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雨昭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武月进宫

未央宫。

太后的右眼皮总是没完没了地跳，躺在榻上揉着自己的眉间：“黎嬷嬷，哀家头疼，快去找个太医过来给哀家看看。”

黎嬷嬷去太医院绕了一圈回来，却意外带回的是秦末。

“怎么是你啊？”太后都是有自己习惯了的老太医，倒也不是说不相信秦末的医术，是这看病诊脉，人都有个习惯。

秦末行礼，道：“今日太医署大多的太医都去喝老太医长孙的满月酒了，留下的就是微臣。”

太后问：“既如此，人家都去了，怎么单独就你不去，秦太医你在太医署的人员关系已经差成这样了吗？”

秦末笑了笑，带着自己的一丝骄傲语气：“秦某有皇上一个挚友就够了，不需要其他多余的人了。”

“太医令一个朋友的都没，哀家也是很好奇，你若是生病了，可有太医为你操心？”

秦末道：“不劳太后费心了，秦某一来相信自己的医术，二来若是真的回天乏术了，那也就不用治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道理。”

“你倒说得一堆歪理出来，也难怪皇上喜欢你，都是不走寻常路的。”

秦末淡淡一笑，拿出针为太后施针：“太后娘娘请放松。”

太后也没紧张，上了年纪的，总是喜欢跟人聊天：“你救皇上的时候，还小呢，那时候哀家看你也觉得乖巧，不想越大就越发的圆滑了。”

“微臣没有圆滑，只是看的事情多了，长大了。”

“照理说你也老大不小的，皇上对你的恩赐，已经是什么都有了。年少有为，如今沉稳能干，怎么还不给自己找个媳妇？”

不知道为什么，太后说到这个的时候，秦末的脑海中居然浮现的是昭姮的脸，那张桀骜不驯，又总是委曲求全为了别人的面容。

“微臣没遇上喜欢的，又是孤家，不着急。等什么时候遇上了，也是要向皇上要一道赐婚圣旨的。”

太后吃痛地嘶了一声，随后觉得神清气爽不少：“也是，不过你若是想要娶媳妇儿了，哀家倒是很乐意给你寻思几个。”

“不劳太后费心，微臣还早着呢。”

成亲吗？

想他这种到最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够活着回到北梁的细作，娶个夫人，是跟着自己担心受怕吗？

况且这种事，也从来不适合对别人摊开心扉、

太多年了，他身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就算是帮他办事情的那些人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换，没有固定的人跟着。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从来不知道什么目的。

秦末在太后的身后，微微一笑：“太后近来，没少做恶梦吧？”

太后闭着的双眸猛然睁开：“是。哀家近来频频做恶梦，总是……醒不过来。”

秦末点点头：“太后娘娘这是心病，是不是想到什么东西，然后一直放心不下就过度地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太后皱起眉头：“没有，都是一些陈年旧事，哀家平白无故想这个做什么。”

“看来娘娘梦到的，都是一些旧事了，微臣给娘娘开几贴安神的，您也少想那些琐事惹自己心烦了。”

“恩，若是有用，哀家重赏赐。”

……

长亭殿。

“皇上驾到|——”

锦衣出门，微微颔首：“臣妾参见皇上，还请皇上恕臣妾不能行礼之罪。”

“免了。”

“多谢皇上。”

宸霂寻了个坐的地方，刚坐下，锦衣就端着茶水糕点过来了，见到宸霂，面色一颤，手都不稳了。

“奴……臣妾，臣妾参见皇上。”

“你这是去哪里？”宸霂问。

没等阿音开口说话，在宸霂面前一向老实巴交的锦衣着急地说：“方才是臣妾觉得口渴了，但是臣妾宫里只有开的水，臣妾嘴馋，想喝点粥，也是……有些饿了。妹妹就非说要去御膳房给臣妾拿回来。”

宸霂看着阿音：“是这样吗？”

站得老远，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阴冷的气息。

“是，臣妾，是怕别人不了解姐姐的口味，倒时候白跑了一遭，想来就自己去。”

宸霂道：“那你可真是尽心尽力啊，对了……与你出行……

“咳咳——”安顺急忙咳嗽，若是锦衣知道有人告状，岂不是又要炸裂了。

倒时候阿音还在宫中呢，过几日说不定就在城外的乱葬岗里发现也未可知。

宸霂岂会不知道，只是笑道：“与你同行，你觉得可还有意思？”

“能够跟皇上出游，是臣妾莫大的荣幸，臣妾觉得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

锦衣白了阿音一眼，只是一下，又转眼笑道：“妹妹也不用妄自菲薄，倒是臣妾，这一次倒是真真的羡慕妹妹能够跟皇上去微服私访呢。”

宸霂仔细盯着锦衣，“锦妃，你这脸上的胭脂，可是宫外的那一盒？”

这倒是不假，锦衣拿到了胭脂以后，心里按耐不住，拿出来试试，谁知道才试试，宸霂就过来了、

以为是宸霂送的，锦面带娇羞：“恩……”

“恩。”宸霂知道阿音怕什么，所以也没有再说下去，随便说了几句，就跟安顺出去了。

安顺十分好奇：“皇上就这么问一句，就不问清楚？”

“还要多清楚，要朕跟个泼妇一样跟锦妃说她这样不行？”

安顺撇撇嘴：“既然您都没什么想问的，还跑过来做什么？”

宸霂道：“朕是来确认一下的，锦妃……一直都是很温婉的一个人，你说她突然就会抢东西，朕也是不大信的。”

安顺愤愤地说：“皇上说的可是笑话？谁都可以说温婉，就锦妃不能说！”

“朕知道你不喜欢她，就因为当年的事情？”

安顺点点头：“当年的事情也是皇上你不相信姮昭仪，您到现在还觉得是姮昭仪做的？”

宸霂不语，气势过了这么久他是最了解昭姮的。昭姮没做过的事情是不会断然承认的。她要是做过的事情，也不喜欢遮遮掩掩的，反而是喜欢直接一些，把话给说出来。

所以锦衣之前说是昭姮让她出宫去找吴念这个人的事实，可能只是锦衣自己怕被责罚，将东西推在了昭姮的身上。

其实他早就举得是这样，但是因为刚好那件事情跟锦衣是有关系的，锦衣跟昭姮又曾经是主仆。

昭姮不理他，她倒也想气昭姮。

“她这两日在做什么？”宸霂淡淡问。

“谁？”

“姮昭仪。”

安顺笑笑：“奴才听说最近娘娘也是悠闲地，每日也就喝喝茶，跟安沁在昭阳殿中游玩。听说安沁现在走得特别稳了呢，皇上，几日不见，要不要转去昭阳殿，看看他们？”

“多嘴。”

“那皇上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宸霂白了他一眼：”她自己有本事将朕给赶走，倒是想法子把朕给请回去。她真当朕是什么话都那么好说的人吗！？“

安顺也是没办法，这才和好多久，俩人又开始了新的冷战。

……

此时宫中的某个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就多了一个人。

御膳房的总管还是周路，宫中每过一些时候就会多选拔一些手艺好的进宫做厨娘，一来是给皇家换换口味，二来是每年都有要回家的厨娘。

毕竟宫中的厨娘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若是简简单单地一直做下去，没有被哪位妃嫔要到自己的小厨房里去，很有可能哪天那个妃嫔吃了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就开始发脾气了。

皇上不管这些小事，御厨都会将这些责任推到厨娘身上，倒霉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新来的厨娘脸上多了一块暗红色的印记，还挂满了雀斑，长得丑，但是手艺好。周路就叫她只要在身后帮着做些点心送到各个宫中去就好了，不用出面。

厨娘是谁，是武月。

总归是有了自己的法子，一言不发的就进了后宫。这一次，她是抱着目的过来的，时间很短。在她脸上的印记最多不过三天，三天之内，她若是没有成功，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是谁。

“你今天进宫第一天，很多东西一定还不习惯吧，不过没有关系，慢慢来，这样，你先做些糕点，送到长乐宫去，也让你熟悉一下路线。找你进宫，也是之前负责太后宫中糕点的那个厨娘病了。”周路温柔地笑着说。

武月点点头，用颇有沙哑地语气说好。

然后做好了糕点，有专门的人拿银针测试，接着跟着一个领路的宫女去了长乐宫。

宫女在长乐宫门外的时候特地交代几句：“太后娘娘最近有些头疼，她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你送进去就赶紧出来，别惹事。也千万不要想着跟太后能攀上什么关系，这样的厨娘，我见过的了，都没什么好结果。”

武月点点头：“知道了。”

将东西送进去的武月环顾了一下安静的长乐宫，这会儿，太后应该是休息去了，正午时候，只有几个打扫的宫女在边上来来回回地走动。

武月嘴角微微一笑，将糕点放在了桌上。

半柱香以后，太后恰好也醒了，起身走动的时候看到了这盆糕点，顺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

“这……御膳房是什么时候换了厨娘吗？”

“怎么说？”黎嬷嬷问。

“你拿一块尝尝，也奇怪，这个味道哀家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

黎嬷嬷尝了一块，表示痛感：“这个味道是真的很熟悉啊，但是奴婢也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了。”

“罢了，明日看是谁送过来的，叫住问一问便是了。”

第二天的时候，武月做了同样的糕点，却不自己送过去，而是叫别人送去，说是头实在疼得厉害，走不动了。

“才来第二天就学会偷懒了？”

“没有没有，真的是头疼得厉害了。”

“也罢，帮你一回吧。”

所以当替代她的那个宫女去的时候，太后叫住了她：“昨日的糕点也是你送过来的？”

宫女不知道是不是要褒奖，是不是要惩罚，也不敢说话。

黎嬷嬷随即说道：“太后觉得那糕点十分可口，所以想夸奖一下，是不是你做的？”

人都有私心，虽然她昨日警告了武月不要想着能够跟太后攀上关系，今日还是自己做了自己警告别人的事情。

那宫女微微点头：“是。”

太后问：“你在宫中多久了？”

“两年。”

“两年？”两年的时间肯定就不会是太后从前吃过的，“那……这糕点可是有谁教你这么做的？”

宫女有些支支吾吾：“是奴婢的娘亲教的，在宫外的时候……”

“那你娘亲也曾经是宫中的厨娘吗？”

宫女点点头：“是……是啊。”宫女生怕太后喜欢吃，又要叫自己母亲进宫，她母亲怎么可能会做跟别人味道一样的糕点，立刻说道：“可惜我娘命不好，前些年去世了。”

太后点点头：“好吧，那你下去吧。明日再送点过来，哀家倒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她也不是很喜欢，只是因为这个味道太过于熟悉了。

“是，奴婢一定准时送过来。”

“也不用同一个时候，哀家最近困得厉害，你明日晚上送过来便可，哀家就不用晚膳了，吃些糕点喝点粥就行。”

宫女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急急忙忙地回到御膳房就找武月，拉着她的袖子：“你可不可以将这个糕点的做法交给我。”

“恩？”武月笑着问：“你很想学吗？”

“恩……对，对啊，送过去的时候偷偷尝了一口，发现味道很独特，所以想学。”说白了，怕武月突然不见了，不在了，有事情了，太后突然就想吃了，那得多尴尬。

武月看透不说透：“好，明日我再做的时候，你只管在边上看着，这个很容易就学会的。”

“好啊，多谢。”宫女为自己的小心思松了一口气，只要学会了这个，应该也就没有别的后顾之忧了吧，得到太后的赏识，这是多好的事情。

武月“温柔”地对着她笑，只是不知道那笑容里藏了多少刀枪暗箭，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