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大领主 第八七章 两个人

忽然石林之外响起沙沙沙的声音，很多的影子掠过余光，封盈恺的手指放在了枪的扳机上，寐骁却在这时用力推开了他，一连串叭叭的响声向他们射来，几乎是贴着他的肩头射过去，打入他身后灰白的柱体上，力道之大，竟然将上面打出个洞，几粒黄豆大小的黑色弹丸深深地嵌在里面。

眼前几道黑影从石林之外飞窜而来，隐隐形成包围的半圆，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弹丸扫射。封盈恺和寐骁飞快后退，各自跃到最近的柱体后面。

那些袭来的黑影似乎因为他们的分开而产生了一阵混乱，响起一串漫无目的的混乱射击，然后也分成两部分，分别向封盈恺和寐骁各自所在的位置扑来。

寐骁若有所思地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用力扔向旁边，立刻就听到所有的黑影都调转了方向，扎到他丢了石头的方向射击。而他则在这个时候从柱体后面站出，飞快扣动扳击。黑影此时都聚在一起，很轻易地就被击中，发出尖利的叫声。但是寐骁却分明地看到所有的子弹都从黑影的身体中直穿过去，没有一点击中的感觉。

他们的枪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又没有在白天得到充能，弹药严重不足。失去猛烈的火力压制，黑影又迅速地向寐骁飞扑过来。

枪声从另一个方向响起，弹无虚发地击打在黑影的身上，封盈恺也从掩体后走出，暴露在外。被激怒的黑影又爆发出一阵尖叫，转头向他扑去。封盈恺向后退，手中却一刻也不停地保持着高速射击的状态。

“躲起来！”

寐骁喝了一声，封盈恺马上收枪转身躲回石林柱体后面，扑扑扑扑地弹丸射在他刚刚站的位置，嵌进柱体的背面。

而黑影们又被寐骁的声音吸引，再转方向，但是寐骁已经在同时转移了隐藏地点，让他们扑了个空，然后他单手一撑，绕到一开始燃起的火堆之后，举起一支火把将火花泼洒向闻声而来的黑影。

被引燃的黑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一些从空中跌落下来，在地上翻滚。借着火光，他们终于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那是一群像是长着翅膀的老鼠一样的生物，口中喷射着黑色的弹丸。

寐骁乘着火势，手持激光剑揉身而上，几剑将十几只飞鼠分尸，打得碎沫飞溅。然后这一次的感觉更加明显，完全感觉不到砍到血肉之躯，反而像是砍在一堆稻草线团上面一样。

然而，更加令人想不到的是，那些在两重攻击中幸存下来的飞鼠竟然将那些被砍碎的、烧剩下的残骸收集了起来，团在一起揉了几下，竟然用那些残骸重新组合成一只新的飞鼠，那新的飞鼠一声嘶叫竟然就真的活了过来，又重新回到队列。

寐骁皱眉肃然，俯身再拾起一根火把，继续烧去，封盈恺也不再躲藏，举枪将他一时顾不过来的飞鼠狠狠地击碎。

到处都是飞散的火光、射击声与飞鼠的凄厉哀号混在一起，封盈恺与寐骁与飞鼠群隔着火堆陷入对峙与苦战。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翻滚起浓厚的云层，忽地闪起了一道耀眼的白光，随后传来了霹雳的巨响。倾盆大雨几乎在一瞬间就落了下来，雨水浇熄了火焰，封盈恺心中暗道不好，火焰几乎是他们现在对付飞鼠的唯一有效武器，却发现对面的飞鼠群比他们还要害怕，发出一片像就要被屠杀一样的惊恐尖叫，停止了攻击冲破雨幕，远远地飞走。

见到危机解除，封盈恺直接坐倒在地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暴雨从他们头顶浇下，封盈恺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捋到后面：“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了。”

可是举止四望，没有任何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最终，他们只能回到最初燃起火堆的那处伞盖下面。可惜伞盖过高，而风很大，他们在下面，几乎完全没有作用。

衣服的材质本身有防雨的功能，可是这场雨太大了，雨水从领口、袖口的缝隙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令封盈恺一阵瑟缩。他把头靠在身后的粗砾柱体上，看着天上闪电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喃喃地道：“真是见鬼的天气。”

气温在下降，雨中无法升火取暖，身体也不断变冷。二人慢慢地慢慢地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封盈恺回过神来时，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又一次耀眼的闪电亮起，两人目光相对，寐骁的神情平静，可脸色在闪电下看来很苍白。

封盈恺迟疑地伸手，他感到身旁的人身上一片烫手的火热。

“你在发烧？”

他用手去摸寐骁的额头，那里也是滚烫的。

“我没有事。”寐骁面容依旧冷静，淡淡道，浑然不在意自己此时的境况，“这个星球的环境很独特，我们现在不能放松警惕。”

“我来警戒，你现在需要休息。”封盈恺毫不犹豫地道，半点不让地和他对视，“这里只有我们，你不能有事”

静了半晌，雨幕挡住了视线，黑暗中无法分辨对方的表情。

封盈恺试探地握住他的手，寐骁眼神幽暗，却终是慢慢地顺着他的力道放松下来。封盈恺将寐骁紧紧抱在怀中，肌肤相贴，用自己的身体抵挡风雨为他保存温度。

寐骁的呼吸沉稳绵长却炽热，一阵阵地喷薄在他的颈侧，苍白的脸因高温而泛出不正常的红，却依然平静，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封盈恺微微喘了口气：“你带的东西里有没有药？”

“……只有抗生素。”寐骁的声音从雨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封盈恺几乎都听不完整。

寐骁身上有伤，没有妥善处理又经历了接连两场打斗，现在发烧恐怕就是伤口感染引起的，虽然没有退烧药，但也不算没有作用。封盈恺在寐骁的指引下，从他的衣服中摸出扁平橡胶状的药盒，取出一粒喂他吃下。

封盈恺将人揽进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寐骁躺得更舒服一点，使劲眨了眨疲惫的眼，机警地观察着四周。

“你真的是海盗？”他突然问道，分散注意力，以免寐骁因为失温睡过去，也免得自己睡过去。

寐骁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曾经是。”然后反问，“你真的是名叫封盈恺的淘星者？”

“一部分是。”封盈恺点头，学着他的语气。

寐骁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道：“我曾经以为你隶属皇家舰队，一个毫无专业素养的淘星者在宇宙中的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然后被什么人代替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此刻脸色苍白，身子蜷缩在封盈恺怀中，完全不同于往日如雪峰般庄严的高不可攀的气度，但是他的语气仍是稳稳的，让人感觉不出半分脆弱。

封盈恺看过他的伤口，以火止血，又接连两场拼斗，动作却不带半点迟缓，他的心中微微刺痛，又有一分佩服。

封盈恺并不意外寐骁对他的调查，他们的相遇就注定了由相互堤防试探开始，他固执地使用着前世的名字，毫不介意展现真正的自我，这一切都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他也正是以此来为自己营造神秘的背景。但是他有信心没有人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虽然他也一直没有弄清怀中人的真实身份。

他曾经对寐骁的猜测与寐骁对他的猜测一样，所以现在又推翻了。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出身海盗？在佣兵界盟会中，他的佣兵团明明很出名，为什么会不在设定？他突然晃了晃头，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自嘲表情，想这个干什么？他们被困在不知名的外星球，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回去，是什么身份还有什么意义吗？

他在黑暗中望着寐骁，只要他还能看到他，霸气侧漏的他、严肃认真的他、沉静淡然的他、偶尔浅笑的他……就好了。

闭上眼睛，他轻声道：“你说的对，已经无所谓了，还不知是否能回得去。”

寐骁眼瞳骤然一缩，背脊僵了一下，浅色的唇抿成一线，用平板的声音低声道：“你想回去？”

封盈恺轻轻一笑：“可惜应该很难。”

他的思绪开始飘远，领地的人应该没问题吧？修、海曼、言盟……他们都是设定中有的人物，没有自己，他们还会走上自己应有的轨迹。

而他，恐怕是要在这里呆下去了。他们现在就像因为海难困于海中孤岛的鲁宾逊，不，比那还要困难，身在海中还有可能凭人力回到陆地，还有可能遇到偶尔飞过的飞机，驶近的航船。但是在宇宙空间不知名的星球，这些都不可能。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现实。虽然人都是群居动物，但是如果有怀里的这个人，似乎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如果这里有人为因素，就一定能有办法找到有文明的地方，我们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寐骁的面容变得没有表情起来，声音一如既往淡然，仿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可是封盈恺却听出其中蕴涵的淡淡的安慰的语气。

听到这一句，封盈恺忽然意识到什么，沉默了。

但凡正常人都不会愿意被永远困在这里吧，何况寐骁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他拥有那么大的势力，还有那么多的秘密，明显是要做什么大事，不可能不回去。

他不能这么自私。

压下心中淡淡的不舍，封盈恺温柔地扬起笑：“等天亮了我们就可以探索了，现在休息。”

封盈恺低下头，把头深深埋进寐骁的脖颈处，收紧手臂，听着他浓重的呼吸声，感受着怀中滚烫的温度。一时只觉时间静止，苍茫天地间只有他们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