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以为这里藏许多外道兄弟,没想到就寥寥几位。”
忽听那骇人虎面后两声轻笑,乌云蔽日,巷子里的浑浊浓夜下转出一道身影。
影子在储意远的油灯下拉长,透着难言的瘆人意味,此人气势不显,好似平平无奇的商贾子弟,但不知为何,竟比那虎面人更叫人毛骨悚然。
储意远嗓子微堵,飞快扫了那两人几眼,武昌府眼下形势还不明朗,夏水苏氏不过是被架到同一条船上,苏鸿涛也不过虚与委蛇之辈,局势一旦生变,他们这些白莲教人只怕要栽在这里
“敢问尊驾高姓大名?”他吞了口唾沫,再度出声。
那人似在四下打量,望着这独院内的大堂景象,三清的神位矗立黄布神台之上,案前奉着蔬果花食,炉前焚着三柱香,瞧上去与道士并无区别,可再仔细一看,某位白莲教人俯身添香油时,忽见元始天尊玉像衣袂褶皱间漏出一线幽光,那神台深处的阴影里,竟蜷缩着对弯月状的眼眸,仿佛自深渊中凝望。
神像白发苍苍,眼角慈祥敛长,分明在笑,却给人种难以言述的诡异感,风一过,案前长明灯青焰乱颤,烛泪凝成血珀般的瘤子。
是白莲教的地方不错了。
陈易冷笑道:“假借别家神佛,虽能理解,但真是不太地道。”
储意远回过神来,脸色阴沉些许,此人的言下之意,无非是有朝一日会不会假借到他们头上,好生无礼.
心有腹诽,他的脸上还是立马露出娴熟的笑颜,拱手拜礼道:“出门在外,世人不识老母慈悲,不得不东躲西藏,两位可否交代姓名?”
“鄙人姓”陈易缓缓道:“秦。”
储意远倏地抬头,瞳孔微缩,不可思议地看了陈易一眼。
陈易不动声色,更不回望,仍是饶有兴趣地打量周遭景象,举动自若。
在行动之前,陈易便从魏无缺口中大概了解武昌府的形势,虽有不少白莲教人混入武昌府中,但基本都是在暗流里涌动,分散在多个据点,不敢走到明面台前,而自己这被朝廷上下通缉的身份,虽天然亲近白莲教,但无疑是个他们不敢贸然接下的烫手山芋。
初来驾到,若是提前摆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很容易合作不成,反被人当成刀使。
陈易不是东宫若疏,早对当刀使这件事有PPT了。
正因如此,明暗神教教徒、秦家子弟的身份就适合得恰当好处,更何况陈易如今跟秦家也有血缘关系。
储意远目光闪烁片刻,不动声色道:“公子请入内堂一叙。”
“带路吧。”
储意远听这语气,脸色微凛,这般傲气凌人,七成真是神教之人。
不过七成真是神教之人,但也只有七成,只怕有个万一,到时死都不知怎么死.
储意远转身领路,半点不推辞,只见他命人按动那处机关,密室的门便升了起来,露出长长的甬道,陈易踏入其中,东宫若疏紧随其后,阴风乍过,冷意瘆骨,待走了不久后,抬头忽见深处阴翳里,立着的白莲老母像。
满头白发的像前有许多神位,不是白莲教庙宇内常供奉的弥勒佛、大意佛、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等等.而是白莲教诸圣子之神位,排列整齐,形如众星拱月。
陈易发现有座神位是新刻的,是后面才换上来的,无疑是姑获鸟所杀的那位圣子了,记得是叫.杨参来着他的目光落在那里,沉吟片刻。
“这是内堂,我们可以在这谈事了.”
话音还未落,储意远惊觉身后杀气,眸中厉色忽现,像是背后长眼了一般,身子拧旋骤然猛踹,腿身裹挟劲风碾碎沿路灯火!
划到半空的长剑与其腿脚骤然相撞,发出金石交鸣的剧震声,彼此相撞,二人的身形几乎同时往后退开。
砰!
储意远踉跄站稳,腿脚传来被打废般麻痛,面色又惊又怖,忽地想到苏家翻脸,寒意上涌,正欲质问。
却见那人怒目而视,先一步喝问道:
“哪来鹰抓孙,竟敢假扮白莲教人?!”
储意远愣了愣,口中质问的话被憋了回去。
那人抬剑而起,直指那新换的牌位,冷笑道:
“真是扮得有模有样,天衣无缝,却不知道,白莲教牌位自有规制,数十年不易。”
储意远恍然间回过神来,才明白这人是因牌位变化的缘故,憋回肚子里的话转了一圈,终于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脸。
“弄错了弄错了,秦公子弄错了。”储意远主动停下运气,示意自己并无敌意,赔笑着道:“我教神位是有规制,但杨参因变已死,遂有人补上他的圣子之位,不然公子你看看其他地方,可还有奇怪之处。”
秦公子面色狐疑,犹不相信,储意远却坦然待之,全然不设防,那人遂收起剑,细细扫过一圈后,才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我差点怀疑你了。”
你已经怀疑了储意远心中腹诽,但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还是松了口气。
小腿处麻痛阵阵,似有劲力残留,眼前之人的功夫只怕稳压自己,储意远以自己六品的功夫勉强下了个判断,深吸一口气后,面上更为缓和,明暗神教能派一个六品之上的秦家人与他们接触,已是极给面子。
陈易转过头,略加思索后道:“我姓秦,真名不便告诉,化名珂,字瑕愈。”
储意远不自觉低了一头,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秦珂秦公子,不才姓储,名意远,无字,咳咳,秦公子光临寒舍,也不兜圈子了,直入正题吧,今我白莲,亟需神教兄弟出手相助。”
陈易微微颔首道:“听着,是有什么困难?”
“这困难可大了,一文钱都能逼死英雄汉,更别说武昌城官府势大,我们这些人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储意远顿了顿,继续道:“武昌城不能久留,湖广也不能久留,我们得转移去江西。”
“江西?”
“对,无生老母降下天旨,圣母去意已决,凡是白莲教人都得转攻江西,”储意远怕这秦珂有疑虑,便进一步解释道:“苏家有人给我们透了消息,禁军要开拔到湖广了,禁军不比边军精锐,但怎么着也比卫所兵厉害,如果不赶紧转移,继续留在湖广就是以卵击石,去到江西,我们顺流沿路打,沿路攻,把禁军累死都追不上。”
陈易脸色微凝,他启程时虽然听说白莲教已开始祸乱江西,连龙虎山都不得不封山以待,但沿路所见所闻,白莲教乱都主要是在湖广一地为祸,魏无缺曾直言,禁军抵达之日,便是湖广教乱平息之时,但眼下看来,白莲教也不是蠢人,明白再不转移,定会坐以待毙。
“还剩多少人没有转移?”陈易问道。
“两个月前剩大概一半,大多还是走陆路,但陆路太慢,近一个月开始断断续续走水路,走了不少了。”储意远顿了顿道:“眼下就看苏家的了,他们有船,能带我们的人走。”
那也就大概已有七成的白莲教人赶赴江西,陈易心底一沉,湖广上下**,竟已到这种地步,不仅围而不剿,还要主动帮人转移到江西,届时湖广教乱虽偃旗息鼓,可江西却必将生灵涂炭。
陈易面上不动声色,又问道:“也就是说.苏家现在不肯放人走?”
“答应了我们要放,但是现在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拖延,推脱我们说还没调够船只,现在就怕他们翻脸。”储意远吸了口气,眉目沉沉道:“当务之急,就是要跟苏家交涉,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我们武昌城里的人要尽早转移出去,至于别的地方,我这边顾不上了。”
“原来如此,那么好说,我圣教尽力配合就是。”陈易慢慢道,“有何需要我教助力之处?”
储意远转过身,自一旁抽屉里翻出一张请柬,道:“三天后寇俊、苏鸿涛要在明月馆摆宴,届时邀我们的人乔装打扮后一同前去,苏家人近来总推脱说那姓韩的狗官翻漕运案,千方百计阻挠苏家备船,到时看看是不是确有其事,若真是如此.不妨杀了。”
转门而出,白莲教人朝陈易二人打了个稽首。
白莲教虽天然与佛门相近,但其门人游走江湖,却往往喜欢扮作道人,除了因五湖四海的道士常见,西天取经的僧人少有以外,更因白莲教供奉着许多不能搬上台面的神灵,多为官府禁绝,而佛教的菩萨大家都认得出来,无非是四大天王、罗汉、菩萨、佛祖之类,与之相较,自然是打着道教神仙的名义更好隐藏。
转出巷子,陈易的眼角余光里捕捉到一点动静,顺势转头过去,东宫若疏指了指自己,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说吧。”知道她憋这么久不说话也辛苦,陈易叹了口气道,“也可以摘面具了。”
面具揭开一角,清冷的月色都暖上几分,东宫若疏那艳若桃李的面颊被捂得红扑扑的,远远望过去似眉目含情,不过陈易知道,她心底其实也没多少想法,只是天生便肌肤易红易肿,掐上一两下,都能留下痕迹。
东宫若疏造访太华山时,陈易既给了骊珠,又为她磨砺了武艺,他的功夫还不没到出神入化的宗师境界,免不了肢体接触,故此总在东宫若疏身上留下红一块、青一块的痕迹,也无怪乎殷惟郢每每狐疑二人背着她发生了什么,且为此明里暗里地使尽手段。
东宫姑娘快步走到陈易身边,压低着嗓音道:“你刚才那一剑.”
她是指他与储意远交手那一剑,陈易旋即问:“有什么问题么?”
“起手突兀,出手雷震,杀意暴起,转到收手势时又自然消竭,润物细无声,力道控制得极妙,”东宫若疏语速飞快说着,语气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凡是武人比武,旁观的凡夫俗子大多只看这一刀如何如何势大力沉,把擂台都劈开三寸,那一剑如何如何飘逸,脚步都晃出残影,落到关键的时候,又无非是这人没躲过那一招,当场毙命,热闹是归热闹,但如果武夫也这样旁观比武,就难免一事无成。越是武道有所精益,越是抛开招式、身法,盯紧手、臂、腰、腿、气这五者,一招一式,都脱不开这五者的结合,看这些,很无聊,但正如天底下能赚钱的事大多是无聊事,正因这五者无聊,才能有所长进。
陈易方才压境一剑,挥使得恰到好处,叫储意远深以为他不过刚刚好压自己一头,约莫五六品的境界,这样的一剑,东宫若疏自认做不到,但所幸她眼光独到,瞧出了其中门道。
“关键不是气力,一气通八脉,气力谁人都会,无非以境界压人,但你的变化,却是手力、腕力的卸势,还有.腰力。”东宫姑娘有点激动,说话的时候,她没啥顾忌地扭动腰肢,用力按着,“这儿,你是怎么练得这么好的?”
她跟自己讨教武功,陈易也不好回绝。
还能怎么练?
前有小殷要温柔似水,后有大殷需狂暴鸿儒,左有闵宁激烈对抗,右有王爷艰难驯服这腰,如果不会十八般武艺,只怕哪天就给扭断了听她的问话,陈易刚想调戏两句,却又提前止住。
调戏东宫姑娘很没意思,因为她听不懂。
如果一个女人听不懂什么是调戏,那么调戏不仅没有意义,还很让人有对牛弹琴的挫败感。
见陈易没有回话,东宫若疏道:“看来我是问到你独门诀窍处了,你要藏私,我得好好勾引了。”
说起“勾引”两字,陈易兀然想到安后派她过来,不知到底藏着怎样诡谲谋划,
“太后娘娘叫你过来,除了勾引我之外,还有说了什么?”
“有啊。”
“什么?”陈易倏然一问,哪怕旁敲侧击也好,总得寻一点蛛丝马迹。
“还叮嘱我吃好饭,睡好觉,穿好衣服。”东宫姑娘掰开手指,如数家珍的模样。
陈易按了按额头。
这笨姑娘显然两耳不闻窗外事。
刺探不出情报来,陈易颇觉无奈,原以为还能旁敲侧击,弄清楚安后在做什么。
东宫姑娘觉察到他的一丝异色,道:“你我原是拜过一半堂的了,有夫妻名分在里面,而山同城一遭,你又教我武功,更有情分,太后娘娘说:这就是顺水推舟,只差一层膜的事,而你生来好色,故叫我狠狠勾引你,此乃头等大事……”
“若真是为了勾引我,为什么叫你过来?”
“我很能勾引。”
“.”陈易忽地被弄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只能道:“你勾引过几个人,敢这么说话。”
“你啊,就你一个,专精嘛。”
得,原来勾引还是门技术活,得是专业对口。
陈易长长叹了口气,有些拿这笨姑娘没办法。
这打也不能打,毕竟算朋友,骂也听不懂,她生来性直,至于自己那些常常对付下头女子的手段,更是用都没法用。
“这是送了个小姑奶奶给我啊。”
东宫若疏见他拿自己没有办法,脸上更骄傲了,常听小婵说……男人往往都会拿自己喜欢的女人没办法。
二人间彼此沉默了片刻,月色照着青石板砖,他们无声间共走了一段夜路。
“你说我藏私,倒也没有藏私的必要。”陈易忽然开口道。
“其实我也不怕你藏私,反正只要练一练,一出手,什么诀窍都瞒不了人,”东宫若疏交手伸展了下身子,暖烘烘的美好身材一览无遗,“陈易,要不我们之后练一练?”
陈易斜眸瞧她,之前在太华山斗剑对练,为她去芜存菁,倒也相谈甚欢,所以东宫若疏对他一直也没什么提防,如今更是大大方方,这样一想,反倒是自己因她是安后派来的,比之前多了点芥蒂,其实也没有必要,不管怎么样,东宫姑娘还是那个东宫姑娘,你芥蒂她,就是在芥蒂你自己。
如此一想,心绪阔达了些许,陈易明白自己也不必去想她勾不勾引,反正自己见惯了风雨,这笨姑娘也勾引不到自己。
念头通达,陈易平淡而笑道:“可以,反正我租了栋独院。”
武昌城乃是大城,湖广漕运中心,繁华不下京城之余,宅院也没到寸土寸金的地步,其客栈门房多有院落,价格也公道,天字号房仅需一百文一日,换算过来一钱银子多点。
殷听雪就着灯光看书,屋外风过,烛光扑朔扑朔,她旋即煎烛,不经意间把头侧向窗外,就见陈易和东宫若疏斗剑。
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殷听雪一时忘了剪烛花,倒不是她近来记性不好,只是陈易没跟她斗过剑呢。
他分明说过,她也是剑仙的。
嗤地一声,灯芯太长,一点光亮凝固片刻便转瞬熄灭,殷听雪晃过神,匆匆忙忙地翻出火镰点火。
见陈易转头往这边看了看,殷听雪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看书。
殷听雪心不在焉,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许是有点吃味了,她脸颊羞耻地臊红了点,片刻后不像寻常女子般傲娇回避,予以否认,她坦然接受了这点酸意,并教它在心底逗留,吃味就吃味吧,人之常情而已。
待屋外声音渐歇,脚步声先后踏进门来。
这时,粗糙书纸上的文字刺地跳起来,一个接一个地逃离她的视野,让她没法看进去。
那旁陈易在跟东宫若疏交谈武道心得,
“虚的东西,不过是个心态,一往无前也好,思前想后也罢,都是个心态,不过你这样,我也不必担心你的心态,至于实的东西,十句不过一句,我讲,你听不明,你若听明,我也不会讲。”
“我懂我懂,所以刚才交手,我就学到了很多。”
“能学到就好,但我也怕你学到太多,乱了你的章法。”
殷听雪侧眸看了看二人,却见东宫若疏满脸红扑扑地站在陈易跟前,这气喘得,比惟郢姐都厉害呢,小狐狸不安地挪了挪屁股,笨姑娘喘气的时候,那傲人的胸脯也随之起伏,好不惹眼,惹眼极了.惹到陈易连看都不看这里一眼了
连叫他第二喜欢都不成么?
殷听雪揉了揉小脸,她很少这样泛酸,在于他陪她最久,而她又不好争抢,又很知足,不过,知足的人往往容易不满足,只消自己的天地有点变化,就常常难以适应。
陈易眼下心思都在跟东宫若疏交谈,还没来得及注意没多大动静的殷听雪呢,反而是东宫若疏,心灵通明的她先觉察到殷听雪的视线。
如今东宫姑娘既知道陈易真不会对她怎么样,而安后又千叮万嘱地吩咐,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笨姑娘当然是放开胆子勾引。
陈易跟这殷听雪自微末时走来,像这般郎情妾意,都是糟糠之妻不下堂,大抵情比金坚,往往不好勾引。
只是这妻室…
她哪有胸脯啊?
东宫若疏挺了挺胸膛,喘气间带着点骄傲,身上的活力之美极具侵略性地铺展在陈易眼前。
殷听雪把书给攥紧了,低了低头,皱了皱眉,再期盼地看看陈易。
一直以来,他最受不住这样的眼神了。
东宫若疏舒展了下腰肢,比划了下方才的招式,自然地侧了侧身,恰当好处地挡住了少女的视线
殷听雪愣了愣,还没待她心里不是滋味,就忽听一句若有若无的话音。
谁叫你没胸脯?
殷听雪柳眉轻皱,胸腔似往内挤,肋骨泛起摩擦般的酸涩感。
她忽觉心酸,又不敢太酸,就怕把这点起伏都酸没了
在这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殷听雪阖上了书,站起身来,转回到卧房里。
陈易转进卧房,下意识便去寻觅那娇小的身影,小狐狸正躺在床榻边沿上,被褥盖得严严实实的,手里捧着书看。
“怎么又躺着看书,瞎眼睛的。”
她这副模样虽然可爱,但陈易还是不住开口,话音间带着点数落。
“不怕,”殷听雪抬眉扫了他一眼,下意识细声道:“我瞎眼睛也不会瞎心。”
陈易脚步微驻,讶异地看了眼殷听雪,不知她怎么了,今天这口吻,听着有点小幽怨。
旁日里都是殷听雪讨好自己,陈易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凑近过去,噙笑道:“这是在看什么书?”
“志怪书,里面有很多鬼,特别是色鬼呢。”殷听雪瞥了他一眼,“师徒也有、侠女也有、寡妇也有、女冠也有….”
“.你调侃我做什么?”
“没有啊,”殷听雪顿了顿道:“我是在说那书上色鬼……”
“你调侃谁以为我不知道么?”陈易皮笑肉不笑道,“小狐狸你这是怎么了,说话酸酸的。”
殷听雪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话音里的酸涩,抬眸见这男人嬉笑地看着自己,那捉弄人的笑容她很怕的,便嗓音软了些,合上书往床榻内缩了缩,轻声道:“先上来睡吧。”
她到底还是乖巧,陈易也不会拒绝,解下衣服便上床躺好,仍未想明白殷听雪今夜怎么了,便转身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陈易.”
她忽然轻轻柔柔开口。
“嗯?怎么了?”
陈易不解其意,抬头看去。
夫妻相伴的卧房间,只见少女强作严肃的目光,嗓音害臊地问道:
“你跟我说说吧,你喜欢胸小的,还是.胸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