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意，凭岚意 第20章 惹事精

萧子毅连高烧带昏迷躺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寅时才悠悠转醒，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四周也无人，萧子毅盯着高高的帐顶呆呆的望了好久，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没了，什么都没了，家没了，父母没了，三殿下也没了……

十五岁的他没经历过这么翻天覆地的大事，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也不知今后应该如何是好。

他虚弱的连抬手擦去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任凭眼泪从眼尾划过，润湿了不知道是谁的枕头。他紧紧的咬着后槽牙，可哽咽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溢出来。

他太累了，半个月的折磨让他不成人形，或许像大家一样死了才能解脱。可他不能，他是萧家唯一的后人，三殿下和父母亲的下落还未查明，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艰难的支撑起上半身，看到了旁边放置的两个碗，一个碗里是水，一个碗里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苦涩的味道，是药。

萧子毅抿了抿嘴，明明触手可及的碗他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够到，他把药先喝了，又喝完了水，总算缓了口气。

他抹去脸上残存的泪痕，再次抬眼时，深色的眼瞳里只有一潭死水，和死水下酝酿着的冷漠与仇恨。

天亮时，萧子毅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立在将军帐的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霍风看见萧子毅时，有一瞬微微的愣神。

这少年一身气势凛冽，眼中迸发着锐利的光，若不加以引导，恐怕要走弯路……

霍风并没有显得多热络，反而十分冷淡的告诉他被流放的人所在的地方，萧子毅也没有意见，领了军令就转头走了。

霍风摇头，把一个没了链子的狼放在这圈养，恐怕早晚有一天要咬人的。

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其实萧子毅是个很能隐忍的人，了解他的人深知这点，只不过因为今日落魄，想在萧子毅头上撒泼打滚的人太多，随随便便就能碰见。

比如现在……

掌管流放者的官兵捏着鼻子把一个木制牌子丢在萧子毅脚边，嫌弃的道：“身上这么臭，那你就去刷粪池吧，刷干净点，不然没有饭吃。”

萧子毅抿了抿嘴，从地下捡起那只木牌，上面还有残存的粪便，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散发出来。

萧子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略过那人的嘴脸，转身就去拿洒扫的工具，径直前往粪池去。

这里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刷过，苍蝇漫天飞，每个都长得膘肥体壮，池中那些不能直视的污秽物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乳白色的驱虫，一动一动，让人看着后背发毛。

萧子毅捏了捏拳，提着铲子开始一下一下的往外面的桶里铲，铲好两桶在用扁担扛着走出二里地，找到一片茂密的丛林，再挖坑埋了，只当给这些树苗施肥。

来回往返了三次，早训的士兵解散后，陆陆续续有人来如厕，见到萧子毅在这勤勤恳恳的铲粪，便把他围起来嘲笑道：“哟，这就是京城里来的那位大少爷吧？忙着呢？”

“别搞错，是过去的大少爷，如今不过是人人喊打的贱民。”另一人接了一句。

萧子毅没说话，依旧忙自己的，他选择无视这群人。

被无视后他们自然不爽，其中一人一脚踢翻了萧子毅刚刚铲满粪的桶，粪水撒了出来，溅了萧子毅一身，踢桶的人吼道：“贱民！大爷们跟你说话呢，还不快跪下回话！”

萧子毅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地上翻到的桶，一言不发。

那人见萧子毅还是不肯说话，撸起袖子就准备教训一番。可他忘了，萧子毅虽然被贬为贱籍，可武功却没废，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无旁人看见，就想欺辱对方，谁知刚刚出手挥动一拳，萧子毅便后侧一步轻松避开。

他冷冷看着这个软绵绵的拳头：“手脚无力，下盘不稳，看来你们平日里干惯了这种恃强凌弱的事。”

他牢牢制住对方挥过来的拳头，冷厉的目光直射到对方的眼中：“你要这对手脚也没什么用啊。”

说罢，被抓的手臂应声而断，对方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又被萧子毅反向踢断了膝盖，一头扎进刚刚撒出来的粪水里，呜呜哝哝也不知喊了什么。

旁边的人看自己兄弟吃亏，哪还忍得了，十几个人一同围攻了上来，可周旋了许久，也未能伤得萧子毅分毫。

若不是萧子毅大病初愈，这十几个水囊饭袋又岂是他的对手？

其中一人见他们奈何不得萧子毅，趁着混乱溜出去告状，虽说他们可能会受军法处置，可怎得都不能便宜了这厮。

果然，不出一刻钟，跑出去的士兵就领了个校尉过来，那人远远呵斥萧子毅：“萧尧！你想干什么！”

见校尉大人来了，那十几个士兵灰头土脸的退下，可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校尉见到此处场景，约莫也看出发生了什么，可这些欺负人的都是他手下的兵，而萧子毅是个今日才报到的流放者，孰重孰轻，他几乎不需要考量。眼见萧子毅停手没在纠缠，他大声叱喝：“怎的，让你扫粪池你不满？”

听着这开场白就知道，对方不是来主持公道的，和那十几个牲口是一路货色。萧子毅冷冷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哑巴了？问你话呢！”校尉一手放在佩刀上，用手指指着萧子毅的鼻子：“还京城出来的贵族子弟，你爹妈就是这么教你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这话简直是摸着萧子毅的逆鳞往上刮，萧子毅甚至没有犹豫，以掌化爪，直奔校尉咽喉而去。

不过这校尉也不是个好欺负的角色，见萧子毅突然发难，立刻抽出佩刀去挡，拦下萧子毅的攻势后反手把刀刃对向他，一阵劈砍，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萧子毅也不慌，略让几招摸清对方路数后，冷笑一声，身影一闪，绕至其身后，从后方控制住对方挥刀的手，一瞬便把佩刀卸下，握在自己的手中。

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佩刀已经被萧子毅握着抵在校尉大人的脖子上，他俯视着对方：“就这点本事？”

口气并未嘲讽，可嘲讽之意不尽言表。校尉吃瘪，脸涨得通红：“好！好！你不服管，自有人治你！来啊！秉明霍将军！”

手下士兵连滚带爬的就往主帐方向狂奔，萧子毅也没拦着，他倒要看看，这霍风手底下到底有多少这种乌合之辈。

霍风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手下副将商讨重新布防的事情，霍尺玉与灰鹰也在一旁，听到萧子毅醒来头一天就把士兵头子给打了，霍尺玉两眼放光：“好家伙，比我还能惹事！”

霍风斜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霍尺玉吐吐舌头，看向她爹，有些讨好道：“爹，你打算怎么处置啊？我看八成是别人欺负他，他才还手的，你别罚太重了，我还挺喜欢这小子的。”

灰鹰听了略有不满：“又脏又臭的，脾气还怪，有什么好的。”

霍尺玉白他一眼：“你被我捡回来的时候不比他好多少好吗？”

灰鹰闭嘴。

霍风拍了下桌子：“好啦！先去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