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三月的长安,清晨夜晚还有些凉意,但夏林出征便选在了一个没有什么人的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还有些雾气,大军行进冲破雾气的时候,如同除妖的韦陀,带着几分肃杀。
夏林骑在马上走出了长安的西大门,无人送行。
但这会儿杨英却正在一栋能看到他们出城的屋子里满脸堆笑,看了一会儿之后转身说道:“狂妄啊狂妄,用七万步卒与八万骑兵相抗,简直如痴人说梦。”
“杨家主,李渊叫他出征,倒是有趣的很。这明摆着就是要留存实力嘛。”
“哈哈哈哈,李渊手底下无人可用而已,除了一个三公主,谁还能帮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傻小子竟还真着了李渊的道,有趣的很。依我看,他这个天下第一倒也是夸得有些猛了。”
杨英背着手收拢回扇子:“诶,你说他们那车上装的是什么?粮草?可看着也不像。”
“听说是一些能跟骑兵对抗的兵器。”
“哈哈哈哈哈……”
杨英大笑起来:“古往今来谁不知道能与骑兵相抗者唯有骑兵,他弄这些奇技淫巧,不过徒增笑尔。罢了罢了,若是他能回来,也叫他知道知道天下之大不是他能为所欲为的。不过我还真稀他这个才华,若能为我所用,我不介意保他十世荣华。”
大军隆隆前行,夏林没有带别人,唯独把冬娘带了过来,因为绿林军的军医班组就是她一手带起来的,如今上战场了,多一个神医终究能少一分牺牲。
“冬娘。”
“嗯。”
夏林骑马来到冬娘的马车旁:“你要是累了就眯一会儿,我们还要急行军七日呢。”
“不困,金陵有信了么?我爷爷的事好了吗?”
夏林摇了摇头:“还没有,前几日金陵来了信,说高士廉如今跟世家斗的很焦灼,他好像要用你爷爷的事斗倒那个司徒什么来着,所以当下一时半会出不来效果。”
冬娘哦了一声:“那我睡一会了。”
“好的。”
车马缓缓向前,这几日即便是老天爷似乎也给夏林开了所有绿灯,这样的春日竟全程晴朗。
可别小看了这样的晴朗之日,但凡下点小雨,辎重车的效率就会降低,整个大军就会延误一天到三天,若是这个时间差被对方拿捏,恐怕即便是有科技碾压想要在人数和兵种全面落后的情况下战胜对方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好在老天有眼,一路晴天。
急行军每两个半时辰要休整一番,这时就能看出新军的后勤保障能力了,之前不是有两个城门将跟着一块来了么,他俩现在在这里负责哨戒军的工作。
以前他们打仗时,休整都是就地一坐,然后自己动手开始吃一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但他们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大军休整的命令一传递下来,前方的旗语一展,立刻后头那种马车就咕噜噜的上来了,每五百人为一小营,每个小营都会配一辆马车,马车卸下,立刻有人会带着马去吃饭喝水,而马车上的人则开始展开马车箱,然后从上头抬下一桶又一桶温热的熟水供将士饮用。
这还不算完,他们是现场做饭的,一辆马车要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弄出五百人的饭菜,听上去挺不可思议,但这俩城防将军还真的就眼睁睁看到了这一幕。
一个时辰的时间,三菜一汤,两荤一素加上热腾腾的白米饭就这么水灵灵的被他们从车中给抬了出来。
黄豆炖的大肥肉、一块熏鸡肉、一份青菜,再加一勺子鸡蛋汤,油盐肉蛋全都有,滋味十足伴着饭哗哗的就吃。
他们之前还不明白说这绿林军怎么能养的这么好,现在看来这是真下了血本,这放其他任何军中都是养死士的,而在这所有人都能吃上。
于是他们就好奇的问了一嘴:“平日都是这么吃?”
“报告将军,都是这么吃的。不过真打起来了恐怕吃不上了,我们就只能吃肉干跟糖条了。”旁边的士兵从背囊里摸出干粮:“不过后方会尽量保证我们的伙食。”
城门将军接过了肉干和糖条看了一眼,即便是这样应急的东西都要比唐军日常吃的更好。
这一刻他们就知道大家都说这是精锐一点都不夸张了,不是精锐哪舍得吃这玩意,地主家也吃不上呢。
正要继续问几句呢,那头的号角吹响了,所有士兵瞬间从松弛状态恢复了过来,站起身开始继续行进,剩下的马车开始收拾他们留下的碗筷等东西,一刻都不带停留,整个过程严丝合缝。
这效率不服不行,虽然急行军的确是累,但在能吃饱且能吃好的前提下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甚至他们看到那些士兵刚才吃饭时还能游刃有余的聊天,根本见不到任何疲惫。
大军一直奔跑了五天,终于在第五天的中午时分抵达了这次的目标地点,鸭子嘴。
这地方是个战略要地,再往前就是便是平凉郡,右边是泾河,左边是泾河支流,它便死死卡在这渡河的关口之上。
士兵到了之后,工兵立刻开始土工作业,一车一车的带着扎口的铁网被从辎重车上卸下来,开始沿着防线进行铺设,壕沟也开始同步挖掘。
这个战术没人见过,看着倒是新奇,两个城门将军着实有些意外,不过他们的职责是前出哨戒,自然也没有多少机会去询问这玩意的用处。
而很快提前三天出发的探子陆续回返,开始每隔一个时辰报告敌军动向。
这种战备工作一直持续到了第四天的早晨,这时大军后方突然有一个圆球似的东西升了上去,这圆球下头还挂着个篮子,篮子中坐了个人,而那人则一直在给这圆球下头添一种水一样的东西,但可以燃烧,烧得呼呼作响。
在那圆球在空中稳定之后,他开始拿出一个长筒状的东西摆在眼前,看一会儿便用手中的旗帜挥舞几轮。
城门将军认得旗语,那就是说前方无事的意思。
“乖乖,这不就是千里眼了?”
他俩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这是个好东西啊,大帅说是送给我俩的?这也舍得啊?”
“咱们不是负责哨戒嘛,这个不就是哨戒的宝贝么。这个不会收回去吧?我可舍不得。”
这会儿堑壕已经挖好了,所有的士兵都进入到了堑壕之中进行修整,这几天倒也是热闹,大伙儿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看着倒是没什么压力。
而在后方大概二里地的位置,炮营也都按照计划完成了炮兵阵地的布置,一百一十二门六里炮和四门火箭炮完全进入了战备状态。
夏林这会儿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前头的泾河波光粼粼,春光大好。
只是路上时不时会出现从前头逃难而来的百姓,他们说那些蛮子已经杀过来了,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甚至已经到了见人就杀的地步。
夏林没有多废话,只是告诉他们一件事,那些蛮子一个都过不来。
经过探子的汇报,这次领兵进犯的突厥将军是一个小将,年龄不过二十四,比夏林都小了个一两岁,是阿史那咄苾的亲儿子阿史那刹苾。自幼聪慧过人,十六岁时兵推就已经能把半数突厥大将给横推,被誉为最有希望重振西突厥的佼佼者。
让夏林比较在意的是探子说突厥人使用的兵器铠甲带有很明显的汉人工艺痕迹,甚至可以断定这必然是由关内提供的武器装备。
夏林早知道那帮世家会干这种事,但他真是没想到竟然可以干到这一步,就为了攫取那些面前的利益,他们竟可以支持外族入关。
不过想想也是,历来便是这样,商人没有国籍,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他们在意的恰恰就是利益。
而此刻的阿史那刹苾距离夏林大概还有四十公里的距离,他们的探子也已经发现了夏林的踪迹,但探子也并不明白到底这是个什么战法,于是便汇报给了阿史那将军。
“哈哈哈哈,这种战法吗?以为挖坑就可以对付骑兵?对方主帅是谁?”
“是一个叫夏林的人。”
阿史那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先是反应了一下,接着脸立刻就涨红了起来。
夏林这两个字那真的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忘的梦魇,当年就是这个人把他的家族驱逐出了王庭,让他们成为了流落在外的野狗。
现在终于好了,他们终于强大起来了,而他出征的第一战就遇到了这个让他惦记了近十年的人。他为了夏林学汉化写汉字,甚至还娶了一个汉人的女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要研究他们汉人的习惯和想法。
“好!太好了!我要叫那人尝尝草原野狼的尖牙利齿!”
不过这会儿他旁边的参将突然开口了:“皇子不可轻敌,那夏林在中原赫赫有名,即便遇见李二也不落下风。”
“哈哈哈,你们这些中原人就是胆小,怕什么?如今我兵强马壮,十四万对七万,还有**万骑兵!优势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