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玄冬听着众人的争吵,不发一言。
陆良平为人虽然清冷了点,但人缘看来还算不错。
当然,这一部分帮陆良平说话的人当中,有很多可能是为了别的目的。
眼前,就看牧玉龙的权衡了。
要顶着朝内朝外以及国内国外的压力,来处理这件事,的确不容易。
如果朝廷之上的大臣们能观念一致,那来自代国那边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可能。
代国与瑞国早年间经常交战,如今已经和平了好些年,许多人自然不希望再轻易起兵戈。
邵玄冬今天站在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期待牧玉龙对陆良平的特赦,而是要尽力为陆良平争取足够查清真相的时间。
再有便是,避免陆家上下被牵连。
毕竟,通敌之罪可大可小。
弄不好,连陆青湘也要被牵连进去。
宝座上的牧玉龙摩挲着腰间玉佩,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众人一时也猜测不到牧玉龙的想法。
眼看着大家都争地面红耳赤,唾沫飞溅,差不多要到动手的地步了,忽然一个内侍匆匆入殿,拜下,“陛下!”
牧玉龙端直的身子往背后一靠,“说。”
这一声,打断了众朝臣的争执,殿内安静下来。
内侍朗声禀道:“华阳宫贵妃派人来禀,陆嫔方才听闻陆博士被拘押之事,激动地晕厥过去。
贵妃请了太医过去问诊,结果……结果发现陆嫔有孕,恭喜陛下!”
内侍的这一声恭喜,无异于一道惊雷,炸响在殿内。
朝臣们纷纷语声嘈杂起来。
“哦?”牧玉龙问,“陆嫔现在怎么样了?”
内侍接着道:“太医说了,陆嫔是因为激动过度才晕厥,于龙嗣暂时无碍。
只是,陆嫔本身体弱,实在不能再受刺激。否则,于陆嫔,于龙嗣都将有损。”
“陛下。”立即有老臣跪下道:“皇嗣乃国之大事,陆嫔既然怀有龙嗣,便是瑞国上下的大喜事。
陆博士通敌之事尚且有疑云,再加上如今陆嫔有孕,此事更不能草率处置。还请陛下开恩,从头彻查此事,以安陆嫔之心,以安皇嗣!”
“臣附议!”
“臣附议……”
议殿内大部分朝臣都跪了下去,包括之前极力主张即刻处置陆良平的人都改变了立场。
毕竟,牧玉龙即位也有五六年了,直到现在还后继无人,这可是众臣一致的心结。
现在,陆嫔有孕,他们也算放下了心头大石。
别说陆良平通敌之罪尚有诸多疑点,证据也不算太充分。
哪怕是陆良平真的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名,为了瑞国大计,那也多少是能宽容的嘛。
邵玄冬松了一口气,这件案子可以细查了。
哪怕代国那边施压,牧玉龙也不必再顶着诸多的压力。
不过,陆嫔的这个龙嗣来地也太是“时候”了。
……
“当啷”一声,瑶英郡主牧月灵将手边的碗碟给扫下了桌面,语声愤然,“怎么会这么巧!一定是陆嫔在撒谎!
陛下多年无子,后宫那么多女人也一直无孕,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就传出她有孕的消息了?
陆嫔一定是在欺君,我要进宫揭了她的皮!”
侍从忍受着牧月灵的滔天怒气,小心翼翼回答道:“郡主,这怀有龙嗣之事,要经过几位太医共同检查的,陆嫔她……恐怕做不了假。”
“啪”地一声,牧月灵直接一巴掌甩在了答话的侍从脸上,“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牧月灵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起来。
她好不容易做了个局,准备将陆家拖下水,结果半路却杀出来个程咬金,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陆家通敌之罪,快刀斩乱麻,才能和稀泥。
若是细细查下去,她的计划就失败了。
侍从不敢再说什么,扑嗵跪了下去。
牧月灵在屋子里大步踱来踱去,显地很焦躁,“二哥呢?”
侍从轻声道:“方才似乎出府去见客了。”
又是“呯”地一声,牧月灵将一个花瓶砸在了地上,“贱种所出,果然办事不够牢靠!”
……
一座寂静的小酒馆内,福王二公子牧英常有些迟疑地踏上了楼。
身边的侍从都被留在了楼下。
走上二楼,窗边正坐着一个白色身影。
光是看侧脸,都觉得有如画中人物。
面对这样的清俊人物,同样身为男子的牧英常,实在是没什么可高兴的。
“二哥来了,坐。”
苏逸轩放下手中酒杯,看向牧英常,嘴角勾了一丝淡笑。
牧英常在苏逸轩对面坐下,语声带了嘲讽,“陆家都要翻天了,你身为艾元良案子的主理官,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闲酒。”
苏逸轩笑了笑,“比不得二哥有闲心,不在国子监里好好读书,尽掺和些污七八糟的事。”
牧英常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二哥很清楚。”苏逸轩低下眸子,斟了两杯酒,一杯递到牧英常跟前,“四生的尸体已经找到,死因也已经查清。”
牧英常的目光微闪,“哦?是吗?那是好事,看来你能很快查清案子的真相了。”
“真相就摆在那里。”苏逸轩道:“谁动了艾公子第一刀,谁又动了艾公子‘最后’一刀,要找到证据,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今天找二哥来,是想再给二哥一个机会。到底二哥也是我的舅兄,这将事情做绝的风格,还不是我苏逸轩的做法。”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口上这样说着,牧英常却不自主地端起苏逸轩斟的那杯酒,一口急喝下去,随即呛了起来。
苏逸轩递上帕子,“我可以再给二哥点时间考虑清楚。如今陆嫔有孕,不管陆家犯了多大的事,陛下都可以酌情赦免。
可我一旦将什么证据摆到了陛下的面前,二哥以为,到时陛下也好,福王也好,会更偏袒谁呢?”
说完,苏逸轩站起身,看了呆呆的牧英常两眼,转身离去。
苏逸轩走出小酒馆,上了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亲随禀话,“宋正诚的来历已经调查清楚,家父的确是艾丞相身边的亲随,跟了许多年。”
苏逸轩点头,“这一点他应该不会撒谎。那案发当晚呢?他果真一直呆在万才良的客馆内?”
亲随继续道:“说是当晚万才良设宴,宋正诚一直在劝酒,结果自己倒先喝醉了去。
见状,万才良便命人将宋正诚送进了客房休息。根据伺候的小仆所说,宋正诚酒后很规矩,既没吐也没有半夜要水。
中途,小仆想进去看看宋正诚有没有踢被子,顺便添灯油与换香,结果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直到第二天,客馆上下听闻艾元良出事,他们去拍门,宋正诚才打开了反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