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汉骑化作疾风而出,直接抄到了敌人大后方,开启了属于他们的收割。
骑兵本就是用来分割战场的,这些轻骑在当下的情况下甚至比重骑效率还要高,马力竭了,他们就撤,接着回到后方换马再战,那手中弯刀即便是不用使力,只需要借助马匹的冲击力就能旋下一个又一个的脑袋。
“三万重甲步卒!!!”
阿史那在撤离的路上冲着身边的汉参声嘶力竭的咆哮:“三万!!!”
旁边的汉参此刻也是脸色苍白,他怎么能想到一个随便拉起来的军队里头居然能钻出三万重甲步卒,这玩意除了具甲骑兵在战场上哪里还有敌手,轻骑兵都够不着呢。
“殿下,重整吧!”
重整?哪那么容易重整,一番厮杀到了天色将晚时,十四万的突厥士兵能跑掉的不到六万,泾河都被跳河溺毙的突厥士兵给堵塞。
其实被干掉的并不算多,真正死伤惨重的是来自于他们自己的踩踏和跳河,春季的泾河冰冷、深邃,里头还有将解冻没解冻的冰茬,人在惊慌失措下跳河,甭管多熟悉水性,下去就失温痉挛,然后基本就没救了,而那些没有出现问题的人也会被其他跳河出问题的人死死拽住,根本没有机会游去对岸。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追击也停了下来,清点战场的工作却还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之前那两个李唐的城门将如今就成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那是逮着啥都新鲜。
没经历过嘛,以前二人打仗,一天能打掉对方八百人都算大捷,而今日他们第一次见到了什么叫战场绞肉机,那人死的就跟下饺子一样,人命贱如纸。
“就是八万头猪也没这么快吧。”
“对啊,这些人八成都是给吓死的。”
“换谁不吓死啊,那方才你没见啊?换你,你能有好法子?”
两人一边清点货物一边聊天,个子高点的那个突然叹了口气:“这亏了夏帅没有打长安。”
一句话把俩人都给干沉默了,默默的低头干活儿,他俩可是城门守将,这要是夏林打长安,一伙儿徐进弹幕一会儿白磷弹丸的,他俩能不能扛得住他们自己还没点逼数么?
而这会儿,阿史那已经带着残部冲到了四十里外并开始重新整营休整,但这会儿的他要粮草没粮草要辎重没辎重,士兵没有马也没有了甲,为了能跑的快一些,那是丢盔卸甲扔兵器,六万人坐在黑漆漆冰冷的山坳坳里,连个火都不敢点。
为什么不敢点?怕他娘的被追上来徐进弹幕……
年轻的将领坐在那哭得泣不成声,旁边的汉参低着头不言语,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法,更没见过精锐到这等程度的士兵,那沾血的重甲兵俨然就成了所有突厥士兵的梦魇。
哦,还有那迎风招展的夏字旗。
“皇子。”汉参突然开口道。
阿史那抹着眼泪抬起头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要说?”
“嗯。”汉参深吸一口气:“我们还好没屠城。”
一句话叫阿史那不再言语。
因为一开始阿史那就说要屠灭八城立威,而当下来看,若是屠城,他们可能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十四万人!十四万!一日之内被打掉了八万,战马全丢,粮草尽无,刀兵铠甲都打了水漂。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战是怎么打的,兵法上也妹说有这样的场面呐。
怎的?兵法都骗外族人啊?
“高参,你说我等明日杀个回马枪如何?”
那汉参默默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默默的低下头去。
“你说话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汉参沉默许久后最终还是开口了:“殿下,如果你不想被人追到死的话,当下便先行退回,再从长计议。那夏军之军力,有些……难以形容。这……这……”
汉参其实是长安世家派遣过来的人,也算是厉害的参将了,他的战法其实并没有错,虚而实之、实而虚之,第一轮试探之后就要开始袭扰、截中军、夜袭甚至是火攻等法子。
但显然人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打退第一波进攻之后跟在屁股后头就直接往大营里杀了过来,不但如此还给大营杀了个对穿。
特别是他们那邪门的武器,根本不知是什么,又能炸又能燃,人跟马都顶不住这样的惊吓,这在古往今来的兵书中都没有出现过。
更别提那三万重甲。
那是三万!
一个重甲士比十个轻步卒都要勇猛,三万重甲杀了过来,那他娘的就是一座山朝他倒塌了下来,没有重骑兵……
不,就算有重骑都不成,三千重骑重重一万重甲还行,可这三万重甲还有强弩,那重骑根本就无有一合之将。
三万重甲啊!这是靠着多少钱才能养起来的队伍?那绿林军不是说才拉起来一年多点?
一年多点的队伍三万重甲是不是?
想到这里再回头看了一眼这位突厥的少东家,他可能的确是年轻人里的佼佼者,也算是沉着冷静,但终究是有一句话叫生不逢时吧。
不过也不怪他,第一次领兵打仗就遇到了那么个怪物,这也是让人始料未及的,就当下的战果分析,天底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在那样的进攻效率下活下来。
一触即溃,这好像也触发了某种成就吧……
等到天刚蒙蒙亮时,残存的突厥队伍开始急速北上,一刻也不敢逗留,而这次他们的决策是对的,因为汉军的轻骑兵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就已经追击上来了,但介于对方的人数关系,轻骑兵并没有继续追击而返回复命。
夏林的命令也很直接,那就是继续北上,追!追到天荒地老也要追,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有些地方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
而在三天之后,一匹快马冲入长安城中。
“大捷!大捷!!!”
传信兵一路高喊,沿途扬起一阵烟尘。
“大捷!”
能够有资格在长安城纵马疾驰者,唯有战报。
长街上无数人听到声音便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只见传令兵身后三根旗,一匹骏马飞驰而过。
“大捷?是把蛮子打跑了?”
“那是自然,就是不知谁人当了这将领,有些能耐啊。听闻这次突厥秣马厉兵,可是难对付呢。”
“管他呢,过些日子就知道了。”
旁人的推敲挡不住骏马的疾驰,小令官一路冲入玄武门,直达李唐皇宫大殿。
“前方捷报!”
李渊这会儿正在上朝,听到此言甚至就从龙椅上坐了起来,座下的太监立刻高喊:“宣!”
风尘仆仆的小令官一头扎入大殿,跪于李渊面前,但几次三番都说不出话来,李渊一见连忙抬手道:“赐水!”
令官接下水壶吨吨吨的喝了一通,这才算是能开口说话:“报陛下!长沙县侯北方大捷,首日歼敌八万,传令之日,长沙县侯已带兵北上追击。”
每个字都是官话,但听在李渊耳朵里却如此陌生。
夺……夺少?首日歼敌八万?什么意思?西突厥的十四万人,其实是一万人赶着十三万头猪吗?
不对呀,就算是八万头猪一天也杀不完啊。
其实不止是李渊,其他人也都愣在了那里,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首战干了人家八万人?然后开始一路朝北追?
“你可知谎报军情该当何罪?”李渊厉声问道。
那小令立刻从怀里拿出战报:“请陛下过目。”
李渊叫大太监取来战报,他扯开腊封,展开之后里头便是随行监军说呈上的详细战报,看完之后李渊直嘬牙花子。
“他都打成这样了,为何还要执意北上?”
“长沙县侯说,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嘶……
李渊挠头,他现在的第一念头其实不是高兴而是到底要不要把二凤调回来守长安,如果按照这样的战斗力,如果绿林军转回头打长安的话,他们八成是守不住的。
而这会儿下头的大臣们也是死一般的寂静,但更多的是惧怕,因为如果西突厥败北,那么很快他们就会等来李渊的清算。
那当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城内起兵,反正李渊得国不正,取而代之也没什么不可。
但问题是长安的兵权就在三娘手中,三娘不动谁也不敢动弹,这下可好了,这显然就是要把这次事情的幕后主使们关在长安杀啊。
果不其然,李渊在看完战报之后,眼神当场就变了,他的目光越过战报在满朝文武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才露出一抹笑容,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手轻轻一扬。
“退朝。”
这一手把下头的人都给弄得慌了神,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就好似没了主心骨,要知道他们本来就打算通过外族入侵力战不敌来胁迫李渊达成政治目的的。
但如今,外族一天被干掉了八万,还被人像撵狗一样撵向了北方,那接下来李渊会干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只要证据确凿,李渊可不是鸿宝帝,他可真的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