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孺,漆雕开,原宪等人在雨水里冷冷注视着子贡、窦须等同门。
“汝等是要追随夫子而去,还是留在这里,做赵无恤的鹰犬?”
他们将追随夫子离开视为唯一正确的道路,所以也将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扔在了同门的面前。
若你们对夫子足够爱戴,那就乖乖过来;若不愿,那就是对夫子之道的背叛!
公西赤惊恐地看着面容冷酷的同门师兄弟们,他回顾左右的子贡和樊须,却见他俩齐齐愣住了,樊须捏紧了拳,子贡也呆立不动。
事情发生的太快,而这条此与彼疆的界线也划的太快了。
若是换了从前,公西赤一定会亦步亦趋,可在赵无恤幕府里摸爬滚打数年后,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听话的少年了。
那么,该怎么选呢?
就在众人犹豫的时候,一直将身体隐藏在众人身后的宰予却猛地跪地,在泥地里啪啪啪三稽首:“夫子,诸位师兄弟,恕予不能相随!”
他随即起身,将深衣上的泥水一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子贡等人,转身就走。
孔子不言,宰予的离去在他意料之中,而漆雕开则朝宰予的背影唾了一口,骂道:“叛徒!”
宰予是第一个彻底投靠赵无恤的孔门弟子,他继任中都宰,却没有继承孔子之道,而是改用赵无恤那一套,甚至公然对孔子说,赵氏之法优于所以的周公之礼!
这不是叛逆之徒,不是反复小人,还能是什么?
宰予猛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愤怒的漆雕开。眼睛里满是平静,你这个受刑的残人,又哪能懂得我的志向?
他冷笑着回应道:“子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之,亦勿施于人!夫子大恩我难以回报,但汝等想要用这逼我放弃一切?恕我难以从命,告辞了!”
公西赤看了一眼潇洒远去的宰予,心里羡慕不已,宰予一直以来就是个功利的人,他凭借自己出色的能力,颇得大将军赏识。如今将得到汶县县令一职,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他是不会放弃的,所以才能如此果断。
而公西赤呢?他也着迷于高官俸禄,沉溺于肥马和轻裘,以及身穿礼服时众人景仰的目光中,是去是留,意难决也。
就在这时,樊须也突然下拜稽首。
“夫子,我也不能相随!”
……
这让所有孔门弟子瞪大了眼。
不知不觉,东郊的十里亭舍到了,亭长捏着棍棒,带着亭卒拦在路上,警惕地注视着这一大串出游的人。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子贡停步,伏在车舆下哭泣道:“夫子,弟子只能送到这了,我与子华、子迟他们要留下来,不是为了那点高官厚禄。而是因为鲁国的朝堂中能少夫子的身影,却不能少夫子的仁义之思。夫子,你的大道还未死去,只是蛰伏,弟子们会将夫子之道潜移默化地融入到新的鲁国内部,等你再回到曲阜时,定能看到一个兴旺繁荣的鲁邦!”
孔子还是没回答,也不知是信与不信。子贡有些失落地招呼樊须,公西赤,公治长等人就要折返回去。
没错,雏鸟总要长大,幼雁迟早高飞,他们羽翼已丰,是离开夫子膝下,去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时候了!
孔子因为时代和身份的限制,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到鲁君能够振作上,甚至不惜和三桓妥协。但子贡等弟子却有更大的选择,他们最终选择了赵无恤作为主君,作为发挥才干,寄托希望之人。
就在这时,却听孔子在车上大声说道:“我说过,君子不器,赐,这一点汝没能做到!”
……
君子不器?子贡心中苦笑不已,谁能轻易做到呢?
他本以为这是夫子在失望,在责备,但一回头,却见夫子在对他笑。
“赐,你虽未能做到‘不器’,但我已知道你是什么器了……”
孔丘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瑚琏啊……”
子贡一愣,其他人也一愣,他们纷纷回味着这句话,夫子究竟是褒是贬?
瑚琏,是宗里庙盛黍稷的。但是它绝非一般的盛食器,而是上至周王、诸侯,下至卿大夫都推崇的礼器。瑚琏可置于大堂之上、宗庙之中、黄泉之下,它超绝华美、实有大用,可以和鼎相配使用,只是尊贵稍次。
孔子以瑚琏比子贡,是说子贡对于国家社稷乃是大器。他具有超才,能得到赵氏幕府重用,且个人操行容重厚德。
这评价之高之精之美之妙,在获孔子评价的众弟子中堪称独一无二!
不仅是将子贡视为叛徒、反复小人的漆雕开、原宪等人惊呆了,子贡也愣了半响,这才快步跟到夫子身侧,郑重一拜。“赐!谢夫子之评,我一定会做一尊上辅君王,下安黎庶,群臣避道,礼绝百僚的瑚琏!”
子贡心中大受安慰,至少他知道了,夫子没怪他,开朗的颜回没怪他,豪迈的子路没怪他,豁达的曾点也没怪他。
看着夫子坦荡荡的脸庞,他咬了咬牙,在孔子耳边低声说道:“弟子也会为孔门在鲁国,在赵氏幕府统治下找到生存之道,故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夫子允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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