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大人是秦风,京华书院的年轻魁首,街头巷尾的百姓知晓之后,也是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对这位年轻的兵部尚书大人并无异议。
人们对英雄,总是格外的宽容,秦风能从荒原古境活着回来,本身就是擎天一柱,现如今,只不过是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正式的名分。
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只是这件事越是合情合理,狄昆等人的心里,就越是不好受。
除却狄昆等人的心里不好受,许多老一辈的心里也很难受。
难受之处在于,陛下肯定会更加喜欢从荒原古境活着出来的人,而对老一辈的官员,也会下意识的忽略,下意识的换掉。
就像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态度般,自然喜欢更加年轻漂亮的女人,而上了年纪的女人,无论多么贤惠,都抵不过年轻二字。
其次,能从荒原古境活着出来的人才,其质量也要上过上一辈。
只要稍微打磨,便可以将大小政务处理的游刃有余。
这是许多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老前辈们,也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
官场上,也是会喜新厌旧的。
前往丞相府的道路上,一辆略显朴素的马车缓缓而来,车内是户部尚书大人范平。
范平的心里,是真的招架不住,他是多么希望,有一个与秦风一样优秀的年轻人,可换掉自己,自己也可以如同鲁国公那样退居二线,颐养天年,不问朝堂是非,过着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但这些,对于范平而言无疑是奢求。
若雍王是其余的年轻人,范平也是可以接受的,但偏偏,雍王是狄尚,是狄昆的亲儿子,父子关系极其剑拔弩张。
京都的权贵们心里都清楚,冯越和冯赫父子两人,都是死在了狄尚的手里,等同于和秦王一脉结下了死仇。
范平虽说不知道冯越父子两人之死的细节,可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和雍王殿下走的太近,是极有可能突然之间遭遇不测的。
秦王没有入圣之前,与狄尚走的太近,都有可能会不知不觉间死去,秦王入圣之后,更可以让范平死的很自然。
想到这里,范平的头很大。
范平自己不怕死,可是范平还有后人,他的乖孙子也是一个读书的材料,好好培养之后,或许会在多年之后的庙堂上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到了这个年岁,范平心里最大的渴望,就是维持现状,不出任何意外。
可现如今,已经出现了意外。
哪怕秦王殿下是一个大度的人,明事理的人,可那个秦王妃不一定识得大体,甚至很有可能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女人,为了泄愤,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狄源背后还有一个天月宗,天月宗内高手如云。
有能力针对范平的能人太多了,范平真的不想要卷入这样的漩涡中。
不知不觉间,这辆马车来到了丞相府外。
丞相府内,贺洲在内堂里怡然自得的品茶,朝堂上这么一折腾之后,狄尚的威望自然会更高,只是贺洲没有想到,秦风这么有种,敢直视秦王殿下的眼睛,也为狄尚说了不少公道话,对这个年轻人,贺洲是真的欣赏。
或许在往后岁月里,他也能够给狄尚带去更多的帮助。
只不过,有些事情是需要看缘分的。
贺洲也很难那断定,狄尚是否会与秦风的关系很好,以及,秦风会不会为了挚爱亲朋适当的徇私一二,许多事都是一个谜。
符南缓步而来,躬身禀告道:“大人,范平来了,见还是不见?”
贺洲放下手里的茶杯,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不怀好意,道:“这个老家伙,一把年纪了,卷入了这样的党争中,心里虚了。”
“让他来吧。”
符南转身出门传话,贺洲默默的等着。
大门外,范平的养气功夫早已经炉火纯青,但是涉及到了性命攸关的大事情,范平的养气功夫便彻底破功了,脸上的焦虑与迷惘肉眼可见。
须臾,符南来了。
“大人里面请。”符南轻声道。
范平对着符南微微点头致意,硬着头皮走进了这座丞相府。
就私人交情而言,范平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这座丞相府,因为丞相大人给人的压迫太强,学问太深,一举一动,都好似有着天大的文章。
不过,范平不久之前也来过丞相府,是和许多人一起来的,那一日,是狄尚封王的庆功宴,范平虽说来到了丞相府,但也没有与丞相大人说一句话,和许多人一样,站着如喽啰。
这一段路,范平觉得格外漫长。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内堂里,贺洲看见范平后,也是下意识的起身,微微拱手道:“老范到访,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寻常官员,不值得贺洲起身迎接,但范平上了年纪,并且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一直都克己奉公,虽说偶尔一些小地方上有过贪污受贿的行为,但整体而言,也能看的过去,属于小贪,而非大贪。
大体而言,范平是廉洁的,也是颇有能力与匠心的,故而值得贺洲起身迎接。
“下官参见丞相大人。”范平对着贺洲一板一眼的行礼作揖道。
贺洲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老范啊,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我之间又不是不熟悉,何必如此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再说了,京都谁不知道你老范的风评口碑是何等的高风亮节,对我如此毕恭毕敬,是在故意打我的脸吗?”
范平闻言,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一脸牵强的应道:“规矩就是规矩,我上了年纪,也放荡不起来了。”
贺洲打趣道:“你若是成心放荡的话,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得多吃一些补药。”
范平微微一怔,甚是惶恐道:“大人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怎能经得起折腾。”
贺洲微微摆手道:“赶紧落座,常常我新泡的茶。”
范平规规矩矩的坐在贺洲的下手位置,贺洲亲自给范平倒了一杯茶。
贺洲悠悠然道:“其实按理来说,你不应该来我这里,谁都知道,狄尚是我的外甥,如今你又要协助狄尚与九洞天十福地的人展开交通往来,又要出使无尽海,你来我这里,别人会议论的,我虽说没有以权谋私,但这件事涉及到了国家战略,该避讳的也得避讳一二。”
刚坐在椅子上的范平听到这话,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继续坐着,还是站起来,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中,结果丞相大人又拍了拍范平的肩膀,乐呵一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范平听到这话,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委屈,在心里蔓延开来。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范平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又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道。
贺洲看见范平这般左右为难的老模样,险些笑出了声。
没办法,那个秦王,的确是让大多数官员都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茶水如何?”贺洲看向范平,突然笑呵呵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