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墙上往城外望去,出征的军队宛如洪流一样浩浩荡荡远去。
姚夫人的泪珠大颗大颗不停滚落,手中的帕子都湿了大半。
她的目光紧紧望着队伍,身体不住地抖动,压抑不住的悲意笼罩全身。
队伍里面有她的儿子,她的丈夫。
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又或者,还能不能再见,谁也不知道。
这便是,陆青湘不愿在邵玄冬出征日上城墙相送的缘故。
离别,总归是伤感的。
她宁愿在邵玄冬凯旋之日,早早地在城头迎接。
也不愿在邵玄冬离去之日,看着他越走越远。
那种悲意,她可能承受不住。
直到队伍去地远了,陆青湘才朝姚夫人劝道:“夫人,我们回去吧。阿翁和阿奇他们,一定会凯旋的。”
姚夫人点点头,任陆青湘扶着她下了墙头。
隐在人群中的苏逸轩,看了一眼陆青湘与姚夫人的背影,目送她们上了马车,朝着青玉园的方向而去。
“邵夫人与姚夫人昨天便已经搬进了青玉园,邵三公子也被一同带了过去,宣国公府如今只有管事守着。”身边一个奴才禀道。
“嗯。”苏逸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青玉园。
陆青湘扶着姚夫人才刚进门,陆青湘的母亲苏氏便迎了过来,亲热地拉起姚夫人的手,“听青湘说,夫人将宣国公府的事情打理地井井有条。
我呀,来到这青玉园后,是忙得焦头烂额。青湘这丫头被我给宠坏了,也不懂什么内务。
现在可好,夫人过来了,完全能帮我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苏氏这样亲热,姚夫人也露出一个笑脸,“陆夫人实在太谦虚。这段时间,我哪有心思管理内务啊。
国公府都是青湘在打理,管事的都夸她做地好呢。”
“你可别夸她,一夸她,她可就翘到天上去了。来,夫人要不嫌我嘴碎,就去我那里坐坐,我一样一样向夫人请教。”
“哪里的话,别说请教的话,只当是聊聊天就好。”
苏氏拉着姚夫人离开,或许是同龄人,话题要随意点,姚夫人心中的悲意一时倒被分去了不少。
眼看着两人离开,陆青湘也轻松了一口气。
有些话,她到底是晚辈不好说。
由她母亲来劝慰姚夫人,倒比她来说地好。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陆青湘才朝邵震辰的院子走去。
“阿辰的院子都打理好了?”
“小姐放心,婢子亲自吩咐的,保管连一棵杂草都没有。”
“就你会讨功。”
“婢子可不是为了讨功,婢子也希望三公子能早点醒来。依婢子看,咱们青玉园是福地,三公子过来调养,说不定很快就能清醒。”
“你这吉利话,我替阿辰收下了。”
来到新安置邵震辰的阁楼,陆青湘不由顿了顿。
她特意将邵震辰安排在二楼,阳光照地透亮,窗前有花树萦绕,时有花香鸟语,晨间又沐浴阳光。
在这样的屋子呆着,相信邵震辰也能感受到不同的气息。
上了阁楼,来到邵震辰的屋子,陆青湘看了一眼沉睡的邵城震,微笑道:“怎么样,阿辰,新地方可还适应?
我和夫人才送走了阿翁和阿奇,原来在城墙上看出行的队伍,是这么壮观。
阿辰,你也想看对不对?那就快点好起来,等他们凯旋的时候,我带你去城墙上看,可千万别错过了哦。”
屋子里一片寂静。
陆青湘轻叹一声,将两瓶花移到了向阳的地方,然后沉默离开。
就在陆青湘离开后不久,邵震辰掩在薄被中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
福王府。
瑶英郡主牧月灵与苏逸轩的院子里,传出了阵阵怒吼声。
“苏逸轩,我知道阿爹已经回来了,你快放我出去!”
“外面的狗奴才,你们再不开门,信不信我出去后将你们剁了喂狗!”
“阿爹,快来救救月灵啊!”
“来人啊……”
无论牧月灵怎么叫嚣,始终没有人答理她。
牧英常等在院外,看着换了身锦袍出来的苏逸轩不由有点担心,“这样真没问题?
万一父亲派医师来给妹妹诊治,你可就百口莫辩了。你真不怕我父亲?”
苏逸轩的脸上毫无波澜,“王爷进宫了这么久,应该就快回府了,我们还是去门口迎接吧。”
说着,苏逸轩大步朝前走去。
牧英常看着苏逸轩意气风发的背影,不解地摇了摇头。
他感觉自己实在看不懂这个苏逸轩。
不过一会父亲回来,就能知道苏逸轩到底会怎么应付了。
可不管怎么应付,一个大活人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还不时地疯叫,这个人还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父亲能不发火?
两人来到门口,身后还有管事与一众亲随。
其实福王牧康年因为不涉朝政,是个逍遥王爷,加上已故王妃的家乡在南州。
所以,牧康年在一年的时间里,倒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呆在南州,或是往返在南州与上京城的路上。
大家早已经习惯。
可今天,看着仪宾与二公子这么郑重其事地迎候在门口,大家不由觉得十分奇怪。
别说底下的亲随奇怪,连牧英常这个二公子都感到不解。
一大早地,苏逸轩便让人通知他福王回来了,还说要在门口迎接。
牧英常也没多问,反正讨好父亲这种事,多一件就多一件,他也无所谓。
很快,福王的车驾出现在视线中,众人正了颜色,理了理衣饰。
眼见车驾停下,福王牧康年下车,众人便随着苏逸轩与牧英常上前行礼。
“拜见福王。”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在道上。
福王牧康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跪拜的众人,神态闲适道:“起身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逸轩你辛苦了。”
苏逸轩起身一揖,“受殿下之托,逸轩不敢有负。”
“很好。”牧康年上前拍了拍苏逸轩的肩,然后与苏逸轩并肩而入,“我听说月灵病了?”
跟在身后的牧英常不由竖起了耳朵。
来了,来了,看苏逸轩你小子怎么圆谎。
苏逸轩回答道:“郡主的病事倒无大碍,只是性情太过冲动。骆承恩携异族使官入京,我怕她闹出事端来,所以命人将她安置在院子里。
这件事,没有提前禀报殿下,是逸轩之过。
只是现下,北境与代瑞的边境都不太平,逸轩想着过一段时间,待局势大定,再放郡主出来不迟。”
牧英常:“……”
这样说都行?
他不自觉地慢了两步,生怕父亲突然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