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限的世界 Part6

“……抱歉，家里暂时只有这个。”

面对面坐于方桌的两侧，竭尽全力也只能为对方泡上一杯大麦茶的若麦微微低头：“还请原谅招待不周……”

“不，深夜来访，我才是多有得罪。”

对于若麦的问候，一副职业女性打扮，穿得相当正式的经纪人低头还礼，但她的话语中却意外地放低了姿态：“失礼了，喵梦亲。”

——既然知道失礼，那就别这么迟来啊，这都几点了……

表面上的礼貌，并不能够抹去脑海之中的吐槽。若麦的目光掠过放在桌上冒出袅袅热气的大麦茶，不自觉地偏移到了另一旁差不多泡好的桶装酱油拉面上……感受着自己胃部传来的抽搐，若麦连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勉强压下身体的不适。

“很努力呢，喵梦亲。”

进门之后的经纪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若麦出租房内的装饰。她的目光先是从若麦放在一旁工作台上，尚且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上扫过，又留意到了放在旁边的鼓棒和耳机，微微地笑了笑：“从熊本来到东京，长久以来都在不断的努力，直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想必，应该相当的不容易吧。”

“呃……”

虽然知晓自己的资料，出身，以及背景都在事务所处有着相应的备案，就连今天被直接找上门来也是如此，但被人如此直白的点出自己的过去，若麦还是有那么一瞬之间的不适应。她连忙举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这才用礼貌而不失亲近地语气回答道：“还好啦，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做的，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不，我认为努力是一种很好的品德。”经纪人小姐笑了一笑，将茶杯举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吹着漂浮起来的热气：“毕竟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即便知晓‘努力’会让自己变得更好，也更愿意将自己溺毙在虚幻的美好之中，直至被现实的潮水淹没。”

“啊哈哈……”

这是某种有深意的暗示？还是单纯的恭维？若麦无法分辨……但越是听着对方的话语，她就感觉对方越是来者不善。

如若对方是自己家中的亲人，学校里的同学，以及生活中的朋友倒还罢了，问题是对方不仅身为乐队的经纪人，而且还是那种基本不来往的，属于某种可有可无的“同事”，这般说话定然意有所指。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经纪人小姐的深夜拜访决计不会如此简单。说不定对方就是对这段时间的状况不满，专门把自己堵在了这里，实外面已经埋伏了百八十个刀斧手，只待摔杯为号，就冲进来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问Ave Mujica的内幕。

恍惚之中，若麦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大写的“危”字，随着自己面前茶杯飘出的热气缓缓升起——

“不用这么紧张的，喵梦亲，毕竟我也只是乐队的经纪人而已。”

将若麦的表情尽收眼底，经纪人微微一笑。她先是小小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用比之前更加亲近一些的语气道：“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为乐队的大家做什么事情，但我觉得自己也应该履行一些作为经纪人的职责……”

“不知道作为Ave Mujica鼓手的喵梦亲，对于乐队当前的现状，以及未来的发展这一方面，究竟有何看法？”

“这个嘛……”

若麦一面放下茶杯，一面大脑疯狂转动。而在犹豫了那么微不可查的一瞬之后，她还是选择用与平时别无二致的语气道：“如果说对于当前乐队的感想，那我感觉还蛮不错的，无论是在音乐性还是在内部成员之间的关系上；而毫无疑问的是，Ave Mujica正在向着未来稳步前进，可以说是蒸蒸日上……”

“喵梦亲。”经纪人小姐的笑容不变：“虽然这些感想没有任何问题，但您应该清楚，我话语中的重点不是这个。”

“那您指的是……？”

“我就直说了吧——我想说的是，关于Ave Mujica即将在武道馆举办演唱会的相关事宜。”

——啊，果然混不过去么。

若麦沮丧——其实也没有多沮丧，心中翻涌而起的除了饥饿感外，更多则是一种“预料之内”的想法。

祐天寺若麦不是白痴，她自然知道经纪人深夜拜访意有所指，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为了接下来的武道馆演出。

最速武道馆，这五个字不仅代表着Ave Mujica这支乐队的成功，同时也代表着乐队背后事务所的成功——不会真有人觉得一支从零开始组建，乐队的五人都戴着不暴露真实身份的面具，正式出道不到一个月就登上武道馆这种听起来就非常离谱的事情，在背后没有资本的大手出力吧？

事务所与麾下的商业乐队，本质是一种投资的关系——前者给予后者相应的业界资源，让后者能够获得演出的机会，以及相应的曝光度……而既然有“投资”，那就必然会有“收回投资”。

虽然还没有到正式分蛋糕的时候，但在Ave Mujica的成功已是近乎板上钉钉之时，聪明的食客们总是会快人一步，提前划分好了相应的份额。

“我就直说了吧，若麦小姐。”

但让若麦意想不到的是，已经被她划分到“本来是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此刻终于坐不住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的经纪人小姐，却说出了这句完全让她意料不到的话来：“虽然Ave Mujica作为最速登上武道馆的乐队吸引了极其庞大的流量与关注度，但其实这些还远远不够。”

“实际上，我们本应该能够做得更好才对。”

嗯……？

听到这句话，若麦微微眯了眯眼睛，谨慎地试探道：“请问，经纪人小姐指的是……？”

“面具。”

经纪人小姐仿佛没有听出若麦认真了许多的语气，她神态自若地道：“如果说之前Ave Mujica成员脸上的面具，使得乐队成员保持了相当的神秘感，配合上其独特的曲风与音乐性收拢了相当一批粉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五张面具却已经成为了乐队名气更进一步的阻碍。”

“……”

“而你我应该都知道，面具自从戴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要被摘下的命运，区别只是究竟何时摘下，才能将这个举动的收益最大化。”

见若麦一时之间沉默不语，经纪人小姐才终于放下了已不再冒出热气的茶杯，说出了堪称图穷匕见的最后一句话：“而在我看来，武道馆……”

“就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