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雨昭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太后去世

第三日，也是武月进宫的最后一天。

这一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天气异常的不好，风雨大作，让本就冰冷的皇宫更显凄冷。

戌时过半，宫女去找武月：“快到时候了，太后娘娘怕是饿了，我去熬粥，你做糕点，我将米放下去就过来学。”

“好。”

武月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身揉面，今日揉面团的时候，手劲十分用力，眼神带着笑意。

那面团今日，总是格外的不同，大致别有滋味。

过了一会儿，宫女过来看着武月，武月笑着问她：“姑娘你年纪不大，怎么进的宫？”

宫女对眼前这个丑陋的女人没有什么戒心：“我叫阿焰，我娘生我的时候，恰逢家中走水，本就不富裕的生活变得更加拮据，所以我娘叫我阿焰。”

“姓什么？”

“姓？没有姓，我爹跟着别的女人跑了，我娘……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武月的手微微停住：“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过逝者已逝，好在你如今在宫中，也算可以。等到了年纪，就可以出宫去，还能领一笔银两，也好，寻个夫家。”

“哪儿那么容易啊？”阿焰笑道：“你以为有那么多出宫机会的宫女最后都选择了留在宫中，还不是因为出宫之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去处。宫中尔虞我诈人心险恶，也鲜少有那种真心相待的出宫搭伙做些小生意。倒不如……就留在宫中了，跟上一个好的主子，还能有所去处。”

武月用手掌轻轻按压分开面团，道：“所以你想跟着太后？”

阿焰一愣：“你，你知道？”

“你不用担心，我是上了年纪的女人了，我不想着能够跟太后搭上什么关系。加上，我进宫不过是为了一口吃的，你也不用担心。”

阿焰问：“你当真不想！跟皇家有关系，是多少人都羡慕的事情，你说不想，谁信啊。”

“不过……你长得这么丑，前半生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阿焰还年轻，说话，自然是无所顾忌的。

“我过得，确实不好。”

阿焰好奇地问：“你可有夫君？有孩子？”

武月眼神冷淡，语气绝望：“夫君，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

阿焰脸色尴尬：“呃……对不住，我不知道。那个……所以你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吗？”

武月突然，想给阿焰说故事：“我的夫君，有一正妻。”

阿焰偏头：“你是妾？也难怪，你生得这么丑，谁家愿意娶你为妻，光是让你做妾，我都觉得是你夫君对你真心以待了。”

武月苦笑：“是吧，我夫君待我，却是真心。只是越这样，家中正妻岂能容我，于是我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夫君死了以后，她便将我关了起来，百般折磨，好多年了，我才有机会逃出来的。”

阿焰深感同情地看着她：“真是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么可怜的一段往事啊？”

“我不可怜。”武月说话间，已经将糕点做好，放在了蒸笼上。

“我虽然没有夫君，可现在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你要的是什么？”

“我家正妻的性命。”她森森一笑：“她害了我孩儿，总归是该把命还给我的吧？”

阿焰撇撇嘴：“听你口中所说，你嫁的也是个大户人家，想必是你丈夫死了以后被正妻给赶出来的，你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了，还想着要你家正妻的面，大姐，你也想太多了吧。”

武月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是啊，不过没关系，这天总是喜欢收一些恶人的，像她这种的，也过不了多久了。”

糕点快要好了，阿焰也懒得跟她再说了，不管她是多悲惨的身世，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好了，我替你去送糕点，你就在这儿歇歇吧。”

武月森森一笑：“糕点能得太后的喜欢，自然是好的。你要学，也要先知道是个什么味道不是？”

装到盘子里的时候，她拿了一个递给阿焰：“来，我特地多做了一个，你尝尝，尝尝，才学得好。”

阿焰笑了笑：“好，你还真是想的周全，我只想着学会，还不知道这味道是什么样子的！”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试试。”

阿焰吃下了那块糕点，武月不过在心中默念了三下，她便已经晕乎乎地倒在了她的边上。

武月蹲下来拍拍她的脸颊：“看你身世可怜，我也不杀你，不过送糕点这个事儿，还是我自己亲自来吧，毕竟那个女人的死，我得亲眼看到，才解恨呢，哈哈！”

未央宫。

距离盛夏还有一段时间，此日这个时辰，天色也已经暗沉下来。

武月走在路上，隐隐约约的都已经让人看不清楚了。

守在门边的宫女看到武月还有些影响，第一天就是她拿着糕点送过来的。

所以武月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了，也没有人拦着。

殿内空无一人，武月将糕点拿出来放在桌上，随之便是黎嬷嬷的声音：“是谁过来了，可是昨日那个做糕点的小宫女？”

武月不答，转身匆匆就离开了。

黎嬷嬷出来的时候，殿内已经没有人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过来送东西了，御膳房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太后缓慢地从后面走出来：“有规律的人都成事了，还会待在御膳房里做个跑腿的吗？”

黎嬷嬷赶忙上去扶她：“好在她将东西都送过来了，娘娘，您正好起身，不若喝些粥，吃些糕点暖暖胃。”

太后走到那个糕点前面，拿起了一块咬了一口以后，道：“哀家这两日想了想，这个味道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竟然这样的熟悉。”

黎嬷嬷问：“娘娘想出来了吗？”

吃完了一整块，太后点点头：“嗯，哀家想出来了，哀家是不可能忘记这个味道的。这是武月那个贱人，从前做糕点给皇上吃，就是这个味道。”

那时候她很气，但是又没有办法阻止皇上的疼爱，所以就私下截下了糕点，这么一截就是半年。

那半年武月做的所有糕点，都送到了椒房殿，这个味道她憎恶，却觉得好吃，所以记忆犹新。

黎嬷嬷紧张道：“怎么会这样呢，武太妃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有人做出味道一样的东西来？”

“哀家一样很好奇，哀家……很好奇那个宫女的母亲到底是谁。”

“娘娘，这个怕是多虑了，那个宫女一看就家世磕碜的，而且年纪算起来也有十六七岁了，那个时候，武太妃还在宫中呢，怎么可能做了别人的母亲。”

太后点点头：“是，她不可能，可哀家这两日啊，眼皮子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你说，是不是哀家想太多了。”

黎嬷嬷笑了笑：“定是您想太多了，多休息，自然就好了。太后您也不要过于忧心了。”

“哀家是为宸儿还有央儿操心啊，现在宸儿有自己的想法，是一国之君，哀家都算不过他。就是央儿啊，到现在，还没有娶妻生子，这可叫哀家心急死了。改明儿，哀家要亲自挑选，给他找一个好妻子。”

“太后娘娘说得在理。”

门，明明很重，却发出了摆动的声响，黎嬷嬷过去看了看，却在门边被打晕过去。

“黎嬷嬷，怎么回事？”

当太后再转身的时候，门边哪里还有黎嬷嬷。

太后皱起眉头：“跑哪儿去了？！”

门被从外面，缓缓地关上了。

太后以为是黎嬷嬷，还正要骂人：“你在那儿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再如此，哀家可要生气了。”

“哈哈——你尽管生气吧，我倒也很想知道，现在还有谁能救你！”

刺耳的笑声从殿内传来，吓得太后当即就坐到了地上，“什么……什么人在装神弄鬼！给哀家出来！”

宫中装鬼吓死人的事情数不胜数，多的是妃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导致的，见怪不怪，心理素质高一些也就不怕了。

那声音又传了起来：“赵兰婷，你在怕什么？你是不是听出我的声音了，嗯？”

太后完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沉稳冷静下来：“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你出来……何人在这儿装神弄鬼，你现在出来，哀家饶你性命，你……若是被抓到的，哀家一定将你千刀万剐了！！！”

帘子后面，出现了那个人影。

在太后的眼中，仿佛蒙着一层纱布朦胧不清那人的面容。

“你！你给哀家出来！”

“哈哈——”武月放声大笑，那笑声在太后听起来，就好像是刀锋利地砍在她的身上。

太后受不了，起身朝着她去，拉开那个帘子，随之而来的是不停的尖叫声。

“你，你死了！你死了！你死了！”

武月的容颜已经恢复了往昔，她将头发给放了下来，眼中带着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让人心生忌惮。

太后怦然倒地，手惊慌失措地指着她：“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死了，死了还要来找我，你……你凭什么来找我！”

在太后眼中，她的脸已经破了几块，整张脸都是绿色的，像极了画本中，传说中的那些青面獠牙地脏东西。

武月冷冷地看着那边的糕点，呵，一块就够让你出现幻觉的了，你还吃了三块，也怨不得我！

她笑着看着太后：“赵兰婷，你说我，是不是来跟你索命的，哈哈！”

“滚开！你滚开！”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如今坐在地上手舞足蹈。

武月不过是蹲下来看着她，她却仿佛看到了千张鬼脸一般可怕，不停地摆动颤抖的双手。

“我……求你了，你别过来！”

武月却缓慢靠近，在太后的眼中，好像是有无数的鬼手向她袭来，一度尖叫嘶哑。

“赵兰婷！”武月一把掐住太后的脖子，叫着她的名字：“你害怕吗，你知不知道我被你丢到冷宫里的时候有多害怕？你知道吗？你害我，你不喜欢我都可以，可孩子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太后能够听的清，又不稳定，又哭着道：“你抢了皇上的宠爱，你儿子还要抢了我儿子的皇位，你不能怪我！是你儿子没有那个命！是你儿子福薄！”

“我儿子福薄？”武月掐着她的手再一次用力：“我儿子发烧不退，是你拦着太医不让治，最后才会无药可救！我儿子多大的福气，全都断送在你的手上！”

“不！不是我！”

“你还在狡辩！”

武月嘶吼着，哽咽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争，就算是皇上真的要立我的孩子做太子我也不会答应！你为何！为何这样容不下我们母子？！”

“你不答应！皇上什么性子，你以为他说出来的话想要做的决定说不答应就不给你了吗？！”太后视线开始更加模糊，就算是幻觉，也觉得看不清楚了。

“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武月笑得阴森，颇有报复心理：“不过没关系，我寻思着，再怎么样，你的儿子也活不了多少时候了。”

太后瞳孔放大，就算思绪在不清楚视线再模糊，提到自己孩子的时候，还是会努力让自己清楚。

“你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你不要害我的孩子！”

太后觉得武月是来索命的怨魂，心中的恐惧上升到了顶点。

“你的孩子？！”武月冷笑：“你的孩子是孩子，难道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你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死去，我也可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秦末，秦太医，可是你宸霂的好兄弟啊，你说等你儿子死的时候，秦末还舍不舍得回北梁呢？”

“秦末？！不，不会的！”

“怎么不会，怎么，害不害怕，不过你害怕也没有用了，你没有机会了！”说罢，武月手下一狠，掐住了太后的脖子，任凭他挣扎许久。最后，没有了动静。

武月松开手，愣傻一会儿，突然笑了：“哈哈——我的儿！我终于，为你讨回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