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噩长夜 第七十一章：三分

吴蚍蜉的性格纯粹而直接，他从来都不喜欢弄虚作假或者逢场作戏，这实在是不符合他的秉性。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是傻子。

眼前的情况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不管是因为血仇也好，还是因为十三奇点公司曾经天怒人怨也好，又或者是未来的利益纠葛，以及十三奇点公司背后的根源污染也好。

反正现在的十三奇点公司可谓是人人喊打。

而且抛开十三奇点公司可能隐藏的某些最深层次东西，现在的他们其实已经比丧家之犬好不了多少，特别是他们既不敢真正深入到他们奇点科技所属的根源处，又因为楚明浩和梁敏的存在而不敢上浮到现实世界，卡在这不上不下，就吴蚍蜉的感知来看，他们身上的污染已经开始向着意识和精神层面侵蚀扩散了。

超凡即污染，这是目前人类对梦世界探索最大的认知之一，整个梦世界依然处于谜团之中，包括了梦世界的分层，梦世界的来由，超凡之力的根本，污染的来源，根源又是什么之类，这些全部都是未知。

不过人类现在至少知道，只要处于现实盖亚上，或者是目前的救赎之地中，身上的污染会逐渐的被压制和清除，包括了诅咒，模因，不严重的畸变扭曲等等都是如此。

相对于梁敏已经回归了的人革联，以及有着楚明浩坐镇的人类政府，十三奇点公司残余们的日子可是难过得很呢，上下世界都是敌人，他们自己也是两边不讨好，人类是敌人，非人类也是敌人。

吴蚍蜉看得很清楚，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娘在演戏。

二十几名公司残余在演戏，因为他们渴望洗白，渴望回归到人类阵营，渴望可以站在阳光下。

楚明浩和梁敏在演戏，因为在不是你死我活的情况下，在他们和普通人，和公司之间有吴蚍蜉作为缓冲的情况下，他们对公司也并不是非要赶尽杀绝，其中多有高端精英人才，也有现时人类最紧缺的中高级别战力，只要公司之后不再黑暗化与疯狂化，那么将其重新接纳并非大问题。

甚至连另外两堆看戏的人他们也都在演呢……

全都在演他！

制造出要对公司残余赶尽杀绝的场面，制造出公司残余走投无路的情景，然后由楚明浩和梁敏当场出面，立刻就要制裁的紧急画面，就为了让他站出来说话。

只要他说话了，那么就相当于是他以自己的身份来为公司残余站台了，公司残余成员必须要记他这个大人情，而且于政治上而言，公司残余以后都归属在了他的势力旗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一旦背叛，到时候清理门户的自然也是吴蚍蜉的责任了。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非常多，吴蚍蜉一时间还想不明白，但是他至少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在演他。

可是这一场戏，他还真必须得演一回，因为他向这些公司残余人员承诺过。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吴蚍蜉当着所有人的面，坦言他来为这些公司残余作保，从现在开始只要不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那么希望楚明浩和梁敏放过他们，因为他们在这一次的救援作战中至少救下了一些人员，也帮助了他进入战场。

最关键的是，吴蚍蜉欠了他们人情。

有了吴蚍蜉参演，这大戏自然是完美达成了结局。

楚明浩和梁敏都是厉声警告，各种语言与行为上的压迫与限制不提，同时也警告公司残余需要为自己的过往赎罪云云，不可再有丝毫自误，若是再有任何反人类行为，或者是反叛政府行为，那么一定严惩不贷。

而公司残余自然是痛哭流涕，浪子回头金不换，各自对天发誓，必会好好改造，好好做人……

“有必要吗？”

吴蚍蜉带着昏迷的三只小动物，然后是楚明浩和梁敏跟随，三人脱离了大部队，随意找了一处山头坐下，直到这时，吴蚍蜉才露出了不耐烦与不理解的表情。

楚明浩依然是爽朗的笑着，他摇头道：“对于个人来说没必要，但是对于集体而言，这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戏必须要演下去，其实这何尝不是对他们的保护，让他们安心呢？”

吴蚍蜉微微点头。

确实，光是语言上的承诺显得太过空泛，但若是有了这一回的大戏，不管是人类政府的三百多人员看着，还是人革联的数十人也都看着，有了这一遭，这二十几个公司残余才有了回归的前置条件，而不至于被全民反对。

楚明浩这时看向了梁敏道：“那么你呢？不准备带着人革联回来吗？”

梁敏却是摇了摇头道：“暂时不行……本来没有这一处，原打算是将你救出周末后就带着人革联与你合流，现在正是人类文明转型与复苏的关键时刻，我们的理念道路之争不应该在这时继续，至少先让人类文明转变为适应梦世界的超凡与科技并举文明再说，但是现在知道了终产者还没死，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吴蚍蜉皱眉道：“我确切的砍死祂了。”

楚明浩和梁敏却都是摇头。

楚明浩道：“那只是终产者本质的其中一部分，算是比较大的一部分，其本质依然盘踞在虚数空间里，这个你应该知道，但是还有另一件事，现在你也有资格知道了……终产者的物质实体，或许从终产者计划破灭时，就一直存活下来直到今天。”

“啥？”吴蚍蜉满脑子问号，他不懂的问道。

楚明浩叹了口气，将四战时，他亲手杀死了父母，以及徐万方战死事件的前后信息大体描述了一下，接着他才说道：“那时候，我情绪激荡，特别是亲手击杀了父母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意识上的痛苦几乎将我淹没，在那种情况下，我几乎无法展开超脑天地，然后终产者的物质实体出现了，那并不是如这一次我们所面对的终产者虚数本质的分身，而是真实的血肉实体，当时他对我展开了超脑天地，妄图吞噬我，而我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够苦苦挣扎……”

说到这里时，楚明浩脸上带着无比痛苦，这痛苦吴蚍蜉很熟悉……就和他与自己父母诀别时的痛苦一样，不，甚至楚明浩的痛苦更要超过……

梁敏接过话题道：“但是非常可惜，终产者的物质实体身上带着逆模因效果，所以楚明浩事后忘记了这一切，甚至他连徐万方是如何战死的都忘记了，由此引发了四战的转折到来。”

吴蚍蜉皱眉问道：“逆模因效应？”

梁敏点头道：“对，一种与模因效应相反的信息特征，所谓的模因，其实就是指信息通过异常方式进行传播，表达，以及变异的一种过程，通常是指异常信息，比如诅咒就可以看成是一种模因，第九公司的奇点科技就是异常模因，这些异常模因往往会超出逻辑与因果的传播，而这就是模因效应。”

吴蚍蜉还是有些不懂，他想了想道：“你随便举个模因效应的例子，不然我没法产生具体的概念。”

楚明浩和梁敏都有些头疼。

相比于他们两个，吴蚍蜉真就像是文盲一样，除了诞生于二十一世纪古早时期，学识方面也是差距太大，比如楚明浩就有六个博士学位，以及是物理学领域的有名专家，而梁敏更要超过，九个博士学位不说，甚至还参与过对三种奇点科技的研究。

楚明浩忽然说道：“就那个例子吧，挺有名的，而且已经确认被彻底消灭，这里又没有相关载体，你现在说出来也不会导致其模因效应的复苏。”

梁敏立刻就懂了楚明浩的意思，他就对吴蚍蜉道：“曾经第九公司为了获得一组大数据实验结果，他们直接对当时的太阳系网络投放了一个模因，该模因被称为，‘有本事你来打我啊’，结果导致了上百万人受伤住院，大量人力物力被消耗，直接经济损失更是不计其数，不过幸运的是，该模因危害较小，没有人员死亡……”

吴蚍蜉顿时来了兴趣，他立刻问道：“然后呢？这东西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梁敏就苦笑道：“这个模因的具体传播途径是，在网络上只要触发了新人介绍环节，不管是在社交平台，各种游戏内对话，或者是视频弹幕，还是类似聊天群一类的东西种，只要触发了新人介绍环节，那么所有新人的对话都会被转变为‘你好，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有本事你来打我啊’这么一段标准格式，然后，其之后所有的言语都会被强制变化为喷人，辱骂，无逻辑的疯狂话语等等，不由自我的意志所转移，甚至严重发展下去，将会导致其现实对话也变成同样类型。”

吴蚍蜉听得目瞪口呆，他瞪大了眼道：“那这不全乱套了啊？人类文明一旦被全部感染，所有语言全部无效，无法交流，那文明崩溃都是迟早的事情吧？！”

“确实如此。”楚明浩道：“所幸当时我们反应及时，很快就找到了该模因效应的传播方式与解决方式，其传播的第一条就只能够是网络上，也就是所谓的线上，而不能够是现实里面对面，其次，要解决该模因也比较简单，只要当有人说出了这番话后，找到其现实里的本体，对着其狠狠殴打一回，该模因就会被解除。”

“……真线下啊！？”吴蚍蜉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楚明浩和梁敏都是苦笑，因为他们也觉得这确实很搞怪就是了。

梁敏咳了一声道：“总之，模因和模因效应就是类似的东西，而逆模因效应则是与之相反的一种表现，也即信息的自我收缩与隐藏，形象些的说法，逆模因效应的表现就是，‘这是一个秘密’，比如视而不见，转眼即忘，无法留下信息痕迹等等，都属于逆模因效应，而那终产者实体就有着类似能力。”

吴蚍蜉沉默了下来，他说道：“所以，你们觉得这一次击杀的不是终产者物质实体？”

楚明浩和梁敏都是点头，梁敏说道：“楚明浩因为是超脑，所以具备着对逆模因的抗性，他觉得那终产者物质实体很熟悉，那就说明这个人他很可能认识，我也应该认识，而且估计还很重要……祂潜伏在我们身边，而我们对祂一无所知，这一次的终产者分身，不过只是祂的牛刀小试而已，一旦祂觉得条件合适，说不定就可能献祭全人类，然后将真实终产者本质完全拉回，若是如此……”

“我们三个加起来恐怕都赢不了！”

三人都是沉默，良久后，吴蚍蜉才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楚明浩和梁敏同时笑了起来，楚明浩率先道：“我会统合人类政府，稳固救赎之地，同时继续苏醒更多人类，以及帮助他们在梦世界站稳脚跟！”

梁敏道：“我会继续收拢人革联力量，并且开始暗中寻找终产者痕迹，找到当初徐万方战死真相，并且暗中狙杀任何试图靠近盖亚和救赎之地的污染源！”

“而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你要成为十三奇点公司的共同头领，收拢他们，并且辨别其中是否有终产者，还有……”

“你将作为前锋，往梦世界深处探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