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大领主 第一〇四章 回归

耳边全是嗡嗡的轰鸣，封盈恺忍着刀割一般的头疼转醒过来，抬头看到自己还在飞舟的中枢舱内，但是地面上的阵图上一层层蓝光胡乱窜动，已经失去了控制。透过满是裂痕的全景落地窗，外面一片漆黑，偶尔才有一点星子微弱的流光一闪而逝，已是另一片全然不同的星空，没有巨大的星际传送阵，也没有其他的飞舟追击。

他们应该是在最后关头通过了传送阵，却不知在那种情况下传送的地点是否还是他们选定的坐标，而就算坐标没有问题，他们又真的回到银河系了吗？

雕镂刻画的船板在眼前飞过，上面有似是烧焦的痕迹，断裂的轻响在脚下漫延，舱内的地面巨大的裂痕横贯两端还在不断扩大。

他终于回过神来，这艘飞舟在攻击中撑到现在已是不易，现在眼看是要彻底报废了。忙回头看向身后：“骁？”

寐骁浑身是血，看上去怵目惊心，听到呼唤，他艰难地撑坐起来。

舱内的裂痕在这一点时间内又增加了数道，上下左右都是崩裂的声响。

寐骁一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取出场宇宙服生发器，毫不犹豫递给封盈恺。

封盈恺猝然僵住，他们有两个人，但宇宙服只有一个。

下一刻，他拿起生发器启动，然后瞬间收紧了手臂，将人拥进了怀里，死死的抱住，让一支场宇宙服能够笼罩两个人。

飞舟终于再也撑不住全然裂开，舱内的空气一下子散佚出去，二人就这样随着飞舟的残骸散落在这片荒凉的星空上。

二人紧紧地拥在一起，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呼吸声。温热的身体，冰冷的宇宙空间，冰冷与温暖交织的触觉让人恍惚失神。宇宙是如此之大，如此之暗，如此之静，而人如此渺小得质疑起自己的存在。失落在广袤无垠的宇宙中，似乎只有彼此才能证明彼此的存在。

收在袖间的探测器不断地震动起来，金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

“定位信号。”寐骁清冷的声音将封盈恺的思绪拉回神。

封盈恺看着探测器上不断跳动着的数据：“你的人？”

寐骁颔首，幽深的紫眸浮现出悠远之色。

寐骁的探测器具有追踪定位功能，此时终于联通上信号，一气接收了无数的信息，一时有点超负荷。本来这件装备发射和接收信号都是无声无息的，但是在河外星系时因为各种原因，上面的零件被拆拆改改，已经面目全非，但是此时这样鲜明的指示却让他们从心底泛出喜悦。在河外星系时，探测器没有收到一点声息，而来到这里却陡然活跃起来。探测器的定位功能是有距离限制的――

想到这个，封盈恺扬眉：“也就是说……”

“我们回来了。”寐骁的眼中倒映着碎碎的光芒，清清淡淡的视线仿佛穿越了无限的时空，落在远方。

――虽然他想过就此离开，但是既然回来了，他就要继续承担下去。

在探测器上的计时走过了一天一夜之外，一艘无人探测飞船跨过辽阔的星海向他们驶来。

按照银河帝国飞船装备标准，所有的宇宙飞船都要配备救生舱，即使是无人探测飞船也不例外，这样的要求除了为船主发生意外时提供一定程序的逃生保护，也是为了遇到在宇宙中遇险的人可以及时救助。

封盈恺和寐骁登上探测飞船，虽然是无人驾驶机型，内里十分狭小仅能勉强容身，但上面却携带了他们急需的生存物资，避免了他们在场宇宙服的能量耗尽后在宇宙真空中丧命。

利用飞船上面的传感器，寐骁终于联系上了自己的舰队。

在凌式星英雄岛上，寐骁与封盈恺一同消失在虫洞中后，罗文与朗桀不能相信寐骁已经遇难，一直没有放弃向探测器发出定位信号，他们没有料到朱利尔斯搞出的时空乱流竟然阴差阳错将寐骁卷去了遥远的河外星系，但是即使发出的信号全部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他们也没有放弃。

今天，他们终于得到了信号反馈，激动得心情难以言表，抛下了手中一切工作，在指派了就近的探测飞船应急后，已然坐上飞船亲自来迎接。

两个人在通讯台的另一端争抢着询问寐骁的情况和汇报这段期间的工作进展，不仅朗桀不停地大呼小叫，就连一向精明理智的罗文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寐骁静静地倾听着，身旁是光芒闪烁的各种设备上的信号灯光，深刻冷峻的五官未改，却被什么氤氲地柔和了，让人移不开眼。封盈恺不自觉地放松身体，托着下颚，目光凝注在这样的寐骁身上。

他们果然回到了银河系，而现在的所在竟然还是属于巴莎罗星区的未开发星域。

他们在河外星系时一直用探测器上的计时器来推算时间，换算到银河这边，他们是失踪了两个多月。

“骁！还有一个好消息！”朗桀热忱地道，“大鱼上钩了！不枉我们散布藏宝图，又插手佣兵界费了这么大的功夫！”

封盈恺一怔，觉得这事关寐骁的机密他不该听，但是现在他们两人挤在无人探测飞船里，根本避无可避。

寐骁看着封盈恺，表情没有变化，没有阻止朗桀继续说下去。

朗桀将他们与对方的交涉过程向寐骁做了简短汇报，最后说：“……对方已经向我们发出会盟邀请，地点在伽罗飞天的黑暗林。”

寐骁听着，眼神深邃，凝眉沉思，对面也不打扰。

传感器上光屏不断变化着，视窗外，巨大的钢铁战舰已近得需要仰望，在母舰指挥下上百只捕捞船将青绿色的牵引光波投下，仿佛朝阳普照，越来越明亮，交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将散落在星空里河外星系飞舟的残骸笼罩淡淡金光里。

看着战舰打捞残骸，寐骁回头，目光触及封盈恺微一停顿，然后很快敛去心绪，声音淡然冷冽地道：“我需要将这艘飞船带去中央星区，这件事事关重要，我会给你安排其他的飞船。”

“我明白。”封盈恺微微一怔，望着眼露坚定的人，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他知道这就是寐骁的告别了，他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景。

寐骁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探测飞船。

“骁。”封盈恺在后面唤道。

寐骁停下脚步。

“我可以帮到你。”封盈恺目光灼灼，坚定地对他道。

寐骁没有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耳边却突然飘来一句：“很快会再见面的。”

封盈恺看着寐骁走入母舰的牵引之光中，银发如流泉水泻闪烁着光泽，在青光中修然而立，不可亵渎。他看着他远去的背景，弯起唇瓣，露出释然的微笑。

***

深邃的宇宙，一艘无论是肉眼还是探测都无法看到的飞船正在高速行驶，这是寐骁的坐驾，整个帝国数量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潜艇式宇宙战舰。流线型的舰身反射不出一点光线，低调内敛，但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骄傲。

操控室内，通过巨大的光屏，可以看见一颗扁圆的气体行星，上面有白、橙、褐、红等颜色组成的复杂的带纹。这颗星名为弗洛蒙，正是伽罗飞天海盗团总基地“黑暗林”所在。

寐骁手中势力遍布银河系，但他很少亲自出面，全都交由下面的代理人打理。但是这一次是不同的，他为此筹备数年，终于达到目的。所以他必须亲来，亲手开启这场针对整个帝国的布局。

飞船驶过行星外暗淡单薄的尘云，可以清晰地看到围绕着庞大行星的四大卫星与数十的小卫星，还有全由碎石组成的环带，整个结构就像一个小型的恒星系统一样。

气态行星没有实体表面，稠密的云层像波浪一样在乱流和风暴中激烈翻腾着。星球表面强大的磁层形成天然的防卫，只有此地主人专辟的通道才能让人安全行进。飞船避开被飓风卷起的万米云塔和闪电雷暴，一层层穿过红色、白色、棕色、蓝色的大气层，终于看到坐落在云海气浪中的黑暗林基地。

下方基地内一个个环岛铺陈，无边无际，蔚为壮观。内里的建筑全是高耸削瘦的哥特风，高塔、尖顶随处可见。所有的建筑包括浮岛地基都是黑为主色，间或饰以金属、血红，浓墨重彩，富丽堂皇，显出一种颓废靡艳之美。沉郁的天光下，灯光闪烁，却没有寻常城市万家灯火的辉煌灿烂，反而愈发让人觉得冰冷刺骨，奇诡的荒凉，仿佛里面住的不是人，而是来自神话的恶魔与吸血鬼一样。

这里没有开阔的停靠坪，取而代之的是位于基地边缘如蜂箱一样纵向排列的独立库房。寐骁吩咐属下将飞船停放好，已有这里的工作人员列队迎接。他们都穿着深灰色紧身皮衣制服，统一披着浅棕的斗篷，各种指示光屏上的字迹也采用瘦削的哥特字体，看上去很是神秘复古。

一行人穿过高达百米的阴暗的金属通道，来到基地最高处浮岛上凌空傲然的冷峻高塔中。

将要举行会议的大厅气度恢弘，大厅两侧森然罗列着高大石柱，上面的雕刻鬼斧神工，头顶彩绘绚丽多姿精致细腻，美不胜收。脚下石彻的方砖经过精细打磨，每一块都有几米见方，在各种光线辉映下，发出青蓝色的冷光。

站在大厅的落地窗前俯瞰，整个基地一览无遗。窗外基地防护罩之外，有什么晶莹璀璨的大片大片地从天空中落下，定睛一看，竟然是稠密的钻石块！

碳粒子在强大的雷雨中形成，然后在这颗行星巨大压力作用下成为钻石垂落，像降雨一样。沿窗向下看去，基地的下面光芒闪烁，正是液体钻石的海洋。

一道妩媚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是黑暗林的奇观钻石海，感觉如何，幽灵舰队首领艾费罗斯先生？”

回头，百米的落地窗前，宽大的黑色皮质沙发上，伽罗飞天海盗团首领苍谛以手撑腮优雅而又妖娆地靠在上面，她身上是白色的长袍，镶有颜色鲜艳的饰边，绣着精美复杂的几何图形，在胸下系一根金色丝带，衬得身形修长而飘逸。浑身上下项圈、臂环、手镯和脚镯重重叠叠，整个一埃及艳后打扮。

她身后六个美男也都身穿袖子肥大的褶裙，边缘用金色，红色、绿色、蓝色等鲜明的彩色刺绣装饰，肩膀处衣褶用金子、珊瑚、珍珠、玛瑙、玉髓等制成的别针固定住，虽然颜色各有差异但与苍谛的装扮都是完全相衬。

他们有的给苍谛捶肩，有的托起苍谛穿着精美凉鞋的赤足捏腿，有的打扇，有的奉上饮料水果，个个神情恭顺、含情脉脉，炽热痴迷，像侍奉女王一样将苍谛伺候得无微不至，尽显奢靡之态。

在他们的旁边，早到了的新任佣兵王凌天王查里曼起身，充满敬畏地向寐骁行礼。

“恭喜艾费罗斯先生成为佣兵界的幕后主导。”苍谛从宽大的袍袖里伸出白腻的手臂，手上带着修长手套持一根莲花弯拐对着寐骁一点，嫣然一笑，美丽至极，也危险至极。

英雄岛一役，寐骁破坏了荆花组织掌握王者佣兵团的计划，反而成为了佣兵界实际的主导。

寐骁眉锋微扬，带着无比的强势，冷冷地望着她：“恭喜苍谛首领成为通缉榜第一。”

苍谛用手杖敲了敲头顶的眼镜蛇王冠，唇边笑意不减：“原来我已经是第一了吗？”

寐骁扫过的眼神清冷无波，声音也同样冷澈：“我在佣兵公会发布了百亿星币悬赏任务。”

“果然……”苍谛慵懒地接过身边面首递来的光屏，看到自己的排名和第二名差了不少，又看到原本排第一的黑杰克名字消失了，花瓣般的唇勾起了一抹艳丽的笑，“这下我的通缉排名终于超过黑杰克了。”

“黑杰克死了。”寐骁淡漠地说道，语气表情没有丝毫起伏。

指尖颤了颤，然后不易察觉地握紧，苍谛长叹一声，目光复杂：“我知道，他太骄傲了，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结局是注定的。”她扬起美丽的下颚，美眸上挑，她的脸上画着夸张眼影的妆容，眼泪流转间罂粟般的妖冶，语气险恶地道，“整个英雄岛要塞都给他陪葬，真是男人中的男人海盗中的海盗。”

寐骁没有理会她的挑衅，英雄岛一役他的确在朱利尔斯手上吃了亏，但结果是他活着，而朱利尔斯已经死亡，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这就够了。何况，如果不是朱利尔斯，也不会有后面的冒险之旅……

寐骁这样平淡的反应让苍谛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不爽，眼里闪过一点寒芒，她弯起眼角看着银发男子，身上显露出惊人的魅惑气息。

这时窗外上空传来洪亮的钟声，大厅外的长廊，有一人步履优雅地向这里走来。

明明只是一个人，明明对方优雅含笑，神色悠然，却让苍谛瞬间紧绷起来。

感受着有如实质的慑人威压，寐骁端坐塌上，脊背挺直如标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