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大领主 第八四章 那一瞬

战舰上的光束炮与朱利尔斯枪中的能量束对撞，大功率的能量骤然爆发，在凌式星地表形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微型虫洞。

但即使是微型的，不受控制地暴发在星球表面，也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朱利尔斯不甘受制，竟然要与他们同归于烬！

虫洞甫一形成，首当其冲先将离得最近的朱利尔斯拉扯起来，然后是寐骁，再然后是罗文和朗桀。

朱利尔斯飘立在风暴中，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祥和。他双手托起触手怪，宠物的身上已经被他绑上了简易火箭筒，虽然简陋，却也有飞离星球、航行宇宙的作用，何况触手怪本就是可以在宇宙空间中生存的生物。

触手怪似乎明白了什么，用一双眼泪花花的大眼睛盯着他，八只触脚想去抓他，却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

在火箭筒的导航仪上，他已经输入了一个坐标，看着触手怪在燃动的火箭筒中，从他手里脱飞而去，顺利地逃逸出虫洞的波及范围，消失在视线之外。而他自己却因为火箭筒带来的冲力，更深地撞进虫洞的中心。

他遥遥望向不知明的远方，如此温柔：“别了，我亲爱的女孩，你是注定要成为海盗王的女人。”

然后，身形完全没入黑暗，永远地消失在能量风暴中。

朱利尔斯就在眼前死亡，寐骁知道，下一个就是他了。

虫洞爆发时，他离朱利尔斯太近，就在虫洞中心引力最强的地方，他被虫洞巨大的引力拉扯到半空，上下左右全都是被扯碎的英雄岛的建筑碎片，无处着力，无处躲闪。即使催动身上的飞行器，将能量用尽也没有可能逃出。

――但是他们不一样。

他看向正挣扎在吸力范围边缘的罗文与朗桀，他们正在艰苦地挪动，企图挣脱虫洞强大的吞噬。在虫洞爆发时他们距离稍远，受到的吸引力还算不太强，还有机会拼上一把。

他会保护他们。

永远保护他们。

即使生命终结。

他握上手背上的装置――斥力，发动！

罗文和朗桀在虫洞将成未成时已经感应到了危机，在第一时间打开飞行器后撤，但他们毕竟还是受到了虫洞的影响，飞行器有些不听使唤，让他们退得分外艰难，甚至还有被虫洞拉扯回去的趋势。

就在他们脑中急转想着应对之策时，突然觉得身前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止住了飘向虫洞的的势头，有力地向相反的方向弹射出去。二人猛地抬头，看向前方与他们距离飞速拉远的寐骁，瞬间明白是他做了什么。

“骁？！”焦急的呼喊脱口而出。

寐骁看着他们，做了一个手势，是以前每每遇到无法预知行动结果时的告别：

再见，祝你好运。

然后他闭上眼睛。

――如果是这样的死亡，对于他最终的目标，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朗桀奋力地摆动着受伤的手臂，想游回去，却完全不可能抵挡得了斥力装置的指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寐骁牺牲自己救出他们。

封盈恺在虫洞爆发时离得比较远，反应也快，看出情形不妙，驾着飞行器转头就跑，幸运地躲过了虫洞的引力。但是他一点也不敢放松，仍然全力向外逃去，因为虫洞的范围还在不断的扩大，他的位置还远远不够完全。

听到身后的叫声，他回头望了一眼后方，看到原本落后于他的罗文和朗桀像是被外力相助，从眼前越过，但他们的表情没有一点欢喜，而是直直地望向后面，撕心裂肺。

他下意识地就回头看向虫洞引力的中心，一抹亮银如此昭然醒目。他看到银发男子一动不动地飘浮在那里，身上的血在失重的情况下飘散在四周，像是被血雾包裹着。他的表情是那样决然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

那一瞬，封盈恺觉得自己突然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他停下脚步，突然摘下手上言盟的金属手环向罗文掷过去：“接应我！”然后驾着飞行器义无反顾地返身回去。

“你疯了！”言盟自半空中化形出来，简直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

“疯了……也许吧……”封盈恺喃喃道，此时他已经无暇思考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虫洞的中心，眼中只有那中间的银发男子。

他驾驶着飞行器，避开一块又一块被虫洞引力撕碎的英雄岛建筑残骸，小心地向寐骁靠近。他从袖间取出一支笔管一样的发射器，正是海柔尔送给他的凝固光，他计算好距离，瞄准好将纤细而结实的光绳发射过去。

寐骁静静地躺在浮空之中，像是陷入沼泽一样，缓缓被黑暗吞噬。

突地，腰上一紧，他诧异地张开眼睛，看着两边的碎屑越过耳边向前方最深沉的黑暗中殒落，而他却在被一点一点地拉离。

沧然回首，看到的是一双凝翠的绿眸，眸中只有他的身影。

罗文在越过封盈恺后撞到一块尚未被虫洞扯走的合金板上止住飞离的势头，他拆下手上的装置，才摆脱斥力的作用，迎面就见封盈恺向他丢来的金属环。

他早就知道硅基生命的存在，言盟的突然现身并没有引起他多少惊讶。他和朗桀、言盟几乎就在封盈恺行动的下一刻也向回追过去。当封盈恺用凝固光拉住寐骁后，由朗桀将自己固定在一处于引力风暴中坚`挺的钢筋铁塔之上，罗文、言盟相互交握，组成一道人绳，最后由言盟抓住封盈恺的另一只手。四人合力，催动着全部的飞行器，要将寐骁拉出引力的泥潭。

空中的能量球还在膨胀，遮天蔽日，逐渐将整个英雄岛不夜城笼罩，一股股能量罡风将所遇的建筑全部摧毁成漫天飞舞的废墟。空间在大片大片地坍塌，被引力捏碎的建筑残骸发出巨大的爆响声，朗桀着力的钢筋铁塔不断的晃动，接着轰然解体，朗桀被震得差点脱手，却还是用受伤的手臂拼尽全力抓着剩下的铁条，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侧。

“放开我。”寐骁神色肃然，唇角却有一点柔和，平静得让人心悸。

封盈恺有一瞬间的恍惚，反应过来时却是更紧地握住了发射器。就算明知一起逃出升天的希望不大，他也不想选择放手。他拼命加大飞行器输出，谁知换来的却是嘭地一声，整组人绳猛地向后被拖拽了一下。

飞行器引擎竟然爆了！

人绳开始缓慢后退。他们已经没有力量抗衡虫洞强大的吞噬力了。

封盈恺抬起头，看着用力握着他的手的人，笑了起来：“言盟，有一个叫伊埃菲的恒星系统正在办理过户手续，很快就会落到我的名下，这个恒星系统中有一颗巨木星，球体环境很适合硅基生命生存。”

“什么？”言盟皱眉，能量风暴的呼啸让一切声音都变得飘忽起来。

“这是我兑现的承诺，希望你喜欢。”

说完这句，封盈恺突然放开了自己的手。

手中突然消失重量，没有已经被扯入引力范围的两人，其余三人被反作用力直接甩飞。

“啊啊啊啊啊！”朗桀悲痛长啸，不顾一切对着虫洞里就开了一枪，然后磅礴的能量投入漩涡直接被吞噬殆尽，竟没能激起一起涟漪。只能眼看着封盈恺与寐骁二人的身影，被无情地湮没在那恐怖至极的能量风暴中，片刻无影无踪。

封盈恺被虫洞的力量拉扯着盘旋，四周的景物在飞逝。他双手攀着凝固光绳，在寐骁的惊讶中一把将他拥住，打开场宇宙服的开关，将二人全部包裹在内。蓝白光芒的海浪自四面八方汹涌不绝，细碎纷乱的图景从眼前飞速闪过，犹如时空变换，斗转星移。

最后，一片黑暗。

虫洞在持续扩张了几分钟后，终于到了临界点，骤然爆开，一下子增强的吞噬力将靠近的一切粉碎成一片混乱浑浊。

许久之后，当风暴终于停息，整个英雄岛要塞有四分之三凹陷成千米的深坑，所有建筑尽皆湮灭，只有边缘的一些砖瓦碎石摇摇欲坠。

残骸之上，罗文与朗桀站在巨大深坑的边缘，神色茫然。朗桀颤抖着跪倒，双手捶打着地面，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罗文嘴唇无声地张张合合，脸上也是湿润一片。

眼前的光景有一阵虹光流转的扭曲，空灵得近乎透明的紫发男子浮现在他们身侧，神情困惑地看着他们：“这就是你们人类的逻辑？”

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罗文与朗桀无言以对。

身后，一架又一架的飞船在向他们驶来。

***

空荡荡的宇宙空间，安静，没有一点声响，只有一片寥寂。

再往前，是一片充斥着游离陨石和星际磁场的混乱星域，就像是，一座能够吞噬生命的墓穴。在帝国的星际探查中，这里因为太过危险被排除出航行与开发之外，然而想不到就是在这里，竟然会隐藏着一个秘密基地，甚至不为他这个巴莎罗之主得知。

幽灵舰队散布藏宝图是为了这里……

佣兵界盟会的召开会直指这里……

伽罗飞天海盗团的行动是因为这里……

诺兰注视着操作台上传感器的反馈，目光深沉，稍瞬，他抬起头远方，那一片灰蒙之后。那里，有监视探针在游曳。探针自然是隐形的，但是隐形在他眼中没有意义，他的异能是基本粒子操纵，只要是存在的，就能被他感知到。

他用的飞船来自寐骁的舰队，拥有全帝国最高的性能，明明只是最简单的探测飞船，却能将自己伪装成一颗殒石，即使已经靠得这么近也没能被在这里已经隐隐放射着感应网的探针发现。

对于他人，这里的防卫犹如铜墙铁壁，而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飞船缓缓滑近一枚探针，毫不介意地向它撞去，一个念头，探针内部结构就变成一团乱麻，失去了作用。

探针损坏，诺兰并没有动，而是继续让伪装成殒石的飞船缓慢向前滑动着，耐心等待。

不久，看似平凡的一座岩石碎星的外表打开了一扇门，一台检修机器人从里面飞出来到损坏的探针前。刚一接触到探针，检修机器人突地一抖，也失去作用倒在一边。

弄坏了检修机器人后，诺兰这才驾驶着飞船来到刚刚检修机器人飞出的那处碎星岩体处。他在闸门前停下飞船，穿好宇航服，又从衣袋里翻出一张透明的披风，正是封盈恺给他的隐身斗蓬。

他看着隐身斗蓬顿了一顿，做为离开凌式星前往这里的交换条件，他要求幽灵舰队的首领救人，现在应该平安了吧。

他离开飞船，披上隐身斗蓬站到闸门之外。一切防御设施对他都是形同虚设，轻松地发动异能将门禁直接弄坏，岩体上打开一条漆黑的甬道。

他看了看前方，这条甬道是供检修机器人出入的，笔直宽阔，往里很深的地方都是岩石，一眼望不到头，以保证外面探不出来里面是空的。他走进甬道，身后的闸门又重新合上，没有光，但是他通过异能可以感知道到四周的一切，每一个结构每一个分子对他都没有秘密可言，所有的微粒都雀跃着，一切都在为他指路。

走了很久，甬道陡然爬升，有杂乱的气流吹过，他终于找到甬道的尽头，那后面是一个停满维修机器人的平台。他走过平台，外面还有其他机器的库房以及运行着大型设备的机房，全部都是全凭程序控制的黑暗的无人区。

直到他打开最后一个机房的铁门，门外通道顶部安装着电灯，将走廊照得如同白昼。一条台阶在走廊的尽头延伸了下去，虽然有灯光照着，但依旧显得阴森幽暗，好像荒废已久。他沿着台阶走下去，一扇全封闭的铁门出现在眼前，铁门后是一间房间，里面堆放了许多杂物。

这个房间很平凡，没有丝毫装潢，却终于看到了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诺兰清俊的面容在雪亮的灯光下晦涩不清。他压下因紧张而激烈跳动的心，一步一步走向房间外的电子门，无视一切密码电锁。

大门缓缓地朝两边分开，眼前豁然开朗，而眼前展现的情景却让他大惊失色。

***

银河的另一端，夜晚依旧灯光璀璨繁华的大都市，一个包裹着皮甲劲装的纤细身影自高楼上俯身，带着钢铁拳套的双手拾起伏在一地火箭残骸中泪眼汪汪的触手怪。

一头亮丽的黑色短发在风中拂动，脸孔精致却稚嫩，看似还是一个少女，在头顶满天星光照耀下她黑色的瞳孔闪过明亮的光芒。

少女立在高楼上，任由夜风吹拂，出神地望着天边，手指关节因为用力紧握而有些发白，心中升起一种麻木的滋味。她用手指戳着触手怪光滑的头顶，自言自语：“这个死鬼死了都要给我找麻烦，这玩意养起来太费钱了……”

“轰！”

高楼顶上通往阶梯的大门轰然倒塌，溅起一阵灰尘，划破了这里的寂静。

“警察！不许动！放下武器！”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端着冲`锋`枪从门外涌出，将少女包围在当中。

少女慢慢地转过身，一手抱着触手怪，眯起眼睛戏谑地道：“有这个东西给我捣乱，还是来得这么慢啊！”她眼神中闪过一抹红，一脸不屑地轻抚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我都快等不及了！”

一柄蓝光波转的大砍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在万家灯火的背景下晶莹剔透。她右手一挥，刀锋划过一个巨大的半圆，天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

远方的人只看到天空不知被什么染红，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在那里响起，整座高楼随着爆炸开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