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雨昭昭 第七十三章 贵妃恩情

赵琳胆子也的确是小的，被常贵妃那般吓唬两句，回了昭阳殿就一直坐立不安。

昭姮为了安慰她，坐在边上瓜子都磕了半斤。

“我说赵姐姐，你别转来转去的，坐下呀！”

“我如何给能坐下，常贵妃在宫中，若不是有意去调查，又怎能知道宫外我父亲的事情，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敢想，我那个弟弟，才十二岁而已！”

“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吓唬人的事儿了，若是咱们都这么在意，岂不是没有安稳日子过，不正随了她的意？”

赵琳道：“妹妹你不知道，常贵妃这就是盯上我了，可她对付我无所谓，切莫伤害了我的家人，怎样都好。可她偏偏是盯上了我父亲！”

昭姮仔细想想，常贵妃这是要威胁恐吓的话，目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拉拢还是控制赵琳，谁也不清楚。

赵琳是听不进去昭姮的安慰了，她甚至在屋子里都坐不住，只身出去了，“妹妹别跟着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昭姮点点头：“姐姐出去走走也算是好的。”

从乐儿死了以后，就只有赵琳一个人，虽说也有一些宫女在边上伺候，可贴身的就是贴身的跟了这么多年了，感情在那儿摆着，就像是空洞了一般。

后宫的那些宫人，虽说送到昭阳殿的东西都没有坏的也不敢有坏的，可对待这个不得宠的婕妤，他们也没什么好脸色好待见的，也就这么空着，想着赵婕妤从那些自己屋里的丫鬟里挑出来一个还行的也就是了。

从昨日出宫到现在，她可算是有时间休息了。

凌霜这丫头似乎知道她现在并不是时时都带着她，她亦没有生气，自个儿反倒习以为常的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

昭姮也不管她，回屋倒头就睡。

赵婕妤无处可去，又不想待在昭阳殿，在宫中她从来都是这么无助。

三年多以前，常贵妃让她喝下了绝子汤，可药物过多，导致她差点丧命。

常贵妃不让请太医，她在长秋殿差点没死过去。

好在慕妃当时天真无邪地去找常贵妃闲聊逗趣，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去了太医署。

慕妃当时正得盛宠，太医署的人也知道见风使舵这个道理，所以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前头的是哪位？”身后出了一声疑问，赵婕妤微微地扭过头去看，刘婕妤道：“原来是妹妹，妹妹这也是去御花园吗？”

赵婕妤跟她位分相同，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样，所以二人见面，少了很多的尴尬。

“反正闲来无事，去走走也好。”

刘婕妤加快了脚步跟上来：“那正好啊，我也是去御花园的，不如我们一块儿去？”

刘婕妤努努嘴：“散散心也是好的，不向我成天待在常贵妃的身边，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得不到，今日给被他破口大骂了一顿，都说伴君如伴虎，我看常贵妃就是一只母老虎，讨好了，还吃力，就是吃力不讨好。”

赵婕妤掩嘴，回礼似的笑了笑：“贵妃娘娘是一殿之主，脾气大了些也是有的，姐姐在昭阳殿这些年，想来得到的照顾也是比妹妹我多得多。”

刘婕妤眉目不展：“话是这么说的不假，不过姐姐我的家世你也知道，不过是个寻常农家的女子，若不是贵妃娘娘垂怜将我带进宫，才有了今日。”

赵琳微微点头：“姐姐实属不易。”

“是呀，我父亲前些年也就走了，母亲改嫁，我都不好意思跟他们再有半点关系，怕伤了体面。”刘婕妤啧啧道：“哪像妹妹，妹妹才好呢。听说父亲还是太守，家中和睦，羡煞姐姐我了。”

“姐姐何来这么一说。”刚刚被常贵妃吓唬完，再听刘婕妤这么说，心里慌张得不行。

刘婕妤掩嘴而笑：“也不是我说，你父亲上次犯了大事儿。还不是贵妃娘娘给解决的，你也别老跟娘娘作对了，贵妃娘娘就是面冷心善的人，虽我刚刚也说娘娘脾气差了些，可说到底，我跟着娘娘这么多年了不是？”

“你刚刚说谁犯了大事儿？”赵婕妤蹙眉：“我父亲？你是不是说错了。”

赵琳的父亲从来战战兢兢的，哪里敢犯什么大错，就算有，也只是一些过失，他只是想要仕途通运所以才将赵琳给送进宫中，其他便什么也不敢做，现在说他到犯了事，赵琳不敢相信。

刘婕妤惊诧地用一只手捂着嘴：“天呐，赵妹妹自己家的事情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赵琳抓紧刘婕妤的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告诉我！”

刘婕妤吃惊的神情过了以后，左右环顾一圈，低下头说：“妹妹，你父亲因为弟弟贪玩将卖菜的老农给打死了，老农一家上下不乐意，告到了朝廷，还好被定远将军给拦了下来，这件事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确实不知道，不可能的，我弟弟才十三岁，他怎么可能打死人的？”赵琳一个劲地摇头，“他那么温顺，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他不会打死人的？！”

太守身为一方的守护，就是朝廷在那个地方的门面，这下他倒好，直接将这门面给丢了，这事儿在皇家那里是丢了一条性命，可是在百姓眼中，那就是草菅人命，谁都不可能听你解释的事儿。

那皇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儿，那只能是罢免了他的职位，流放了赵琳的弟弟。

“可定远将军不是一直忙着战事，怎么会知道我蒲州的事儿？”

刘婕妤道：“好像是，定远将军回来禀报军情的时候路过了蒲州，恰好就遇见的，本是想回来看看常贵妃的，可偏偏想要多管闲事，就帮着赵太守解决了这个事儿，又给了银子，又提拔那老农的孙子做了百夫长。”

“百夫长？！”给一个平民百姓上来就是百夫长，那老农一家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可定远将军为了一个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就这么做，未免让人难以想明白。

刘婕妤看出她心里那点疑惑，继续说：“定远将军也是为了朝廷着想。你想想，如果这件事情真的传到了皇上那儿，到时候事情放大了说，就是丢失了多少民心的事了，朝廷威严何在，你父亲和弟弟，能不能活着，说不定活着都是一个大问题呢！”

“所以啊。”刘婕妤说回了刚才的话：“贵妃娘娘的哥哥对你也算有大恩大德了，你平时还帮着慕妃姮婕妤他们，岂不是忒无情无义了。”刘婕妤道。

赵琳神色惊慌：“难怪呢，难怪贵妃娘娘要叫我去长秋殿喝茶，又提到了我的家人，原来是因为这样。”

赵琳低着头仔细想着，常贵妃大概是想要告知她这件事，然后拉拢她。

只是在宫中，慕妃对她也不是一般的情意，三年多的陪伴加上以前的救命恩情，她如何能倒戈相向。

“贵妃娘娘的意思，我也猜到一二了。”赵琳道：“刘婕妤你今天也是来给贵妃娘娘说劝的吧，我实在心领了娘娘的好意，只是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

“妹妹你想多了，我今日见你实在是意外，我若是有意来告诉你的，定叫我不得善终了。”

“别！”赵琳没有想到刘婕妤居然会这么义愤填膺：“你别这么说话，我信，我信你就是了，可今日这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婕妤温婉建议：“你心里是向着慕妃，这贵妃娘娘也是知道的，你若是就直接又向着贵妃娘娘了，别说你自己了，就是娘娘都觉得你是棵墙头草了。”

“那姐姐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你呀，就去昭阳殿给娘娘道个谢，不就行了嘛。”

赵琳皱起眉头：“我方才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现在过去道谢，会不会……不大好？”

“有何不好，你只管去，娘娘绝不会生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想着父亲弟弟心神不宁的，居然都忘了之前常贵妃要她喝下绝子汤时候的模样。

赵琳回头，“那便不要耽误时间，我这会儿就去。”

若是过了些时候，她反而就没有那个胆子了。

“妹妹且去，姐姐就不去了。”刘婕妤推辞道：“免得让娘娘知道了是我嘴多跟你告的状。”

赵琳朝前走了几步，猛然回头，对上刘婕妤迷离的双眸，道：“姐姐能否诚实告知一次，乐儿的死，是不是跟贵妃娘娘有关系？”

刘婕妤一怔：“这个……是贵妃娘娘让人引着她去的冷宫，不过是想给昭姮一个教训，你知道的，那个时候，娘娘对她的意见本就很大，迁怒于你们也是有的。只是……去了冷宫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死了，真不关贵妃娘娘的事。”

赵琳倒吸了一口凉气，强抿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了，多谢姐姐。”

……

一天之内，赵琳两次进了长秋殿，却一次比一次心情更加沉重。

院子里的茶杯意境被清理得差不多，石桌上换上了一盘精致的糕点。

常贵妃还是坐在那儿，看上去像是发呆。

阿音引了人进来：“娘娘，赵婕妤又来了。”

“嗯？”常贵妃坐着，依靠着石桌，惊诧地看到了赵琳：“妹妹不是已经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奴婢告退。”阿音颔首退下，让这小花园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赵琳不敢坐下：“臣妾是特地来谢谢娘娘的。”

“你来谢本宫做什么？”

“方才……”她想着刘婕妤刚刚说的话，换了个消息来源道：“方才臣妾回去的时候收到了父亲从蒲州寄过来的家书。”

“哦？”常贵妃问：“家书啊，本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家书这种东西了，本宫那个兄长也是一点不让本宫开心，永远是不知道人去了哪儿的。来。你家书上都写了些什么呀？”

赵琳抿了抿嘴，道：“臣妾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她将刘婕妤跟她说的这个事儿再跟常贵妃说了一遍，“所以，臣妾才特地赶过来跟您道谢的。”

常贵妃点点头：“其实兄长做这些事儿也是为了朝廷，本宫刚刚呢，其实也只是想要告诉你，日后要小心一些弟弟才好，没有其他的意思。”

赵琳眼神飘忽：“臣妾……是臣妾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娘娘不要跟臣妾计较才好。”

常贵妃关怀地看着她：“本宫怎么会跟你计较，本宫呀，就是想跟你多说说话，想起来，本宫有些事情还真的对不住你，就说你现在的这个身体，还有你的那个小婢女……都怪本宫自己脾气不好，有时候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自己，可姮婕妤又非要跟本宫作对，本宫那时候……唉，你别怪本宫才好。”

昭姮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常贵妃会这么和善地跟她说话，还认错。

“娘娘别这样，都……过去了。”

常贵妃露出牙笑了起来，起身去拉赵婕妤的手：“你不怪本宫，本宫就很开心了，对了，这有御膳房刚刚送过来的糕点，就是本宫胃口一直不好，你正好在，不如你尝尝看？”

赵婕妤点点头，跟着常贵妃坐下，这一次，没有戒备之心地尝了盘中的糕点。

却一点没有注意到常贵妃眼中的狠毒，只是一瞬间，赵婕妤抬头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随之代替的，是一双几近温柔的眼神：“如何，还算好吧？”

“嗯，御膳房的厨子，果真还是好的。”赵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稚嫩这么尴尬地迎合两句。

常贵妃却很善解人意：“是吧，妹妹喜欢就好，不过妹妹还是早些回去吧，妹妹一直在本宫这长秋殿待着，若是传到了昭阳殿，怕是妹妹也不敢说吧。”

“臣妾……”

常贵妃笑道：“好了好了，本宫知道妹妹心里还感激本宫就够了，日后若是你们家中还有什么事儿，也别客气，直接告诉本宫就好了，嗯？”

“多谢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