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低调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楚帅

楚铮快步过去扶起坐在雪地上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将她送回那中年妇人手里。

年轻姑娘显然吓坏了，甚至没顾得上向楚铮道谢，只顾跌跌撞撞地扑入中年妇人怀中，哭喊道：“娘……”

中年妇人脸颊红肿，粗布衣衫上一个脚印清晰可见，她用力抱紧女儿，有些手足无措又感激地望着楚铮：“多谢……多谢……”

旁边的老汉也挣扎着爬起来，他刚才被踢倒时额头擦破了皮，正汩汩流着血，断腿还扎着绑带，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样，已脏得不成样子。

老汉望着楚铮，眼中浊泪横流，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拼命要给楚铮下跪磕头致谢。

楚铮见中年妇人和老汉都是满脸的老实憨厚，一看就是勤劳本分的农家夫妇。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他们也是这样老实巴交、却受尽苦难的庄稼人，无数回忆涌上心头，水雾随即泛起，模糊了他的双眼。

“老伯，你快起来！我当不起这样的大礼！”他咬咬嘴唇，上前两步单膝跪在雪地之上，托住老汉下跪的身子，伸手握住老人干枯的手。

老人的手已因为冻疮和长年累月的劳作而开裂，粗糙得就像老树皮。

这是和他父亲一样的手。

楚铮眼圈发红，颤声道：“老伯，是我……我对不起你们，因为我的疏忽，让你们遭了这样不必要的罪……”

老汉有些茫然，但感受到楚铮话里的真挚与关切，浊泪忍不住滚落，他慌乱地摇头道：“这……这与少侠你无关的，无关的……”

旁边的中年汉子跑了过来，焦急道：“城里的兵马来了，少侠你快跑啊，你打伤了这么多人，他们定不会放过你的！”

楚铮已听到马蹄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冲到城门边上了，他朝中年汉子点点头：“多谢兄台提醒。”

他起身对四周的百姓们道：“各位乡亲们，请后退一些，呆会这里可能会有些血腥，恶人的血弄脏你们的衣衫就不好了。”

众人对他都大生好感，见他依然不慌不忙，都急声劝道：“少侠，你还是赶紧离开吧，他们人多势众……”

这时蹄马骤至，两百多名兵士蜂涌而至，将城门推开。

一员将领纵马冲出城门，他脸色阴沉，扫视众人一圈，厉声喝道：“谁敢在晨曦城闹事？”

楚铮这时扶着老汉正背对着他，将领没看到他的相貌，只是看到满地都是己方兵士痛苦的惨叫声，顿时勃然大怒。

沙哑声兵士挣扎爬起，捂住流血的额头哭叫道：“表叔，这里有李贼的细作高手，打伤了我们的人，你要当心！千万别让他们逃了。”

将领见满地的惨状已心存忌惮，闻言更是又惊又怒，手一挥，喝道：“将这些刁民全都给我拿下！”

两百多名兵士立时分散开来，刀枪寒光闪闪，向着众人冲杀过来。

何澜儿长鞭一挥，“啪”的鞭响声震全场，在地上划出深深的鞭痕，雪水纷扬，吓得众兵士立时收住了脚步。

少女脸上的妩媚与可爱早已不翼而飞，她冷着脸盯住将领道：“谁敢再上前一步冒犯主人，我取他性命！”

来人正是原三大义军之一的“通天军”大头领庞信，被秦如韵收降后便带着人马来到晨曦城，就任统领一职，依然掌管着“通天军”，负责东门的戒备。

他一下子认出了何澜儿，顿时心中一惊，这不是秦姑娘身边的小姑娘？好像还是楚帅的剑灵？这小姑娘当初露了一手驱使毒蛇的本领，让冬眠的大群毒蛇生龙活虎地从蛇穴里钻出来，吓得一众义军毛骨悚然，才不敢再有半分轻视秦如韵的心思，也对楚铮留下了敬畏的印象——毕竟拥有传闻中的剑灵的英雄人物，天下间好像也就楚帅一个。

她刚才说的“主人”……

庞信正全身冒冷汗，这时楚铮霍然转身，盯着庞信：“庞统领好大的威风！”

庞信认出楚铮，心中暗暗叫苦，这尊大神真就回来了！他又是心虚又是害怕，赶紧滚鞍下马，跪地便拜，抱拳颤声道：“庞信不知楚帅在此，多有冒犯，还请楚帅恕罪！”

此言一出，不但沙哑声和一众兵士惊呆了，连老汉一家、中年汉子和周围的百姓们也全都双眼睁大，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谁也没想到，这个怒惩凶恶兵士的少侠，竟就是晨曦城的城主、他们慕名而来投奔的楚帅！

那些原本拔刀在手的兵士们不少也认出楚铮来了，赶紧收起兵器跟着跪拜。

原本楚铮极不习惯这样动不动就跪人的作风，但这时他脸如寒霜，只是冷冷地盯着跪了一地的众将官和兵士们，一言不发。

庞信额上豆大的汗珠冒出，心里将自己的表侄骂个半死，他还以为是自己表侄仗着他在后面撑腰，不知天高地厚地得罪了楚铮，忙道：“楚帅，不知道卑职表侄如何冒犯了楚帅，卑职定会严惩于他……”

楚铮冷哼一声，庞信的话到一半便不敢再说下去，甚至不敢抬头。

他可是深知楚帅厉害的人，以一人之力击溃李阀联盟的各方高手、大破李阀的精兵、夺取晨曦城，哪一样不是鬼神莫测的手段？

尤其是他习惯了楚铮的和颜悦色，这时见他神色冷峻，对比之下更是惊惧。难道楚帅知道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

“你……你真是楚帅？”死一般的寂静中，老汉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再次卟嗵跪下。

楚铮急忙回身扶起老汉，面对着老汉时，他脸上的神色立时柔和下来，他满脸歉然愧疚道：“老伯，我正是楚楼钧，今日一事都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

望着老汉泪流满脸的苍老脸庞，楚铮忍不住也红了眼圈。

他知道这“老汉”多半也就四十出头，如果不是长年累月的辛勤劳作，决不会有这样苍老的面容。

想到他们一家冒着严寒九死一生来到这里，却遭遇到如此不堪的责难与欺压，楚铮心中更觉愧疚与愤怒。

这些老实勤恳的百姓，决不应该受这些苦遭这份罪！

老汉用力地握住楚铮的手，悲声泣道：“楚帅……你是真正的好人，我相信这一切你一定是不知情的，老汉不怪你……只是这些恶兵，实在是欺人太甚哪……”

沙哑声和粗蛮声兵士知道眼前这年轻男子竟是城主楚帅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这回闯大祸了，他们可是曾对楚帅动刀子的，形同谋乱叛逆！这时又听老汉向楚帅告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看到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庞统领跪在那里不敢抬头，就知道铁定是不敢保他们的了。

粗蛮声兵士全身颤抖，大脑一片混乱，讷讷的瘫倒在地上，连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沙哑声却更机灵些，他强忍着全身的疼痛，起身跪地磕头惊惶辩解道：“楚帅……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按上面的规定执行盘查细作而已，可能方式有些欠妥当…他们没路引没户牒，要严加盘查……”

他话未说完，“啪！”的一声，他已被楚铮一脚踢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城门之上，沉重的城门竟发出“哐”的巨响，微微摇动。

沙哑声口喷鲜血，全身痉挛地蜷缩在地上，满脸的惊惧与痛苦，再爬不起来。

楚铮的怒火却彻底爆发了，他双眼泛起血色，身形晃动，眨眼间便出现在城门处，一把将沙哑声揪了起来，恨恨道：“责难百姓，勒索钱财，欺辱民女，这叫盘查细作？扇耳光、用脚踹，叫方式有些欠妥当？谁给你这样的胆子胡作非为欺压百姓？”

沙哑声被他冰冷的目光盯着，吓得全身寒毛倒竖，胯下传来恶臭，却是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楚铮像摔废物一样将他摔到地上，转身盯着庞信：“庞信，可是你给他们的胆子？”

庞信吓得脸无人色，他不过是原本一个山贼头子，机缘巧合之下揭竿起义成为义军头目，哪有什么真本事？

被楚铮盯着，他全身如坠冰窟，一股凉意从后背升起，他忙撇清关系：“楚帅，这事卑职确实不知情。近期出现了细作烧了几处民宅的事，童大人要求我们注意盘查进出城池的可疑人士，卑职只是依令让手下的兵士们多加留心而已，绝没允许他们欺压百姓……”

“他胡说！”先前那仗义执言的中年汉子激动地站了出来，指着庞信道：“早上我在远处排队时就看到他了，他还从那间屋子里带走了一个年轻姑娘……楚帅，那里可是关着十几个无辜的姑娘哪，全是这些禽兽今天强行从进城的百姓中拉进去……在场不少人也是等了一个上午的，他们也可以作证！”

中年汉子说着昂起头，悲愤道：“不怕和楚帅你说实话，我们这些人在这里等了一个上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出来制止这种行径，但没有！一个都没有！刚才我们甚至都商量好了，由我出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其余兄弟们伺机去夺取他们的兵器，和他们拼命，反正活不成了，拼一个不亏，拼两个有赚！”

楚铮只觉胸中一股怒气直冲脑际，他勉强忍住气朝中年汉子点点头，目光落在庞信身上：“他们说的可是真话？”

庞信脸如死灰，浑身颤抖道：“楚帅，这些人不是刁民就是细作，要挑拨离间，所言不可信……”说着不断给楚铮使眼色，示意他借机下台阶，将这些刁民一并全杀了了事。

“刁民？刁你妈！”他的眼色让楚铮的怒火更盛了，一记清脆的耳光将庞信扇出丈许外，跌在雪水泥泞中。

楚铮瞪着脸肿得像猪头、惊恐万分的庞信，指着老汉一家咬牙切齿道：“这样善良老实的大嫂是刁民是细作？这样行动不便的大伯是刁民是细作？这样柔弱的姑娘是刁民是细作？去你娘的！你眼里除了钱和女人还看得到什么？说，你有没有抢夺民女回家？”

“楚帅饶命！”庞信见楚铮神色是真的动怒了，他不敢再狡辩，这事一查就能查出来，根本隐瞒不了。何况他做下的恶事可不止这些，他赶紧挣扎着跪地求饶：“都是卑职一时鬼迷了心窍，还请楚帅念在卑职有一定功劳的份上，饶了卑职这次，卑职马上让人将那姑娘送回来！”

“饶了你？那谁来饶了这些无辜的百姓！我离开前颁布的纪律条例第三条是什么？”

庞信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几乎瘫倒在地。

“强抢民女者，杀无赦！我当时让你们背熟，看来你们谁也没放在心上！”楚铮冷冷地盯着他，下令道：“澜儿，将他打断手脚丢到一边，呆会我一起处理！”

“是，主人！”何澜儿丝毫没犹豫，长鞭一抖便缠住了庞信。

“何姑娘饶……啊——！”长鞭扯动，大片的血肉飞起，鲜血喷出。

何澜儿执行楚铮的命令只会更严格，决不会打折扣，庞信很快就手脚全被打断、痛晕了过去，像个血人般倒在那沙哑声旁边。

目睹这一幕的百姓们却顿时激动了，楚帅连这个将军模样的恶棍都收拾，这是真的要替他们出头，讨回公道哪！

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委屈与苦难的泪水哗啦啦地直流，哭诉着这些守城兵士们的斑斑劣迹。

“我家闺女还在里面，求你了，楚帅你将她放出来吧……呜呜……”

“楚帅，这些兵士没一个是好人，入城不给钱轻则辱骂，重则殴打驱赶！就算肯给钱，也会把所有钱银都盘剥干净！”

“楚帅，他们借口搜查细作，却把入城者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搜走了，女子还被他们乱摸羞辱！”

“老黄家里的闺女才十四岁，早上也被他们强拉进去了，老黄两口子被活活打死了！”

“楚帅，你要替我们作主哪……”

楚铮望着不顾寒冷、跪在污脏雪水里悲泣的百姓们，胸中热血涌起，他上前弯腰将百姓们一个个地扶起，红着眼睛承诺道：

“各位乡亲们，我楚楼钧在此起誓，定会彻查全城所有恶行，还你们一个公道！晨曦城里但我有一天，就决不会允许再有这样欺压百姓良民的事发生！如果我楚楼钧做不到，你们尽管往我身上吐唾沫，我决不还手决不闪避！”

众人都是出身山野的村民，平时来征粮的小吏都算是大官了，何曾想到堂堂楚帅、一城之主竟不顾他们身上的泥水雪水，一个个地将他们扶起，何况还有这番情真意切之言，更是让他们感动得无可复加，人人都泪流满脸，怎么也不肯起来，拼命地给他磕头。

“楚帅……我们信你！”

“楚帅……”

大伙儿只喊了两个字，便哽咽得说不下去。

望着这些百姓们热切的目光，楚铮胸中热血沸腾，他霍然起身，扫视一圈那些倒地痛呼的兵士们，见这些人都脸有惧色，目光畏缩地不敢与他直视，可想而知这些人中根本不用担心错杀好人。

楚铮双眼冰冷如刀，下令道：“澜儿，将庞信和这些被打倒的违法乱纪兵士尽数斩首，今天我要先给乡亲们第一个交待！”

“是！”何澜儿想也不想便拔出一把苗家短刀，纤细的身子晃动，所到之处人头落地，将泥泞的雪水染红。

场面实在有些血腥，但百姓们心中的怨恨一下子消失了，换上了的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与感动。

楚帅，果真言出必行，他真是的替咱们普通百姓作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