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其实是西域最好的时候,水线已经来到了河套地区,虽然天气日渐寒冷,但仍然有不少地方还是苍翠的绿色。
但夏林还是要走了,剩余的队伍还要在大雪封山之前返回到中原地区。
临走的那一天,卓恒送了夏林三十里,两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因为知道此次一别再见时不知何年。
但男人嘛,丰功伟绩就在眼前,青史留名就在足下,怎么能因为流连家乡而驻足不前呢?
“好了,天气也冷了,你就到这吧。”夏林拍着卓恒的肩膀说道:“好好的打好这场攻坚战,不论王朝怎样更替,你王卓恒的名字将永远留在民族史册之上。”
“我知道,师兄一路小心。”
“嗯。”夏林催马向前,回头朝卓恒挥手:“顶峰之日再相逢。”
“放心师兄,定不辱命。”
大军浩浩荡荡的前行,剩下的三万多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之中,因为天气的糟糕,这一程的路他们足足走了能有三个月。
从八月末走到了十二月初,回到长安时所有人都风尘仆仆,身上自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城门上的守军老远见到旗帜到来,立刻呼唤了将军打开了长安的大门。
凯旋之师一去便是半年,那杀气腾腾的姿态着实叫人不寒而栗,他们列队走在长安的街上,四周围一片寂静,即便是围观的百姓不敢轻易的发出声音。车辙声、马蹄声和铠甲走在地上哐哐的撞击声,远远看去就如钢铁洪流。
李渊早已等待在朱雀大街上,见李唐陛下迎接,夏林下来去盔,但见皇不跪,他仰着头看着李渊道:“绿林军凯旋而归,还望李唐皇帝陛下能下发通关文牒。”
旁边的房玄龄立刻上前双手将文牒托举到夏林面前,这会儿李渊就发声了:“诸将士辛苦了,今日朕设宴,为守土为国之将士接风洗尘!”
夏林双手抱拳:“多谢李唐皇帝陛下。”
过场走完,将士归营,卸甲藏兵,三千里的长途跋涉,早已让他们身心疲倦,但今天这么骚包的日子他们可不想错过,这帮人穿上了新发的棉服,列队于朱雀大街之上,然后依次开始入席赴宴。
长安城的百姓都在讨论,毕竟他们打突厥人打得精彩,京观也颇为壮观,谁都知道这铁军将士在战阵之上的勇猛。
“知道么,就是他们把突厥人打得割地赔款退守三千里,一路都打到人家突厥王庭去了。”
“哎哟,可真了不得。不过他们是魏军吧,怎么是咱们陛下劳军啊?这不合规矩吧。”
“那你可就问对人了。”一书生摇头晃脑的说道:“要说别人,那自然是不合常理。可若是这夏道生就合情合理了。他这人可不一般,他不是谁的臣子,他是我中华之盾,有小道消息说传国玉玺给了大魏的皇帝,但大将军符可是给了这个夏道生。”
“啊?大将军符?”另外一个年纪稍稚嫩一些的书生好奇的问了起来:“不是有传国玉玺便可?这大将军符是作甚的?”
“哈哈哈,这你就不懂啦,后生。传国玉玺掌国,大将军符护疆,疆域之内无分东南西北,当年项羽灭秦时边军都不回返,之后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大将军掌疆,不受中原节制。”
“可若是这样,他不也还是封侯了么?这不合理呀。”
“你这就不明白了,若无边军之力,恐怕长安将被突厥给打得头破血流,为边军封侯封的是义勇无双。再说了,他们肯定说好了的,不参与唐魏争霸,谁来当这皇帝,不都还是汉人的天下么,你总不想穿着左衽胡服通读孔孟吧?这支铁军,便是如此,两边他都是大将军,护国安邦。”
“真了不起啊……”
“那是自然了不起,你年纪小可能还不怎的了解这个夏道生。他与我同岁,当年那真是一时风头无两,世间无双。文武皆上品,诗书满天下。文能提笔安国,武能纵马开疆。这样的人,他想当皇帝也就是那么大的事,谁不长眼睛招惹他呀。”
“那他为何不当皇帝呢?”
年长一些的书生赶紧捂住了小学弟的嘴:“可不敢乱说。你这孩子,好生唐突……”
“可是师兄,我就是不解啊。”
“我也不知,只好说人各有志。”
其实这样的传言在长安已经非常非常普遍了,毕竟夏林的存在已经可以说是太不合理了,毕竟在时代的局限性下,他们能想到的最高级的存在就是当皇帝了,夏林有这能耐却不当这皇帝,这就叫人费解。
而此刻的夏林正坐于酒席之上,正经的向李渊告辞。
“李唐皇帝陛下,如今风云已定,也是我当离开之时了。”
李渊眉头一皱:“那……这个呢?”
他拿着夏林刚刚交给他的参与到围剿长安的世家名单,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事,我不能干。需由长公主殿下操持。”夏林侧过头瞄了一眼三娘,三娘旁边的俩孩子以为夏林是在看他们,咯咯笑着伸手要抱抱。
这一幕看在对面的李建成眼中,心中那自然也已经有了答案,毕竟本来就是带着怀疑来找证据的,现在这一家子同款,只要不瞎都能知道这孩子是谁的种了。
不过他没说,强行压制下了心中的火气,深吸一口气并没有说话。
“对了,李唐皇帝陛下。我与独孤家主商议了一番,觉得李治与独孤迦叶两个孩子也该到了启蒙读书的时候了,我打算将他二人带去南方教导。”
“我商你……”独孤寒拍案而起就要骂,但却被长公主捂住了嘴。
“也好。”李渊轻笑了一声:“我承乾也在南方,前些日子回来看望朕时,朕就知道他被你教的很好。带去吧。”
这李渊能说啥,当下长安的际遇风起云涌,两个孩子在身边明显不适合三娘发挥,而且这亲爹带着孩子走,那还能有啥不放心的?那是亲爹!
但独孤寒可不乐意了,她虽然小嘴巴被堵住,但眼泪水儿却在眼眶里打转,她是真舍不得,这股委屈叫她难受的不行。
“倒也是不错。”三娘笑道:“治儿与迦叶若能得到夏将军的教导,那是旁人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
夏林笑了一声,而这时因为独孤寒的松手,迦叶没人抱了,她便自己从凳子上爬了下来,走到夏林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低头看去,迦叶立刻朝他张开手:“爹爹抱。”
这一嗓子,席间上的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夏林哎呀了一声,然后笑呵呵的弯腰把女儿抱在了怀里。
“大家吃,吃饭。”夏林夹了一块肉就要塞给迦叶,但却被长公主一巴掌给扇掉了筷子:“她牙都没齐!”
“哦哦哦……”夏林连忙把肉塞入到了自己嘴里,然后用勺子舀起了蛋羹,仔细的吹凉后喂到了女儿的嘴里。
看到这样场景,大家其实也多少是心照不宣了,俩孩子是谁的那还能有不明白的?这都不明白就别在皇家混了,改去乡下种地好了。
而第二天,夏林便要带队离开,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整个天下的格局估计也要告一段落,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回去为浮梁做出新的布局,毕竟他一走就是三年,再按照当前的结构发展,浮梁很快就会因为割据时代的到来而迅速没落。
“你跟着跑什么呀!不够你折腾的。”
夏林出发时带着俩孩子上了马车,上来一看,独孤寒就坐里头呢,她那架势就是要跟着夏林往回跑的。
“我不管,我放不下孩子,我跟你一起走。”
“不是,你刀砍斧劈的独孤国公,隔这玩儿女情长呐?”
“我不管,我只要跟着孩子。”独孤寒小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孩子在哪我在哪,你别想赶走我。”
夏林啧了一声:“行行行,哎呀……”
说完他撩开帘子,外头则是送行的三娘,当三娘看到从帘子口探出头来的小李治时,一直板着脸强装镇定的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治儿,好好的照顾妹妹……要跟爹爹认认真真的学。”
“知道了。”小小的李治却有着超过他年龄的冷静:“娘亲不要哭。”
夏林翻了个白眼:“我求求你们了,一个在外头哭一个在里头哭……长安不安全啊,姐姐。”
“我知道。”三娘抽泣道:“从治儿出生,我一步都没离开过他。”
“知道了知道了。哎呀,你快点把手头的事办完,到时我给你发邀请函。”夏林叹了口气:“然后你去那边住半年这边住半年。”
“嗯……”
好不容易安抚了三娘,车队缓缓前行,刚才还冷静睿智的李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夏林在那喊娘。
“诶,你小子。刚才不是还那么酷么,怎么这会儿这样子了。”
这一车子儿子哭女儿哭小豆芽子也在哭,他妈的豆芽子哭鸡毛啊,她不就在这车上么……
“方才哭,母亲就更难受了。”李治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看着夏林,说出了他一个三岁孩童本不应说出来的话。
“哦!你小子。”夏林拍了拍他的脑袋:“可以啊。放心吧,跟着你爹混还能亏待你不成?哭吧,哭完之后就不能再哭了,你还要保护妹妹呢。”
这会儿李治倒是不哭了,豆芽子反而哭得更凶了。
“不是,你哭什么哭,你人就在这呢。”
“触景生情……”
他们这边是要赶回南方过年了,而就在此时,李建成却也已经行动了起来,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夏林把泼天功劳递给三娘的意义,也明白自己此刻已经成为了父亲的弃子。
但他能甘心么?自己是长子,陪父亲从龙城一路走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不论怎么说也不能就这样放弃。
所以他今日登门来到了宇文太师的家中,这老头儿是宇文易的爷爷,同时也是正经的宇文家和关陇系统的大家长,即便是李渊看到他都是得以叔辈相称。
“废长立幼、立女为储,荒唐,太荒唐了!周礼不可废,国本不可移!”
听完李建成的描述宇文太师抖着花白的胡子气得直哆嗦,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老夫这便去寻那李渊。荒唐!胡闹!”
“爷爷……”李建成哭着抱着老太师的腿:“爷爷不可啊,若是你现在去了,孩儿的命就不保了。”
“唉……”老太师重新坐了回来,摸着这四十岁孙子的头:“建成啊,我这苦命的孩儿。”
“爷爷,你快想想法子救救孩儿吧。”
老太师半闭着眼睛:“平阳公主虽掌兵权,但其势力多集于娘子军旧部,你当下应先去与窦氏、长孙氏接洽一番,再叫刘弘基、殷开山前来面见我。写信于裴寂、窦威,叫他们即刻前来京城便说是我相召。”
“爷爷,我这便去。”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荒唐,胡闹!”老太师仍是气的不行:“老夫八十有六了,今日不得不好好的去调理调理李渊这不听话的孩子。”
见关陇集团的话事人仍是站在自己这边,李建成心中顿时大为安定,他连忙开始出门布置。
而这会儿平阳公主的刀可就已经举起来了,因为突厥阿史那可汗明确的把给与他支持的家族都说了出来,甚至还有汉将汉参的名单都出来了,这要是不好好的杀上一批,那都对不起夏林死死把这些信息捏到现在了。
一时之间整个长安城鸡飞狗跳、血流成河,有些人家早上睡的好好的,突然便被军士踹开了大门从床上拖了出去,但凡验明正身,那就是斩立决。
罪状都是现成的,叛国嘛。帮助突厥人攻打长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名单上有不少人已经跑路了,但没关系,他们终究是有亲族留在这里的,本来这种事根本不会连累到他们这种办事的人头上,但谁知道这一次长公主行动如此迅捷。
“反了!反了!!!”老太师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暴跳如雷:“怎可不问青红皂白如此肆意屠戮!?那可都是关陇亲族!”
“爷爷,您快些出去瞧瞧吧,长安城的风都带着血腥味道。”李建成第一时间再次冲入到了太师家中,抱着老头的腿仍是老三样,哭、闹、空悲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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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是回来早的话,就再有一更,如果回来晚了就后半夜再来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