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 第1236章 降卒

“杀啊！”

“当当当！”

“杀了他们！”

朔风城头出现了一抹奇观，一排凉军武将抄着膀子看向城外，个个目光轻挑，宛如看戏。

城外的燕军大营正有火光冲天而起，红透了半边天，隐隐还有喊杀声传来，一看就是又有兵马炸营。

最近两个月这种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申屠景炎不惜将士性命强行攻城，军中反抗的人越来越多。

这一幕凉军自然乐意看。

正看着戏，他们突然发现有一队火光朝着朔风城的方向来了，速度极快，像是从战场中溜出来的。

这队人马的后方好像还跟着追兵，嘶吼声越发激烈。

顾思年的眉头当即一皱，楚九殇迅速冷喝一声：

“弓弩手戒备！”

“嘶嘶嘶！”

城头上响起了一连串拉动弓弦的声音，锋利的箭矢随时会倾斜而出。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队人马就出现在了朔风城下，大部分人的身上都带着血迹，面色惶惶不安，像是刚吃了败仗。

领头一名男子滚鞍下马，直接跪在地上哀嚎道：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们投降！

凉军兄弟们，求求你们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是真心归降！”

众将领眉头一皱，这是炸营的逃兵！

“给我追！杀了他们这些叛徒！”

“一个不留，给我杀！”

远处的怒吼声此起彼伏，追兵越来越近，城外的燕兵全都慌了，砰砰砰地磕头求饶，希望凉军能开门救他们一命。

楚九殇冷喝道：

“王爷，说不定是诈降，咱们没必要担这个风险。”

“没错，让他们自生自灭得了。”

众将领并不在乎这些人是归降还是诈降，但顾思年却轻声道：

“都是可怜人，放进来吧。几百人而已，能掀起什么浪？”

“王爷，三思啊！”

董寿急声道：“万一是燕军的奸计怎么办？”

“无妨，我自有分寸，开门吧。”

楚九殇只好高喝一声：

“城外的燕军听着，弃械！放你们入城！”

……

议事厅里跪着一道人影，身穿草原样式的胡服，头发盘成发髻，四周脑门锃亮，身材还算健壮，约莫四十岁的模样。

刚才总共放进来三四百人，现在全关在俘虏营中，这就是那群降卒的领头人，胳膊上还带着伤，应该是刚刚激战中留下的。

一众凉军悍将围在四周，个个杀气腾腾，吓得这家伙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

褚北瞻面无表情地问道：

“叫什么名字，为何投降？”

“小人，小人叫扎合苏，和图族人，跟着小人一起入城的都是同族青壮。”

扎合苏额头触地，战战兢兢地说道：

“燕军，燕军在草原强征和图族人参与凉燕战事，逼迫我们攻城。

这些天来族人死伤惨重，再打下去族人就要死绝了，被逼无奈我们只能，只能来降凉军，乞一条活路。”

和图族，一个陌生的名字，草原大大小小部落无数，没听过也正常。

“原来是这么回事。”

楚九殇冷笑一声：“为何一开始不投降，现在才投降？

打不过了才想着投降，晚了！”

“冤枉，真的冤枉啊！”

扎合苏哭丧着脸道：

“和图族在草原深处，与凉人从未有过纠纷，若不是申屠一族逼迫我们岂会与凉朝为敌？

久闻，久闻北凉王有善心，乃是人中豪杰，求求王爷给小人还有族人一条活路，要不然和图一族就算是灭绝了，我们，我们对不起家族祖先啊。

求求王爷！”

“砰砰砰！”

扎合苏拼了命地磕头，泪流满面，哭声中确实充斥着悲伤。

“留下你又有何用？”

顾思年微微坐直身体：

“几百人能做什么？万一你们是诈降呢？本王可不敢冒这个风险啊～”

“砰砰砰！”

“王爷，我们都能吃苦，有力气，啥活都能干，只要给口吃的就行！

等，等战事结束，求王爷放我们回草原。”

扎合苏还在磕头，十分慌乱：

“北凉铁骑骁勇无双，天下闻名，小人在草原内部都听说过王爷的威名。

就咱们这么点人，再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诈降啊！

噢，对了对了，小人还听说那个申屠景炎打算在近期发动一次猛攻！王爷该早做防备！

还有……”

扎合苏一边磕头一边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甚至连一些军营的部署他都知道。

“好吧，本王就大发善心，姑且饶你们一命。”

顾思年冷声道：

“你给我记住，胆敢有半点异动，本王保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谢王爷！谢王爷大恩大德！”

扎合苏喜极而泣，总算是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紧跟着众将领也鱼贯而出，整军的整军，备战的备战、巡逻的巡逻。

只有褚北瞻留了下来，好奇道：

“王爷相信这个扎合苏？”

“信不信也没太大区别。”

顾思年笑了笑往椅背上一靠：

“如果是真降，那本王就当是做善事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北燕百姓的命也是命。”

“那如果是诈降呢？”

“诈降？”

顾思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岂不是正合我意？”

……

朔风城激战的同时，远在战线后方两百里的北燕皇帐却一片祥和。

申屠枭虽说是御驾亲征，但皇帝怎么可能亲临前线？所以他的皇帐在离战场还有两百里的时候就停住了，十几万精锐拱卫四周。

这个位置既不会有危险，也可以给申屠景炎做后盾，进可攻退可守。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申屠策不知道为什么跪在皇帐中，毕恭毕敬，一言不发。

申屠枭背着手在帐中来回踱步，眉宇紧凝，神情凝重。

过了很久申屠枭才停下脚步，冷声道：

“你真的决定冒这个风险吗？”

“此乃天赐良机，也是我大燕一统天下的大好时机！”

申屠策沉声喝道：

“为了父皇一统天下的宏愿，也为了申屠一族的万世基业。

儿臣愿意冒这个风险！

恳请父皇成全！”

申屠枭迈前一步：

“彻儿，把头抬起来！”

父子对视，良久无言。

曾几何时，申屠策是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如今却成了朝中的中流砥柱。

申屠枭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此战若成，你就是我大燕的太子！”

“砰！”

申屠策重重磕头：

“儿臣，叩谢父皇。”

“为了大燕，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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