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第29章 东西南北

李涛吃了一惊，何以母亲说出这句话来，“我说妈，你这是哪跟哪呀，她有家庭，幸福着呢；我和雪梅也好好的。你这是从哪儿说起呀？”

“那就好，那就好。”周芳如释重负似的说，“我看这马晓琼和你很般配，你俩又是同学，我不是担心嘛！电视剧里头那男男女女，说好上就好上了，种庄稼一样，撒个种就出苗，容易得很！”

“电视剧都是编的！哄死人不填命知道吗？”李涛哭笑不得，“不编的奇奇怪怪的，谁看呀？”

“但是俺们周围奇奇怪怪的事儿也不少啊！”东头那庄子里有对小两口一开始活得好好的，那女的卖保险卖邪了，跟这个好跟那个好，后来不是离婚了嘛！”

“哎哎，别净扯闲精，俺家涛子不是那样的。”李国清打岔，“苍蝇不叮无缝蛋，你家儿媳妇也不是那样人。”

说曹操曹操到，李涛手机响了，打来视频，李涛接了，手机里竟是儿子李瑄，恍悟今天是星期天。和儿子扯了一会儿，李瑄说想奶奶了。李涛把手机移给母亲：“瑄子说想你了。”

手机又移到李涛手上时，他俩没说上几句话就挂了，因为贺雪梅想问的跟婆婆都问了。

周芳说：“涛子，你俩咋没说几句就挂了？相隔两千多里，不该是这样的呀，你看电视剧上……”

“我昨晚和她刚通过话。”李涛急中生智撒了谎，“妈，你放心好了，我俩好着呢。”周芳哦了一声，转了话题，“这桃园真搞好了，不是干个一年两年，你俩一个南一个北的，不是事儿，涛子转学来家，好搞不？”

李涛先立了一番雄心壮志，说一定把桃园做成千亩，到时候把媳妇和儿子都接回来，接着说双石镇初中高中都有同学当老师，转学简单得很。周芳这才停住嘴。

虽说是为了安妥母亲，李涛心想这下是立了军令状了，油然生出庄严感和神圣感来，扒饭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呼呼有声。周芳以为是儿子接了电话格外兴奋，格格笑道：“两口子就得这样，常联系才够味儿。”

刘中义也在饭后给庄瑶打了视频。他最近几天每天给庄瑶发几张劳动时的照片或视频。他穿着带回的旧衣服旧鞋子，在满脸油汗、一脚土的时候和庄瑶视频。

他跟庄瑶说了侍候的方案，庄瑶说：“好啊！你是个好儿子！我给你点赞。将来我爸要是躺床上了，你也这样侍候我爸。”

庄瑶上没哥下没弟，姐妹四个，鲜艳艳的四朵金花。她排行老二，认识刘中义后，她父母见她铁了心要嫁给刘中义，拿出苏秦张仪的口才，劝女儿说服刘中义入赘。

老俩口看出刘中义是厚道之人，将来养老大有指望。但刘中义对庄瑶使出太极战术，说人生变幻不可预期，只能走一截看一截。房子不是买在萧山了吗？你爸妈也是俺爸妈，还不是一样赡养？

他又信口胡诌，说已经给最小的四姨子看了相，她将来必定引夫入赘，满门吉祥。庄瑶父母都是公务员，说看相哪能靠得住？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了，就只当个笑谈。倒是让才念初中的四姨子颇兴奋了一阵，说可以永远守护爸妈，做一辈子不离门的女儿。

这当儿，刘中义见媳妇如此说，只得顺着话势，说：“侍候就侍候，应该的嘛，你爸妈就是我爸妈。”庄瑶立时露出笑容，道：“你这话，我可是当圣旨听的，你可记住了。”

刘中义并非信口开河糊弄媳妇。岳父岳母曾对他开分店给予了大力支持，帮扶了10万块钱。他的2个分店是在一年内开起来的，规模大，资金多。岳父母从各方面为他提供了帮助，视他为亲儿子。

在他开车载着李国清从萧山返回老家的那天，李国清的一番话让他想到了岳父，万一哪天岳父也像父亲一样瘫痪在床，他能亲自侍候吗？

当他的那位开理疗馆的老同学向他描述了瘫痪病人的种种，他更想到了岳父。岳父没儿子，他能为他尽亲儿子的孝心吗？

刘中义见媳妇笑了，心下安慰。遂问起生意如何？这下倒把媳妇惹愁了。庄瑶说雇了个工仔负责体力活，只是说生意大不如前，虽还有赚，但毕竟有限，却得里里外外操持着，也就是块鸡肋了。

刘中义心里升上一丝愁，但很快被桃园的希望冲没了。他得给庄瑶打气，也得给自己打气：“真不行就转让两家，只留一家，你先操持着，我桃园做成功了接你回来，天天看桃花吃桃子！”

不料庄瑶一听这话就急了：“我看你病得不轻，怎么老想着让我到农村去？杭州这么大，做生意的多了去了，做不下去了就到农村去吗？服装不行了做其他的不行吗？你就是一根筋！”

刘中义心想这压寨夫人的思想工作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没做出成绩，说再多只是句空话，只好顺着媳妇的毛捋，帮媳妇消气：“你说得也对，在杭州肯定有其他生意做，我不是要侍候俺爸嘛。”

庄瑶想到刚刚刘中义的信誓旦旦，便无话可说，缓了口气：“算你孝敬。桃园要是失败了，看你还有脸回来见我爸妈不？”

“我连苏杭的美女都能娶到手，还能种不好桃子？”刘中义调侃媳妇两句，结束了通话，却感到无形的压力直坠下来，砸向他，他却无处躲避。

刘中义和庄瑶是在外屋里视频，父亲睡在里屋。两间屋的平房，外屋就算客厅了。他原打算等父亲走了，这房子就归大哥了，他的生意在杭州，房子也买在了那边，家里有无房子并不重要。

眼下的老家，有头有脸的老板甚至白领们从外地回来，都包宾馆或是小旅馆，讲好价钱，包一周或半个月。朋友们这聚聚那会会，这吃吃那喝喝，时间很快打发过去了。

但现在，他面临一个问题。瘫痪的父亲在里屋躺着，他这客厅太寒酸了，就算置上像样家具也不配套，因为房子太寒酸了——原本只是作暂住之用的。

他回来快十天了，没发一个朋友圈，家里的朋友同学没一个知道他回来。但父亲一天两天是走不了的，他迟早会被亲朋故交发现的，如果来看父亲，这房子如何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