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的一声,一件物拾砸在赫连役身上,滚到了地上。那是舀水的半个葫芦。
“浑小子,你说什么呢?”阿婆迈着急促的小步子走到水萦身边,安慰道:“小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替你打他。”
说着又锤了赫连役一拳。
“抱歉”水萦向后退了一步,微微俯身,然后转身跑走了。
“你这浑小子,快把我的孙媳妇给我追回来。”阿婆又敲了赫连役一下。
赫连役愣了一会儿,起身追了过去,在山路的拐角处,他追上了她。
“我阿婆不能知道父王去世的事情,你跟我回去说个谎吧!”
水萦抬眸看向了他,“……好!”
赫连役伸手拉住水萦的手,向回走去。水萦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咬紧了唇。
阿婆看着并肩而回的两个人,满意的笑了。
下过雨的天地之间,带着泥土芳香的味道。老人家将饭桌安置在了院中,三人围坐在一张四角桌前。
水萦和赫连役相对而坐,都在老人家身边。
“坐那去!”阿婆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赫连役只好坐了过去,挨着水萦。
“小两口闹什么矛盾了?”阿婆开始问。
水萦见赫连役不说话,编了一个理由:“我把他喜欢的东西弄坏了。”
“就因为一个东西,你就这么对小水?”不出意外的,赫连役又被教训了一顿。
赫连役硬着头皮往下接,“我也就凶了她几句而已,谁知道她还耍脾气跑出来了。我知道错了,跟我回去吧!”
说罢,赫连役站起来,朝水萦伸出了手。
水萦站了起来,轻轻的将手掌放到他的掌心里。是不是两人走出门,便再不相见了。
阿婆站起身,将水萦拉到了自己身后,瞪向赫连役,“你说知道错了就没事了?自己回去好好想几日再来接小水。”
两人都傻眼了。水萦急忙道:“不用了,我跟他回……”去字还没有说出口,阿婆看向了身后的水萦,附耳小声道:“不能这么惯着男人,得好好管教管教。让他自己知道错了,以后不敢再这么对你。女人得矜持点,知不知道?”
水萦被阿婆说的愣在了那里。
“那你便陪着阿婆吧,过几日我再来接你。”赫连役说罢,转身离开。那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悲。
“赫连役!”水萦追了过去,抱住了他。
当着阿婆的面,赫连役没有推开她。水萦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放心,过两日,我会寻个理由离开的,绝不会让你为难。”
寻着与他说话的理由,她才敢抱住他,这一抱是她最后的勇气,也是她的永别。
“好”,赫连役离开了。
水萦直到赫连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收回了目光。
西陵王的死要瞒着,可是能瞒几日呢?水萦恍惚中陪了阿婆两日,她好想一直陪着她,可是怎么可能呢?她该走了,这里本来就不属于她。
“阿婆,我想去找他!”
阿婆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感叹道:“这个小子,让他想几日他还真不知道来了。”
“我去找他也是一样的。”水萦再次表明心意。
“哎,这么好的姑娘,他也忍心让你伤心。走,阿婆带你回去!”老人家说着便要拉水萦离开。
水萦急道:“阿婆,我自己去便是!”
她一去,西陵王已死的事情便瞒不住了。
“好吧!记住,不能轻易原谅他。”阿婆还在教水萦。
水萦轻轻点头,走了出去。
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道路中央,天下之大,她却不知该去往哪里。想了想,还是打算穿过西陵城,然后回郢朝。最重要的是,她还能远远的看他一眼,最后一眼。
西陵城内没有丝毫西陵王过世的消息,但众人的衣裳明显素净了些,看来赫连役为了瞒住阿婆,下令众人封口。
他心思还是那么细腻,只是再不会对自己这般了。水萦笑了笑,沿着主干道,从西城门一路向东城门而去。
“告示,告示,征兵告示……”一名侍卫骑马而过,在西城门下停了下来。水萦被征兵两个字惊的跑了回去。
告示上明确写着五日内征兵十万。西陵人口不过百万,原本便有十几万兵力,若再征兵十万,岂不是青壮男子都要当兵了。他要干什么,他要攻打郢朝吗?水萦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听着人们叽叽喳喳议论的声音,她再也忍不住,向王宫跑去。
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水萦,她再也进不去了,只得等在了宫门外。从清晨一直等到傍晚,赫连役从外面回来,一身戎装。他的后面跟着一群身穿戎装的将军。
眼看赫连役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一般向王宫内走去,水萦急忙追过去挡住了他。
“赫连役,你想干什么?”
赫连役淡淡看了水萦一眼,继续往前走。水萦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衣袖,劝道:“你若心中有愧,便杀了我!是我害了西陵王,你杀了我替他报仇便是,万不能做傻事出兵郢朝……”
“哪里来得疯女人,轰出去!”赫连役甩开水萦,毫不留恋的走进了王宫。水萦跌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侍卫上前架起水萦离开。等到人们都进去,游戈折身走到了水萦面前,挥手让侍卫离开。
“饶姑娘,少主能留你一命已是不易,你别再来给他添乱了,行不行?”
水萦没有理会他的话,急切的问:“游戈,他真的要攻打郢朝吗?”
游戈点头,“那是王上的遗愿,少主岂能改变主意,你还是走吧!”
水萦凄苦的笑了笑,转身离开。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她不能看他泥足深陷。趁着城门关闭的那一刻,水萦走出了西城门,去找阿婆。
如今也许只有她能劝得了他了。可是告诉阿婆,她自然会知道西陵王被自己害死了。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不忍心。磨磨蹭蹭的,她在竹林里待到夜深人静,终于鼓足勇气去了阿婆的木屋。
她的脚步声很轻很轻,走到院中,听到屋中传出来一道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