。”

紧接着，梅林空洞的目光就看向了巴林，发出如神明般的审判：“汝将杀死世间至爱之人。汝之血与他的血，必依星辰之意交融。”

随后，梅林突然恢复了正常。

亚瑟眉头紧皱，像是在担心什么一样。

他认真的向梅林询问道：“这诅咒有办法可以解除吗？”

“……恐怕不行。”

梅林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命运的力量强于个人意志。

“这是已经被决定的未来……注定之命，无人可逃。”

下一瞬，幻觉变得更加清晰。

巴林不知何时已然消失，而握住圣剑的人变成了加拉哈德。

但加拉哈德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疯疯癫癫，容貌与巴林有八成相似，只是发色与瞳色不同的人。

他有着黑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瞳孔。就如同昔日的湖中仙女一样。

那是一个其他圆桌骑士都看不见的骑士。一个仅存在于幻想中的骑士。

“命运的安排比我们希望的还要好！”

那骑士放声大笑，剑指前方：“看呐，加拉哈德卿！那里有三十多个巨人！快随我来把他们战胜！”

“那是风车，巴林爵士。”

加拉哈德平静的说道。

“叫我唐·吉诃德，加拉哈德卿！我是拉曼却领的守护者，这可是陛下亲封的名誉！”

骑士大笑着：“快随我去战胜那些巨人！这些卑鄙的巨人一定是向至高天祈求了神术、施展了障眼法，才会让我们把巨人看做是风车。你加入圆桌太晚，不懂得我当年厮杀的英勇！

“快随我冲锋！战斗这种事不可错过一丝一毫的破绽！”

“您已经将很多东西看做是巨人了，唐吉诃德大人。”

加拉哈德吐槽道：“就和赫拉克勒斯一世一样。之前你还把高文看成是披甲巨人了呢。”

那一瞬间，唐吉诃德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刹那。

仿佛有什么失落的记忆，在那一瞬间即将回忆起来……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

“说什么呢！你可不懂这种事，我是与巨人作战的高手！要是害怕了就靠边站！我一个人也能战胜他们！”

唐吉诃德哈哈大笑，气势昂扬的发起了冲锋。

但理所当然的，他并不存在。如同巨人也并不存在。

在唯有加拉哈德能看到的幻觉之中，唐吉诃德撞到了风车之上、直接穿了过去。

可似乎在唐吉诃德的视角里，他却是将那三十个巨人打出了幻觉一般——

“看呐，加拉哈德卿！我将巨人们罪恶而强壮的躯体贯穿了一个大洞！我将三十个巨人一击贯穿！”

“您可真了不起。”

加拉哈德平静的应付道。而似乎只是如此，唐吉诃德就得到了满足。

突然，唐吉诃德将目光转了过来，与艾华斯四目交汇。

“看呐，加拉哈德卿！未来的陛下看着我们！”

他大笑着：“他在看着我们英勇的壮举呢！”

“给陛下行礼了。”

加拉哈德的五官仍旧没有任何波动。他点了点头，就当做是行礼了。

唐吉诃德却是有些不满：“真是没有礼貌，加拉哈德卿！你可知道那是怎样伟大的一位人物？那是蛇父与司烛之子，未来的救世主！这可是他跨越时空来看我们——尤其是我的英勇战斗！”

他热切的看向艾华斯，夸张的行了一个骑士礼：“伟大的陛下，请等候我！在漫长的时光过后，拉曼却领的守护者终将行至您的身边！

“——请允许我守护您，就如同守护我的胜利与荣光一般！”

随着他的言语，眼前的幻境骤然坍塌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