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行 第294章 他不能活

郭荣看着秦霜的背影，感受到旁人投到他身上的视线，尴尬地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抱着胳膊，一会儿抓下巴一会儿扶额头的坐立难安。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秦霜可以这么不要脸面……他一个男人被牵的都觉得难看，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子，是怎么想的，可以在皇宫宴会上，说这种话，丢这个人的？

郭荣看着秦霜坚决的身影。糟心地想：果然人要是不要脸，天下无敌……

皇帝傻眼了，大殿中安静地雅雀无声。

不说他不能强逼自己的义子去取这么一个行为不检的女子，让他在朝野中丢这个人。

就说一个女子为了悔婚，连这种自毁名誉的话都宣说了，他作为一个明君也不能这么强逼着人成亲啊。

“这……这……晋王，秦霜，你们跟我来。“皇帝转而又对宴席上其他的人笑眯眯地说，“朕稍去处理下家务事，众爱卿接着宴饮。”说罢就起身朝后走了。

“恭送陛下……”众人应诺。

晋王从座位上起身，浑身刺闹地跟在秦霜的身后头，随着太监的指引，进了后殿。

皇帝站住了脚，转身看了看晋王，又看了看秦霜，问：

“三儿，莫不是你们两个小孩子吵架，惹得她开玩笑？”

郭荣嘴唇动了动，还没出声，秦霜就又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言辞恳切地说：“陛下，草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陛下或许知道，草民是秦园的家主，到我这一代，是要招入赘婿续香火的，所以我并未与其他闺阁女子一般，那么守妇道。得知陛下的圣旨时，就觉得愧对圣恩，愧对晋王殿下……所以一定要坦白实情，当面向您请罪。无论怎么责罚草民都认，望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看着秦霜的后脑勺，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郭荣也无语的将脸瞥向了一边，不看秦霜。

真的，他虽然不在乎秦霜是否完璧，但是他还是要脸的……他没那么豁得出去，在秦霜对着满朝文武说了这种话之后，还有硬着头皮娶她的勇气……

郭荣气得有些想哭。

皇帝见郭荣这么一副委屈的样子，也不好再劝什么。许久的沉默之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是一桩好事，可惜了……”

皇帝思忖了一番，现在永安王已经被灭了，最大的祸患已除。

当初是因为有些不自信，心中不安稳，知道有人打秦园的主意之后，才动了让晋王去娶秦霜的心思。

那现在这个理由已经不存在了，既然强求不来……不娶就不娶吧，皇帝想。

“谢陛下！”秦霜高兴地连忙拜谢。

“起来吧。”皇帝说。

“草民还有话说，是阮世安阮公子托草民给陛下带的话。”秦霜不歇气的说。

皇帝听闻阮世安的名字，整个人都一滞，随即转了半个身子，有些责怪的看了看郭荣。

意思好像是怪他为什么让秦霜都知道了阮世安的事情。

可是郭荣现在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似的，已经无语到极致了，打不起精神来，一点也没有接收到皇帝的埋怨。

皇帝收了眼光，转过身背着手，问：“什么话？”

“他说，阮世安是否还活着，不重要，他可以依旧是一个死人。

重要的是，他爹阮太师不能背着一个欺君罔上陷害忠良的奸臣名声，这对于他来说，太冤了。请陛下看在与阮太师从前的师生情分上，还他一个清白。

他还说，当初之所以错判，只是因为谢律中滥用陛下的信任，挟恩报复。操纵人心，使陛下为难。错的不是陛下，错的是谢律中。他心中从未怪过陛下。”

皇帝听完之后，背对着秦霜许久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仰天长叹了一声，语气中诸多感动和伤感，说：

“朕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

然后就陷入了沉思之中，秦霜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下文。正要问问皇帝的意思。

皇帝突然说：“……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晋王留一下。”

“是……”秦霜只能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太监的指引出去了。

秦霜走了之后，皇帝问郭荣：“阮世安的事情……你觉得朕该怎么办？”

郭荣的情绪不高，敛了情绪仔细想了想说：“……臣不知。臣只是觉得，阮世安还活着的事情，不能大张旗鼓的让人知道……毕竟关乎律法的威严。他活着这件事未免显得朝廷太过儿戏了。至于翻不翻案……全凭陛下心意。”

皇帝说道：“……翻案就不显得朝廷儿戏了吗？这不是降职而是满门抄斩。降了职还能升了官位补回来。满门抄斩这种事情，如何挽回的回来？只会降低朝廷的威信。”

郭荣想了想，语气又亲昵了些，说道：“……义父，可是自从永安王透出反意之后，朝中舆论翻转，都觉得当初阮太师的案子有错……若是不翻案，会不会失了民心？”

“哼！”皇帝语气不悦，说：“……当初说阮太师勾结阮承旨陷害忠良的是他们！如今说是冤案的也是他们！他们有什么脸面怪朕不翻案？阮世安不能活，既然没有苦主提这件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那……那阮世安如今还关在臣的府中，该如何处置？”

“朕不都说了么，他不能活，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皇帝语气急躁，说罢之后直接甩袖离去……

……

……

从宫里回来之后，天色已经黑透了。秦霜满心高兴的打着灯笼去找阮世安。

门口的看守的侍卫早就习惯了秦霜来探望他，王爷也没有下令阻止过，所以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一开门，就见阮世安在黑漆漆地房间内直直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见秦霜进来，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向她。

“世安……皇帝的赐婚取消了！你让我传达的话，我也向皇帝传达了！”秦霜兴奋地拉起了他的手，高兴的说。

阮世安听秦霜说她的赐婚取消了之后，不由地心中一喜，可是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冷静地问：“他怎么说？”

秦霜想了想说：“他叹了口气，说他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个好孩子……”

阮世安听闻，微微低了头，有些失落，思索了一会儿，又问：“还有吗？”

“后来他就让我先走了，让郭荣留下……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是否跟你有关。”秦霜说。

阮世安更加的沉默了。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秦霜带来的灯笼放在他们两个的脚边，微黄的光照了一小片范围，有些压抑。

正在沉默间，郭荣带着十多个士兵进来了。

阮世安清亮的眼眸中沉静如水，抬眼冷冷地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