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限的世界 第四十八章：娲

道，有高下之分，亦有大小之别。

虽说身为强者均有内心诉求，但许下大愿后，将其践行完成的难度显然并不相同。

倘若一个人的大愿是“想要拯救所有的人类”，而另一人的大愿是“想要拯救所有的生命”，那么两者之间的目标显然并不冲突，后者更是包含前者，两者完全可以携手共进共同努力……而现在，伏羲做的便是相同的事情，他便是要借着这次论道之机，邀请农一同践行他的大愿！

“农，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想要让这个世界变成你梦想中的样子，你所做的还不够……远远不够。”

见农一时间未曾回答，伏羲又继续说道：“你的思想，我已明白。人族与万族相争，的确是因为双方仇深似海，混居一处注定无法化解……”

“但，你难道能够将所有万族尽数移居，将人族与万族彻底分割吗？你莫非以为万族中的强者，会甘愿放弃这资源最为丰富，灵气最为浓厚的洪荒大陆土地吗？你莫非以为现在的双方真的能够冷静下来商谈，从此划分地盘，井水不犯河水吗？”

“不可能的，农……这个世界没有这么天真，你应该再清楚不过才对。”

“……”

农陷入了沉默，他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因为农深知，伏羲所言乃是铁的事实——在这个由无数个体构成的多元宇宙中，每位强者都拥有自己的**与追求，而追求之间必然有相应的冲突，除非存在一位无上的强者，其威力无边，高高在上，能够迫使所有人屈伏于其设立的规则之下，那些规则才能真正具有约束力，成就维系秩序的根基

……否则，所谓的“规则”，不过是一纸空文，形同虚设，根本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而这种“规则”，以及推行规则的力量，天皇帝俊做不到，东皇太一做不到，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皇伏羲也做不到。也许只有传说中的内宇宙，也就是古与钧，才有着让所有人坐下来，乖乖听他说话的方法……

“我整理过天皇帝俊的典籍，也清楚他的思想，他的道路……而他的大愿，已经失败了。便是有着东皇太一支持，妖师鲲鹏辅助，万族联合政府统领洪荒，他依然失败了。”

见农沉默不语，伏羲便继续说了下去，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落地有声，在寂静空旷的人皇宫内荡起回音：“绝对的规则，来自于绝对的力量，所以他那金色的梦想，依然只是梦想；而他希望建立的那个世界，也仅仅只是纸中花，镜中月……”

“农，这样的你，打算重新走上这条类似的旧路吗？便是万族双皇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是现如今作为先天圣人的你，就能够独自一人做到的吗？”

说着，伏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个动作并不像他平日里表露的性格，反而自有一番豪迈之情：“但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们所有人团结起来做不到。我的‘人族当为永恒主角’大愿倘若实现，未来的那个世界，同样有容纳洪荒万族的空间。”

“那将会是一个拥有秩序，弱者有尊严，强者有仁慈的美好世界。而如果你同意了我的邀请，以后我们所有人之间，就是一同前进的命运共同体——”

“……命运啊。”

听到伏羲描绘的那美好景象，农的神情也不禁有短暂的恍惚，但就在他真的有些意动之际，一股极其细微的违和感，却突然自心底袭来。

“哥哥你回来了，女娲妹妹她就有救——”

“许久不见，救世伟大者。”

“那么，你的妹妹女娲她，还健康么？”

“关于这件事情，可以稍迟一会儿再谈，目前更重要的事情，是关于您之前所发之大愿。”

土的焦急，伏羲的挣扎……先前种种异状，如闪电般在农的脑海中划过，亦让他到嘴边的话语拐了个弯：“……关于这件事情，我可能需要考虑一下。”

“这是自然。”

以伏羲的智慧，自然是看出农本到了答应的边缘，就差嘴边一句话，却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突然犹豫。但即便是这种十拿九稳的事情横生变故，伏羲语气依旧沉稳无比，连同笑容也丝毫未变：“关于大愿之事，再多沉吟思考，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那么，可以带我去见见女娲吗？”

农点了点头，有意无意地旧事重提：“毕竟土之前拜托我，说要让我救一救她……”

——话音未落，伏羲的面色便猛地一变。

农没有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与之前只是顺着话题随口一问，并未过多关注相比，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便用双眼紧紧锁定了伏羲的表情。

在这个瞬间，农从伏羲面上看到的东西，是惊讶，痛苦，挣扎，恐慌，心痛，担忧，愧疚等种种情绪，看样子对自己妹妹的关心倒是不似作伪，这也侧面反映了女娲目前的状况并非多么理想……只是从伏羲眼中看到的，那更为深层次的东西，却使得农的内心剧震。

——因为，那是杀意。

——一股惊心动魄的杀意，一股深沉至极却又坚定无比，仿佛不由伏羲本人意志所转移的，从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的杀意。

究竟什么情况下，一个哥哥才能够对自己的妹妹迸发出杀意来？农也是有妹妹的人，他自是清楚一对兄妹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么深厚，而像伏羲这般雄才大略，又在出生前便夺走了自己妹妹女娲智慧的重情重义之人，只会对自己的妹妹加倍怜惜，用心呵护，而绝不会产生出杀意来……

“原来如此……看来连土妹妹她，也感觉到了啊。”

半响之后，伏羲那苦涩的声音才重新在人皇宫中响起。在这个瞬间，他那好似永远挺直的脊背仿佛突然弯曲了一些，而话语中也不复刚才的情绪：“也罢，此事人族高层尽数皆知，的确不该瞒着先生您……”

“那么，我这就带您去见一见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