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神医 第5章 你是精神乞丐

驼子笑自己自作自受，暗忖如果是城里多好，我叫个跑腿的送过去就得了，如今除了我自己送，没人可以代劳的。

他突然灵感一闪：我何不送过去轻轻放在门口，然后给她发微信，让她自取？

于是，驼子找出一床从未使用过的蚕丝被，踏着月辉出门，绕过桂子家，刚放下被子，绿风斋的竹片门就吱嘎一声开了，彤彤笑眯眯的走出来，热情地叫他：“正哥哥，快进来坐坐哈。”

驼子礼貌地笑笑，说不了。就转身下石梯，不曾想，彤彤却带上竹门，也不说话跟他走。这里距桂子家不过五六十米，声音稍大点就可听见，谁也没吭声。

驼子没有绕回家，而是往西头的晒坝走，那是一块光溜平坦的天然石板，褐色中生有几丛狗牙草，狗牙草属多肉植物，晒不死，露珠滴落，月光给它璀璨。

驼子习惯性摸出烟卷来，习惯性递一支给彤彤，没想到彤彤竟然接过烟卷，还让驼子给她点上。

明月在头上，有云朵穿过，

俩人各自坐在微凉的石板上，都不说话，默默地吞云吐雾。

还是彤彤最先开口：“正哥哥，我们来做笔交易哈。”

驼子心头一震，警惕地看着她一脸神秘莫测：“怎样的交易？”

她说：“我带你回城里，开个演唱公司，挣钱后五五对分，如何？”

他摇摇头：“我不想用自身的残疾博取人家的眼球和同情，换得可怜的钞票。”

彤彤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她说这是做事业，不需要谁同情谁，靠本事挣钱。

驼子还是摇头：“这样的日子，是最好的安排。”

彤彤白了他一眼，说真是无语。

但驼子也不是傻子，就大谈社会乱象，说今天的人不是缺钱，而是缺精神寄托，除了玩手机就是玩麻将，心里是空落的。

彤彤问驼子是否内心充实？

驼子说，他牧羊吹笛，吼歌看书，帮高先生救治病人，充实得很，这跟钱没关系。

彤彤竖起大拇指：“正哥哥所言极是，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终于发现，你是真正的人才，懂得的道理深刻。”

驼子说，不管你多有钱，多有地位，但内心空虚寂寞，就是虚度人生。有多少人，是金钱物质上的富翁，却是精神上的乞丐，忘却了日出日落，这样的人生真不值得。

彤彤问他一个严肃问题：“依你之见，怎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驼子说：“个人认为，物质丰厚的盛世，每个人都应该有事做，哪怕是公益性的，不是价钱而是价值。”

彤彤淡淡一笑：“哥哥的话太深奥，可否说详细？”

驼子进一步解释：“无论男人女人，能力有大小。低等的人为了享受榨取他人财富，中等的人为了生活创造财富，高等级的人为他人解除忧患，根本就不谈钱。”

彤彤一激动，差点失声惊叫，但她知道是深夜，不能让倭冲的人知道，她跟驼子在山里。就极力控制着自己。一把抓住驼子的大手：“正哥哥成了哲学家，佩服佩服！你跟我大学的老师讲的一模一样，只是当时我惘然，不懂其中意，总觉得老师在扯淡。如今听你这样说，如醍醐灌顶啊。”

于是，驼子跟彤彤偎依在秋月下。

回味往事，彤彤顿生悔恨。她告诉驼子，比起乡下的孩子，她是幸运的宠儿，从小生活在大都市里，父母给她上最好的幼儿园，然后读最好的小学中学，因为中考成绩不好，父母花大价钱让她进了私立学校念高中。

其实，她最讨厌读书，打小就被送进各种培训机构，英语书法舞蹈跆拳道钢琴，无所不学，把她脑子弄成了浆糊。曾经，刚入学就可熟背《唐诗三百首》，因为太多的培训班，她就像一台机器，大脑高速运转，却什么也没学好，成绩每况愈下。

我每天在各种功课的海洋里，早出晚归却不知为何。

父母有丰厚的资产，我是他们的小公主，被宠着爱着，哪门功课不好补哪门，周末补课晚上做作业，周一上课没精神，感觉从未睡好过。有时候作业做到凌晨三点多，正睡得香，又被闹铃吵醒，赶快起床洗漱，爸爸或妈妈开车送我上学，感觉孩子的世界没有白昼之分。

驼子插嘴：“桂子跟你同龄，没有人送她上学放学，没有补课，却一次过关，考进县重点高中，然后考进省中医大学，后来又读西医，如今全科医生。”

“是的，我感觉精神上，桂子比我幸福，物质上我比她丰富，而现在的她，悠哉悠哉，还是比我幸福。”

驼子想说有钱人任性，却又觉得不妥，做人难，无论有钱没钱，各有各的烦恼。难道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驼子就安慰彤彤：“你是掌上明珠，我们乡下娃儿，如同草芥露珠，你一直在父母襁褓中，才是真正的幸福人，只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哥哥何出此言？”彤彤有些不满，“明明桂子比我自由，你偏说我比她幸福。”

驼子突然一脸睿智的笑容，轻言道：“她从小就没有妈妈，只有一个矮子爸爸管她，我们都同情她。后来我才知道，她妈妈是干大事的人，是高先生不让回来，逼她妈妈改嫁。”

“为什么要逼她妈妈改嫁？”彤彤追问，“难道有个干大事的老婆不好吗？”

“高先生认为自己丑陋，跟漂亮的桂子妈妈不匹配，也怕人家笑话她。”

彤彤沉吟半晌，满脸惊诧：“原来我幺叔这么伟大，难怪桂子优秀。”

驼子说，虽然高先生是个残疾人，但他更是个男人，不能以貌取人。

这一席话让彤彤彻底服了，她有个如此有情有义的侏儒幺叔，还结交了一个同样给她力量的才俊青年，虽然是个驼子，但有多少健全人比他有担当？看来这次倭冲之行，将满载收获。

风吹云散去，清辉照玉人。

“好美的夜色，不比城里的璀璨灯火差。”彤彤自言自语，“难道，盛世的人不幸福是一种闲愁？”

驼子说：“是的，就是闲愁，幸福是一种感觉，不是有钱或没钱，四肢健全才是福气。”

彤彤突然一把抓住驼子的手，满眼感激：“正哥哥，我发现你才是我的知己，我发现我身边那么多对我好的男人，都是图我身体，对我阿谀奉承，目的明确。而你真的不一样，我偷拍你洗澡，我吓唬你，但你依然一身正气。”

她没有告诉他此前的恋爱史，只说目前困境。有三个男人喜欢她，一个是私立医院老板的少爷，女朋友不止彤彤一个，但他很喜欢彤彤，第二个男人是一名老师，工资不高但他不**朋友，但父母不喜欢，第三个男人是高官的少爷，爱吹牛说大话，父母喜欢彤彤又不喜欢。如今他一个都不喜欢了，这让她的父母非常着急。

彤彤也承认俗话说，自古美女多弱智，她认为自己太诚实，人家夸她漂亮她高兴，有钱人追她很快就上钩，医院老板的儿子，那位非常逼她的教师，还有高官的少爷，都跟他同居过，也多次流产。

如今，年纪轻轻却怀不上了，她本人不想结婚生子，但父母只有一个宝贝闺女，他们想抱孙子，天天逼她相亲，这日子过得憋屈啊。

驼子拿同情的目光看了看彤彤：“可我也帮不了你，估计是你堕胎过多，肠粘连了，可以去大医院治疗的。”

彤彤摇摇头：“我去大医院看了，这辈子基本上当不成妈妈了。”

驼子给她出主意：“如今科技这么发达，可以做试管婴儿的，怎么不能当妈妈？”

彤彤还是摇头：“我不会这样做的，我生者我养，生不出就算了吧。你看我肚皮上的疤痕，就是到最好的医院做输卵管疏通手术，才留下的痕迹。”

驼子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生孩子留下的呢。”

彤彤还说，前些年她只顾着享受生活，想吃啥点外卖，不忌嘴不爱运动，很胖很胖，最重达一百五十斤。虽然后来减肥成功，依然是个大美女，却留下了松弛的皮肉。

驼子明白，彤彤来倭冲另有目的，她肯定是来找高先生治不育不孕，但他不会乱说的，明白就好。

他不道破，彤彤自己还是快言快语说了。她此前不相信高先生可以治疗疑难杂症，是她妈妈让她试试，因为桂子将绿风斋发抖音上，她觉得这里太幽静，太美了，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而来。如今吃了两个疗程的药，高先生不再给她用药，但她心里没底。

驼子不敢再问，就说时间不早了，各自回去休息哈。

彤彤说这么好的月亮，再坐坐，但驼子执意要走，就恨恨地瞪他一眼，跟着驼子踏破晚风，回绿风斋睡觉。

驼子没有跟她道别，而是挥挥手，绕道离去。

其实，驼子看穿了彤彤，不是觉得她花心，而是感觉她有太多无奈，甚至可怜。

在绿风斋不远处，驼子仰望云追月，掏出烟卷来，点燃猛吸几口，鼻子里喷出两道烟柱来。

他轻轻地返回绿风斋，虽然彤彤已经灭灯躺下，但她还是在看视频。是一个高端微型摄像机，屏幕上的画面，让驼子脸红，是他在大灯下洗澡的镜头。

彤彤一边看一边呵呵地笑，自言自语道：“这男人真有趣，竟然怕女人。”

驼子浑身火烧火辣，极力控制着自己，悄然无息离去。暗忖：这女人识人无数，咋个偏偏爱看驼子洗澡？

睡不着，驼子在床上翻烧饼，时不时看看手机，他想跟彤彤说话，说什么才好？还是不说为好。就想起一句很有营养的鸡汤来，于是他把这句话，发在朋友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但比起没脚的人，我只是没鞋穿。勿言胖瘦高矮美丑，比起驼子来，只想伸直腰杆走路。

然后抛开手机，浑然入眠。驼子又做了个梦，他真的伸直了腰板，在霓虹灯闪烁的大舞台上，他先用女声唱《北国之春》，观众一脸懵懂，接着用男声唱，掌声响起来，如雷贯耳。

有人说这是假唱，重新开始，唱《心语》女声版的，于是导播关了音乐，他清唱着，音质柔美婉转，掌声没有了，全是惊诧的大嘴巴大眼睛。突然有人喝彩，集体站起来，请求他唱《滚滚长江东逝水》。

他说唱不好，观众却不依不饶，唱得再不好也得唱。

乐声如大浪拍岸，又似潮打急浪。驼子的血液沸腾了，张嘴就来，那声音如云端发出，似千军万马奔腾，气势磅礴。鲜花不断地抛上来，一朵两朵三朵，越来越多，瞬间下起了花雨，白的红的，漫天飞舞，他淹没在花海里。有人找他签名，人们蜂拥而至，围得水泄不通。

一忽儿又是另一个场景，在桂子家的屋檐下，有人扶着一皮包骨头的病人，年龄不详，像四十岁又像五十岁，究竟多大说不准，肚子肿胀得像个气球。

高先生一看，就淡然一笑：“癌症晚期了吧，咋个不早点来？”

家属说，才三十多岁，孩子不满两岁，一家子靠他挣钱，不能让他就这样一走了之，到大医院治疗快半年了，医生给他化疗，把城里的一套房子花光了，如今医生说，只有三个月阳寿。有人说高先生可以治疗癌症，就四处打听，已经走了千多里路，终于找到了。

高先生拿出一大包药丸来，叮嘱家属：“按时吃药，早中晚，饭后一粒。吃药后睡眠极好，不要打扰患者，三月后再来。”

患者家属红着脸，嗫嚅着说没钱，只给了高先生三张红票子。

高先生一张也没收下，让他们给给患者买营养品。患者跟他的家属们，感恩戴德，跪地磕头作揖，然后泪流满面而去。

不久，那些人又来了，不见患者，家属还是当初的家属，个个阳光灿烂，一个面色红润的男子，长跪在高先生面前不肯起来：“恩人啊恩人，是你给了我二次生命。”

来人给高先生肩膀上披一面锦旗，绣有两行烫金字：当代华佗高先生，鬼门关里救病人。还点燃了很长很长一挂鞭炮，那炮声轰轰隆隆，震耳欲聋。

突然一声鸡叫，驼子从梦里醒来，窗外红日正对着他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