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第108章 以疯制疯

当天晚上，村里对周婶的行为议论纷纷。有说她为老不尊倚老卖老的；有说陈霞对婆婆太抠，周婶花钱不大方的；有说陈霞利用婆婆的疯病发野财的；有说那些司机和咱村没关系，大货车制造噪音污染空气，收他们过路费也不过分的……

刘中义和李涛对周婶的行为先是鄙视，经过一番交流后，认为陈霞看着沙场来钱太猛，出于嫉妒心也是能理解的。

李国清说：“沙场一天进账7万多，这是家里俩孩子在外打工一年的收入，眼红的肯定不止陈霞一家。只不过陈霞有个疯婆婆好利用，别人不好下手的。咱开沙场毕竟给每家带来几万的收入，很多人不好意思搞事的。”

“咱老家跟城市比还是落后些，咋还有这样的人！”李涛愤愤地说。

“我看都一样，各有各的套路。”刘中义说，“城市里看同行生意做得太好了，找黑帮下黑手，使阴招搞破坏，甚至大造舆论搞商业污蔑，啥花样没有？有的大商家搞商业战，一搞几年，直到把对方吃下。道理就是一句话：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这是人性的阴暗面，普遍存在，不分农村和城市。”

李国清说，某个旅游区附近，有个老太太专门拦车要钱，一张车30块50块，看车好车坏。去旅游的都是图个好心情，谁想置气？只给钱不想闹别扭。要是老太太往地上一歪，缠住你了，把旅游的大好时光都耽搁了，听说那老太太一天收入上千块。

“后来呢？”刘中义问。

“肯定不能让她这么猖狂下去啊，政府出面把她拘留了。要不然太影响旅游区的信誉了。”

“周婶明天还拦车咋办？”李涛问。

李国清说：“你俩别管。我是队长，我去对付她。”

第二天，周婶又去拦车。李国清在门口远远盯着。他看着周婶过去了，三步两步跟上去。周婶刚在司机车前坐下，他就赶到了。他二话不说，往周婶兜里塞了50元钱，搀起周婶就走。周婶跟司机要30元，李国清给她50元，凭啥不走？

李国清往周婶兜里塞钱的动作很快，只有司机看见了。李国清没说，周婶更不会说。李国清把她搀回家后，她也不再来。村里人只看见李国清过去把周婶搀回家，并不知道给了周婶50元钱。

李国清心想，我侍候你半个月，看你脸皮有多厚！

不料第9天头上，有个叫高旭的司机看不下去了。高旭是这天的头一辆前四后八，周婶把他拦住了。

高旭开了20多年的车，经历过各种讹诈。他最恨这些讹诈的人，把此类人称作“寄生虫”。他曾经拉土经过一个村庄，被村里索要过路费。这村里人团结一致，一辆车一天收费20元，不论拉多拉少。司机气不过，投诉到政府，政府责骂队长，队长责骂村民。村民气不过，半夜里把路挖出一条大沟。

这是20年的事了。20年前，公路货运行业可是个香饽饽。那年代，开车的条件是差些，车差路差，但真能挣到钱。车少货多，不愁货源，一个月能挣上万。卡车司机是名副其实的高薪职业。

那时候没有微信，没有移动支付，都是现金交易，运费一收就是一摞。钱藏在卧铺下面、座椅下面，都是新钱，路上颠着颠着，钱就哗哗掉出来了。

世移时迁，相同线路的运费，目前的运费比10年前低了30%-40%。现在是车多货少，反过来了。只能挣个辛苦钱了。

前天，高旭的媳妇不小心摔断了胳膊，正躺在医院里，她和婆婆关系不洽，婆婆侍候得不情不愿。高旭和母亲发脾气，又和媳妇吵，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

他拉沙好几天了。司机们之间都知道村里有个羊癫疯的老太太装疯要钱，是队长自己掏钱解决的。司机们很感激，沙场是3个股份的，队长默默一个人掏腰包，这不合理。疯婆子更不是人！

这当儿，高旭见周婶拦在他车面前，他两天来的火气憋在心里突突往上窜。什么羊癫疯！什么80多了不能碰！别来这套！车里有行车记录仪，你拦车讹诈，拍得清清楚楚，凭什么怕你！

他没熄火，驻好车走下车来，径直走到周婶面前，手指着周婶的脸怒斥：“都说你有羊癫疯，你发个疯我看看！老不要脸的东西！你就是茅缸里的蛆虫，人肚子里的蛔虫，天天供着身子靠吃别人的，知道吗？想要钱是吧？我的钱可多了，压死你！把你后人叫来，我要先看看你后人长啥样，叫老的出来坑蒙拐骗丢人现眼！”

周婶拦车的位置，再往前2米就是县道，对面就是二里庄的住户，只隔着一条马路。她选择这个位置是陈霞安排的。陈霞的意思是，司机当着村里人，不好意思纠缠，比较好要钱。而她婆婆呢，反正有病，不怕人家谈论。

不想这下弄巧成拙，高旭的大骂被陈霞的左右邻居全听见了。陈霞躲在窗户里，通过窗玻璃往外窥察着动静，高旭的怒骂，她一个字没漏全收进了耳朵，直骂的她脸上一阵阵发热。

周婶见司机凶神恶煞一般，知道碰上了滚刀肉，她意识到得使绝招了，遂两手两脚猛地一支棱，触电似的，躺地上了。

高旭倒大笑起来，接着喊起来：“都来看呀！来看羊癫疯啦！”他喊着，用手机全程录着像，嘴里还对着周婶大声问：“不对啊，没翻白眼，嘴里也没吐白沫，你这是啥羊癫疯！”

村里人已围上来，一看周婶就是装的，真的羊癫疯哪是这样？高旭看样子是下了死劲儿要把周婶治一治，他手持手机录着像，对着周婶大声斥骂：“80多岁的人了，还装疯卖傻，是你后人教的吧？要不然接二连三地讹诈呢？这年头还有饿肚子的吗？还当寄生虫，真是没脸没皮！别说我说话没老没小，我就是个愣头青，小心我一脚油门轧死你！我的车买了500万的保险，不怕！你出命，保险公司出钱，知道不？叫你后人过来！要不然我先报警！”

村里人只围着看，没有人谴责高旭说话过分。周婶躺着，也没人敢上去扶。她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她又用手臂挡住脸，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李国清是第一批赶到的人。高旭的每一句骂，他都听在耳里，觉得特别解气。他很想把陈霞大骂一顿解解气，但无法开口。听到高旭的喊叫，他当即推开陈霞家的门，陈霞避闪不及，问：“干啥子？我正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