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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游戏 > 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 第五百三十七章 楚墓(加更三合一)

常人纵是死了,也不一定知自己死了,还以为自己没死,只是思绪多多少少浑浑噩噩,不太灵光。

若是草草便将人埋葬,致使魂魄在还未弄清情况下看见自己被活埋,自然怨煞横生,忍着灼骨烧魂之痛化作厉鬼。

为什么要守灵的缘故,就在于此,人不一定知道死了,但看到一大群平日里见都见不到一面的远房亲戚兴冲冲来吃席,就明白肯定有谁死了。

诶,那个人怎么就是自己?

死者这时会恍然大悟,哦,原来这群逼人是来吃我的席。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佛门所谓的明本心,就在于此,到了这里,便离开悟不远了。

而东宫若疏发现自己走路飞一样快,从前没有这么快过,就感觉自己可能是死了。

这时被陈易用火光一照,发现自己没有影子,就知道自己死翘翘了。

断剑客的剑意哪怕有诛仙威能,终究只是剑意一缕,山崩地裂又如何是一剑能敌,东宫若疏印象里自己眼前一黑,一气起不上来,便被洪流彻底淹没。

借着火光,东宫若疏打量到陈易和殷听雪拉长的影子,知道他们没死,不免大感遗憾。

只有自己一人做了鬼,以后会不会孤单?

幸好她生前活得没心没肺,死了也不必太过伤悲。

听到这不着调的想法,殷听雪愣了下,终于出声道:“东宫姐姐你怎么……”

“我也不知道,一下子就这样了。”东宫若疏晃了晃身子道。

魂魄虚幻飘渺,但终有其形,哪怕做了鬼,东宫姑娘依然身姿傲人,让小狐狸难以望其项背。

陈易也回过神来,心中疑惑,可他虽在阴曹地府里上蹿下跳过,却没做鬼的经验,只是隐隐觉得不对。

陈易略微沉吟,心声沉入方地里,“这是什么情况?”

殷听雪耳朵微侧。

陈易好像总会跟谁说话,他方地里藏了个人,不过声音很苍老,殷听雪也就没怎么在意过。

方地里,老圣女缓缓回道:“这姑娘不一般,死了一瞬便知自己死了,没半点怨煞就罢了,连喜怒哀乐都没有多少,无悲无喜无痴无嗔,有点…菩萨相。”

陈易眉头微挑,他这辈子跟菩萨最犯冲,惹上这些就没碰到过哪怕一桩好事。

不过纠结这些无意义,陈易道:“老东西,你不是从这些地方被挖出来的么,还是你建议我去高处看看情况。”

“我一直待在鼎里,可不知会是这么大的动静。”老圣女以神识感知着东宫若疏,啧啧称奇道:“她魂魄完好无损,没半点折伤,想来死时没半点痛苦,她的身体很可能还完好无损。”

陈易脑子里蹦出“安乐死”三个字,虽说用词不精准,但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如此说来,只要身体还没**,应当还有活的机会。

想到这里,陈易松一口气。

他开口道:“东宫姑娘,知道自己被冲到什么地方了吗?”

东宫若疏诚实道:“不知道。”

问她还不如算卦,陈易早对她的回答有心理准备。

“那你记得什么?”

东宫若疏道:“我只记得自己在里面好像打了个滚,然后就被一阵大风吹出来了。”

陈易把她的话记在心里,旋即掐住指尖算卦,法力游动,稀薄灵气逐渐汇聚。

卦象指向北方,那正是墓穴深处。

头顶绘有壁画,色彩斑驳,只能依稀辨认出模糊轮廓,那是神人珥蛇图,陈易曾在地宫之中见过,夏启便以珥蛇踏龙的形象呈现。

陈易朝那一望,破碎的祭坛依旧静静破碎,高据坛后布满细密羽毛的尸身,羽毛根根直立,火苗一晃,恍若褪了彩漆的神像正俯身盯着蝼蚁。

不知为何,陈易喉头突然发紧,眼前的尸身分明已死透,血也流尽,仅剩干瘪的皮肤贴着骨头,可站在那里,竟感觉如有山岳重压,让人脊背发酸。

眼眶空洞深邃,一望无尽的漆黑,嘴唇长大着,无声间诉说着什么。

不安拂过心头,陈易默默凝望。

“看出什么来了么?”老圣女道。

“什么?”

“羽毛…他们身上的羽毛。”老圣女倒吸口冷气,缓缓道:“羽化…羽化成仙啊?”

上古仙人?

陈易倏然一定,心底惊愕,哪怕死在他手里的仙人不计其数,但他从未见过这种浑身生羽的上古仙人,更未想过他们全都殉葬在这地宫之中。

到底怎样的人物,才能叫上古时代的仙人也一并陪葬?

陈易心中凛然,老圣女继续道:“这是楚墓。”

“怎么看出来的?”

“那里…那是楚地水神禺彊……”

陈易随着老圣女所说的方向一望,便见祭坛的北角未破损处,见到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的纹样。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这里是楚地,而楚人奉颛顼为始祖,禺彊辅佐颛顼管北国玄冥。”老圣女缓缓道:“楚地盛巫鬼,春秋之时,许多中原不再祭祀的神祗,楚人却偏偏祭祀。”

陈易恍然有所顿悟,白莲教乱来势汹汹,极其突然,皆因秘境而起,无人事先有所预料。

若是如此,他们是挖掘到了古楚的秘境,因此才有了掀起教乱的能耐。

楚人好祭鬼神,而恰好,白莲教最善驱神赶鬼。

“你说白莲教的背后….会不会有尊被挖出来的神?”

老圣女回道:“难说。”

短短两个字,哪怕并不确定,陈易一样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思绪起伏之时。

嘎吱嘎吱的细微声音传来,眼角余光里,坛后高踞的尸骸似在缓缓膨胀,陈易这才发现所有尸骸的羽衣都在无风自动,那些本该板结的绒羽层层翻涌。

座上仙人的嘴唇竟缓缓蠕动,像是在说话,

微风拂过,陈易听到了细碎的话音:

“魂兮归来…何远为些?”

……….

魂魄啊,回来吧,为何还留在远方?

陈易举着火把缓缓前行,心中颇不平静,他知白莲教杂糅诸天神佛,而且教义浅薄,世人谓之教众愚钝痴迷,凡是神祗都奉为白莲教神,但他实在想不到,白莲教竟然能挖到这样一处上古墓穴。

这固然有天下乱武在即的缘故,可世间盗墓摸金之人何其多,但真能盗到这种地方,还是要有些本事的,重要的是,楚地茫茫万里,白莲教竟能确认此地所在,这一点就颇为耐人寻味。

陈易不得不深思,如今白莲教背后的“无生老母”到底是哪一位上古神祗。

殷听雪紧跟在陈易后面,小声问道:“陈易…那些人呢?”

“不知道,可能都死了吧。”陈易如此道。

殷听雪眉头瘪了下来,没有说话。

陈易知她天生有怜心,只轻轻叹了口气,眼下还是寻到东宫若疏的尸身要紧。

笨姑娘飘着跟来,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遭,半点紧张都无,仿佛是来踏春郊游一般。

陈易举着火把走在最前,与地宫时所见不同,墓道墙角各处并无散落的玉器、青铜器皿,更无殉葬的尸首白骨,事实上,从入内时所见的几具羽化仙人尸身,陈易就没在这里见过别的尸身,一路上更无陪葬的棺木。

唯有绵延的壁画。

凤鸟啄蛇、龙鱼化身、鹿角立鹤、蛇首人身,密密麻麻连绵不绝的壁画仿佛是有一笔画就,中间毫无断裂之处,让人头皮发麻。

沿着墓道深入,周遭流淌着不同寻常的安静,陈易唯有听见他们的呼吸声、脚步声,他已入三品,耳聪目明,可偌大的空间,竟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深沉,幽邃。

壁画上的诸神伟大地静谧着。

不知走了多久,陈易望见墓道尽头是一面石壁,纂刻着密麻纹路,如宫阙城门,从殿厅到墓道尽头延伸的壁画到此而止。

大门裂开一条仅容三四人通过的裂缝,陈易当即自门而入,转过门,眼前景象蓦然空旷起来,仿佛自成一片天地。

陈易的目光往里面延伸,祭坛呈圆形,冒着狰狞裂缝,这里装扮做天坛模样,诸如帷幔、铜鼎、香炉、幡旗等等装饰礼器一应俱全,然而中央法台上空无一物。

法台上唯有古老繁琐的符号,以朱漆为底,纹路由黑金二色所绘。

“这是……”

“祝融,祭祀古火神祝融的神台。”老圣女兀然开口道,“楚人自称为祝融之后,诗云,‘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之伯庸’。”

“祝融?”

陈易喃喃道,如今这世道,佛道儒并立三教,余下皆为九流,上古之事早已无人问津,藏匿于只言片语之中,他没比寻常人多上多少,只依稀记得,上古之时,共工与颛顼争帝,怒而撞不周山,天柱折,天门开裂。

念及此处,陈易忽道:“老东西,你说的‘帝’…是谁?”

“高阳,又或者说…颛顼。”

陈易神色微动,心中凛然,马上又问:“颛顼跟祝融又是什么关系?”

“据我所知,颛顼即是祝融,或者说…祝融之一。”老圣女顿了顿道:“无尽岁月以前,祝融是神位,在其位者为祝融,颛顼是祝融,大禹也是祝融,司掌天下之火。”

得了回答,本该就此点头肯定,陈易却旋即直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些?”他忽然又想到什么,缓缓道:“你们明暗神教拜火,即是拜祝融?”

“拜火?”老圣女冷笑了一声,“我们不只是在拜火,我们是在拜‘明’,明即是光,即是明尊,凡物有明,我们都拜,只不过那些人见我们拜火觉得稀奇,所以蔑称我们是拜火教,可放到上古年代,也不知谁稀奇。”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错,我神教确有祝融之位,只不过不叫祝融,而是……”她顿了顿,缓缓吐出几个音节,“持世明使。”

陈易怀中有两页金纸,皆是神教经文,他仍未仔细钻研,而他对明暗神教虽有了解,但并不如圣女们深入,此刻兀然听老圣女说祝融即是神教所说的持世明使,更多是一头雾水,只能暂时先记下来。

这时,殷听雪突然叫道:

“人?那里有人!我听到声音了!”

她扯着陈易的衣角,引他去看,在那深处隐隐约约望见一个人影。

陈易回过神,提着火把照了过去,凝神远望,便见那一袭布衫。

竟是储意远?!

陈易快步而去,那白莲教香主呆呆立在那里,双目无神,仿佛人俑一般,他没有死,不知经历了什么,而在他身后,是一扇庞大的青铜门,上面蔓着暗沉的赤红色。

“储香主?”陈易低声唤了两声。

他恍惚间抬起头,慢慢地朝陈易伸出手,面上挂起惨白的笑容,

“来…跟我来……”

话音轻颤,他重复了好几遍。

这是丢魂症,陈易一眼便看出他缺了魂魄,储意远嘴唇嗡动着,不断地重复,要陈易他们跟他过来。

青铜门牢牢紧闭着,仿佛其中有什么存在深藏其中,储意远的话音还在耳畔,听得越久,越有种与他随行的冲动。

陈易眸光微敛,低头扫了眼卦象,他没有急于为储意远唤回魂魄。

反而慢慢道:“怎么进去?”

他倒想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

只见储意远缓缓凑近青铜门,门上那些符号似乎突然开始渗水,暗红液体顺着蛇纹往下爬,空气里的土腥味混进了铁锈味。

“是牲血。”老圣女道,“掺了辰砂,封魂用的。”

陈易兀然想,方才从仙人尸身处听到招魂的幻音,而眼前的青铜门则涂抹着封魂的牲血,二者必然有所联系。

招魂…把魂从远方招入这墓穴里,关入到这青铜门里面?

陈易神色微动,一念起,诸念生,些许线索串联起来,让他对这地方有了诸多猜测。

门已在储意远的手下缓缓打开一条裂隙。

他暗暗摸了道符箓贴在身上,然后朝储意远道:“带我们进去。”

储意远缓缓踏入其中,呆滞的面色笼上黑暗,陈易一步踏先,殷听雪紧随其后,东宫姑娘大步跟着踏了进来,却在这时,储意远倏地怒吼道:

“你不能进去!”

东宫若疏愣了一愣,陈易看向她,她挠挠脑袋,不知储意远为什么不给她进去。

陈易心中疑惑,东宫若疏不能进来,是因她是魂魄?可这青铜门涂抹着的却是封魂的牲血。

难不成……东宫姑娘已经进去过了?

陈易兀然记起东宫若疏说过,她好像在里面打了个滚,就被一阵风给吐出来了,而东宫姑娘肉身的方位,卦象显示就在深处。

随着线索的串联,轮廓逐渐清晰,陈易勾唇而笑,里面藏着的存在…在食魄,而东宫若疏的魂魄,显然不怎么好吃。

陈易道:“你在外面等着,我给你几道符箓,千万要小心。”

说罢,陈易当即抛去几张符箓,黄纸上的文字飘起,落到东宫若疏掌心,笨姑娘点了点头,转身旋即离开了这处地宫。

储意远缓缓转身引路。

陈易拉着殷听雪紧随其后,没有半点分心,一路上他又看到壁画,上面的纹路比之前所见更为繁复玄奥。

待到储意远走到尽头时,前方豁然洞开的空间让陈易刹住脚步。

九尊两人高的青铜鼎围成环形,鼎身铸满鼓凸的眼球纹,所有瞳孔都朝着中央石台。

数十道身影无声立在台下。

那都是白莲教人,同样的面无神采,仿佛人俑般围着石台站立,双眸空洞,瞧不出半点情绪,陈易微微泛起鸡皮疙瘩,待在这里,似乎有种被同化的触感。

目光再往上一挪,台上歪着具玉棺,棺盖裂成三截,一截插在鼎耳上,一截压着堆发黑的竹简,最后一截斜斜没入地面,裂口处爬着藤蔓似的血红根须,正随着火光起伏蠕动。

“那是什么?”

陈易不由出声道。

储意远的脸庞嗡动了下,他有些僵硬的转过头,无神的瞳孔中,竟多出一分狂热。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他低声喃喃。

陈易敛着眸光,决定亲眼过去看看。

待他缓缓走上台阶。

阴风摇过,两侧的青铜灯盏倏地依次亮起,火焰照得白莲教人的脸庞幽绿,他们倏倏抬起头颅。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他们兀然齐齐开口,声音高倚起来,阴风中如同撕心裂肺的呼唤,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大司命!”

殿内鬼火暴涨,陈易猛地抬头,便见棺木之中,缓缓垂下一截苍白手臂,指节反折着抠进石缝。那东西爬得很慢,关节发出湿木折断的脆响,血红根须顺着棺沿蛇行,拖出黏腻水痕…….

陈易喉头发紧。他闻到了浓重的土腥气,像是暴雨前翻开的旧坟。

棺中终于坐起人影。

陈易看到十二旒玉冠,看到巫祝似的玉衣上干涸的血渍,看到那肩上苍白**的头颅……

青铜鼎突然齐齐震颤,鼎耳悬挂的铜铃无风自动,却不是清脆铃声,而是类似婴儿夜啼的呜咽。

老圣女道:“别动!“

可说时迟那时快,

陈易已经一拳轰出,生生把这爬起来的腌臜玩意锤回到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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