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翼展 第33章：冗余取舍

老甲坐在会议室长桌尽头，听着大家的讨论，眉头微锁，他一手握着保温杯，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不安。

“如果飞机上装了这些躺椅的话，那燃油还能加多少？”老甲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

规划员林悦诗立刻回应，她的声音清晰而自信：“甲老师，江城到珠澳1200公里的路程，我们只需要加1/3左右的油就行了。我们还有2/3的空余载荷装几张躺椅是没有问题的。飞机的载重是两吨，我们计划加一吨的燃油，还可以留出一吨的冗余出来运货。一吨油可以飞2000公里，飞珠澳是绰绰有余的。”

老甲听了，欲言又止，他的沉默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

于英博士注意到老甲的犹豫，便说：“甲总，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畅所欲言，您社会经验丰富，给我们这个方案也多提点意见。”

老甲先环视了一下大家，又想了一下，郑重地说道：“我的意见是，躺椅就不要装在飞机上了，这架飞机把油装满，满油满载做一次长途转场飞行。这对飞机是一次真正的考验。在飞行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可预料的情况出现，满油的状态总是让人放心一些。”

老甲觉得有些口干，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水，但茶水已经没了，只好抿了一点残汁，然后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老人嘛，担心的事就会比较多。比如我开车上高速之前，无论这个高速路程多远，我在上高速前一定要把油箱加满了才上去的，只要油箱加满了上去，在高速上面遇到什么堵车啊，什么结冰啊，我都敢开空调，心里不慌。不像你们小年轻现在都喜欢开电车，上了高速就担心前面没有充电的，所以空调也不敢开，夏天热得要死，冬天电池掉电也厉害，是不是啊？”

老甲歪着头看了看这些年轻的孩子们，见大家默默地听着，都不吭声，然后又笑着说：“呵呵，现在开油车的都是老家伙了，没有电车时尚和科幻，所以开电车的几乎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开电车是个什么感觉啊？有没有电量焦虑感？”

“电车上高速啊，就怕没电啊，更怕排队充电。”，大家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地炸开了锅。

“唉，去年寒假我爸开他那辆拉风的TSL送我去机场赶飞机，那电量掉得跟股市似的，哗啦哗啦的不见底。”系统员陈诗涵皱着眉头抱怨，似乎还心有余悸。

“对啊，特别是看到那电量百分比跟赛跑似的往下掉，前面服务区的充电桩还排长队，我都想直接弃车而逃了。”载荷员赵思琪靠在椅背上，用她略带广东话的声音幽怨地说：“在高速上，夏天不敢开空调，冬天不敢开暖气，怕电量撑不到下一个充电站，这哪是开车，简直是被车开嘛！”她的话总是这样充满逗乐感，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林悦诗见大家说的绘声绘色，也觉得有道理，但是她是规划员，要统筹考虑各种问题，寻找最优解是她的工作目标。她低下头在本子上书写了一些什么，然后抬起头对大家说道：“大家的担心都是对的，但是如果满载航油航行的话就太费油了，就跟电车一样拖着一大堆电池在跑，电池比人和货都重。一般来说，运输机从经济适航的角度出发，都不需要把油加满的。都是要根据飞行航程做一个适当的冗余规划就够了。”

大家又沉默了，老甲想了一下，继续说道：“直觉上，安全冗余似乎与经济效率相悖而行，但是在一个完整的系统下考虑，一定程度的冗余可以保证系统的稳定性与可靠性，减少因为错误或者意外导致系统失败的概率，从而提升效率。然而凡事‘过犹不及’，一味追求稳定性而增加冗余设计，最终也会损伤效率。所以在实际操作中，我们总是会寻找一个安全冗余和经济效率的平衡点。从我们这次经济适航的角度来说，就要计算最经济的加油量，林悦诗规划的1吨油量就是在确保正常安全冗余情况下的一个非常具有经济效率的加油量。但是，这次是我们第一次去露相参展啊，各种意外风险我们现在无法预知，在结果上我们也失败不起，一旦失败，对这个无人机项目就是灾难性地毁灭。所以我们一定要首先确保安全，确保能顺利降落，确保能利用这次长航时的飞行机会来全面测试这架飞机的性能边界。因此，对这次航行我觉得不要去考虑经济成本的问题，而是要不计成本代价地去确保安全，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把所有的安全手段措施能上的都上，把安全冗余值打满，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搞科研，做产业，跟我们搞金融一样，都要有底线思维，那种我们不能承受的风险边界，就是我们的底线。”

大家又陷入了沉默，然后有一些人在底下窃窃私语，互相讨论着什么。

崔一诺停止了讨论，率先发言：“我同意甲老师的观点，这次参展对我们来说是第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我们一定要打一个万无一失的胜仗，把安全冗余度列为最高执行标准，确保此次参展安全应该是我们唯一要考虑的问题。至于说经济成本的话，我们把住宿费省下来就差不多了，不就是一吨的油钱嘛。把钱花在安全上，不吃亏！”

“对啊，航空煤油的价格才6000元/吨，而现在珠澳那边的宾馆一个晚上都在800块钱左右，一吨煤油最多才能换8间房，我们这么多人去，就靠两套住宅轮流着住，我们打地铺，把住宾馆的钱省下来足够买一吨油了。”龙舞阳又带头激情四射地附和道。

“喂喂，你们两个现在就这么默契了吗？一唱一和的！”安全员周梦瑶趁机打趣道，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不过从安全角度出发，我也非常赞成甲老师的观点。”周梦瑶认真地说道。

“对，我们都赞同甲老师的建议！”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就这么定了，”于英博士下了决心，郑重地安排道：“龙舞阳明天早上负责把油加满。明天中午飞机起飞，在珠澳保障组的四位同学负责接机。飞机安全降落后，在江城的同学们分两批去珠澳。各小组将分批去珠澳的人员名单报给李欣怡。现在其他小组将各自准备的工作情况汇报一下。”

这时候王师傅发言了，他对龙舞阳说：“明天早上你不要太早加油，12:00出发的话，你11:00加油。现在江城是冬季，早晚温差太大，等中午温度升起来以后加油，那时候的煤油里的空气含量少，没有气泡，煤油的质量更高一些。”

“好的，王师傅，跟着您又学了一招。”龙舞阳高兴地回答。

“我来汇报一下明天航线上的几个备降点的准备情况。”导航员周梓萱开始发言；“我们在航线的沿途寻找了三个通航机场作为紧急备降点，应急处置小组的同学们已经于昨天出发，分别奔赴了这三个备降点，现在人员已经全部到位，跟当地机场的沟通协调工作已经全部完成。”。

通信员孙梦洁也举手发言：“多频无线电通信链路系统的巡检工作已全部完成，同时我们还采用了5G信号、卫星通信两种通信系统作为备份；抗干扰系统也做了升级加固，明天全部能够正常投入使用。”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十点多钟，对各种可能会发生的问题和应急备用方案，大家又都梳理了一遍，做到胸有成竹。

“嗯，基本上该准备的措施都准备齐了。明天上午大家再对全系统做起飞前的最后一次巡检，时间还是比较充分的。大家都早点休息，现在散会。”于英博士最后总结道。

夜深了，但产业园的灯光依旧明亮。老甲坐其他同学的车返回喻园，他看见于英博士和一些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回各自的公寓，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摇曳，看着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为明天的飞行做着最后的准备，老甲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