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 第30章 不速之客

刘中义想着客厅的不形象，花钱把客厅捯饬了一番。请泥水匠把墙壁粉刷一新，换了吊灯；买了个大电视和电视柜；茶几、饭桌、桌椅板凳各样添齐，还弄了个饮水机，买了一斤好茶。

摆好后细细一打量，挤是挤点儿，形象多了。

趁此机会，刘中义给父亲睡的里屋来了大清除。把没用的杂物全部清走，利于空气流通。让他没想到的是，父亲对他的工具之类郑重嘱咐，说是别弄丢了，万一他好了，还用哩。

这句话几乎让刘中义心酸。父亲一直是很理性的，但这句话无疑是愚蠢的，可笑的，只不过他自己感觉不到。

刘中义想起他的一个亲戚，患了膀胱癌，才50多岁，一天尿湿裤子好多次。在他死前的半个月，还说“我不就是小便失禁吗，还能死喽？我还不到60岁呢！”

他把父亲的工具堆在床对面的角落里，让父亲随时看得见。可以悬挂的工具挂起来，更利于瞧见。茅匠的草耙子、木匠的斧头锯、篾匠的蔑刀、泥水匠的瓦刀和抹子……似乎每一样都在召唤父亲，把他带到过去的时光里。

说来也奇，客厅弄好的第二天，竟有个人找上门来，自报家门说是刘中义的小学同学，刘中义看了半天没认出来。这人说他叫程大光，东岗子村的。

刘中义在大脑犄角旮旯里搜寻了好一阵也没想起程大光的一丁点儿印象。程大光急了，说，有次，几个调皮鬼在放学路上扒了我裤子的，那时候家里穷，没有底裤的，学校传了好几天……想起来没？

刘中义一下子想起来了，难怪“艳照门”传得快呢，不露屁股速度是跟不上的。

“你完全变了，小时候是方脸，现在是圆脸……有福有福。”刘中义说着，当即把程大光让进屋，沏茶。小学同学啊，30多年不见，该有很多话的，但相隔太长了，似乎所有的话被拉长了，稀释了，竟无从说起。

还是从扒裤子那事儿找到突破口，叙了一番同学情后，程大光说自己是在镇上卖农用物资的，也就是卖各种肥料。

刘中义懂了，这是来推销肥料的。他还没开口，程大光给他科普上了，说假肥料如何多；如何辨别真假；上门推销的不能要……完了，说他的价格绝对比网购的便宜，并且送货上门。

程大光的脸胖，舌头似乎不胖，几分钟的时间把刘中义想知道的全说了。真要是比网购的便宜，没理由不照顾老同学，只要货真。他问：“我就是有一点不明白，实体店都会比网购的贵一些，你怎么会比网购的便宜呢？”

程大光笑了笑：“你在外做生意多年了，是大老板了，该知道中国的网购对实体店的冲击，厂家也得想办法的是吧……我们按销量有返点的……反正，你想买哪种，我可以按网购价给你，还不好说？”

话说到这份儿上，刘中义只能说好，好，又说了还有个股东，也得商量。然后问程大光如何知道他回来的？

程大光说是马杰告诉他的。他说马杰的桃园一直用他的肥料，桃园转让后，他请马杰喝了酒，打探了桃园的新老板。

“你可以当间谍嘛！”刘中义调侃，“他怎么会记得我的名字？”

“商场如战场，混口饭吃不容易嘞，咱这小地方不像大城市，利皮子薄，欠账还厉害，稍不用心，混不下去呢。”程大光继续下一个问题，“马杰说你和你的搭档可会谈价了，当然对你俩印象深刻了。不过他说他没让步，转了200万呢！”

“哦……没错没错，马杰那家伙精得很，毫不松口。”

刘中义想起梦中马晓琼的话，说老家欠账厉害，他问：“马杰欠你钱吗？”

程大光说：“嗐！别提了，他干了5年桃园，第三年才给头一年的钱，转让后还没给清，欠下5000块，我估计送礼得耗去一半……”忽然忍住了。

“哈哈，老同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送礼的，别卖假货给我就行。”刘中义笑道。

生意有了眉目，程大光彻底放松了，和刘中义谈了不少镇上的奇闻轶事。刘中义觉得这是了解老家的一个窗口，因程大光和他是同时代人，同是商人，在镇上做生意，能接触形形色色的人，遂故意地各种发问，挑起一个个话题。

程大光恨不得把阔别30几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方寸之内，专捡刺激的话题说起，好让刘中义觉得有趣。什么某某同学当大老板啦，某某同学得心梗去世啦，某某同学结3次婚，每次都办酒席收礼啦……接着说到镇上的一些风流人物，和他俩不是同学的。

说，有个女的，在大城市卖楼，从小姑娘卖到少妇，业绩极其突出，家里盖了别墅，老公开宝马。县委书记的饭桌上有时候也有她。她父亲从没出过远门，对外炫耀，说他女儿嘴皮子超级利索，特会卖楼。

人家说，你女儿卖的楼你见过吗，全是高档楼房，绿色植物围着，环保的很，老农民只有看的份儿。

“哈哈，好一个环保！这段子有点儿深奥。有浅点儿的吗？”刘中义见程大光说的兴起，提问道。

“有啊，某村有个少妇，姿色一流，带着一个月的身孕去深圳给富商做二奶。孩子长到4岁时，在一次事故中，富商发现孩子不是他的，把二奶撵了，念及4年床头情，给了一笔钱。少妇回到老家，给孩子找爸，据说在医院里，去了20多个男人。”

“这是瞎编的吧？一传一个样，原型应该早就不在了……哎，你听说过一个叫马晓琼的吗？”刘中义话头一转。

“她呀，谁不知道！二十年前镇上首富儿子王大军的老婆嘛，性子可烈，听说笔头子厉害，会写什么歌词啥的，连镇长和文化站长都服她。离了3次婚，听说再不结婚了……你认识他？”

“不认识，只是听说咱镇上有个女人很有才华，但传言说她克夫……”刘中义说得轻言轻语。

“是她克夫还是夫克她，外人谁知道！不过她性子硬是真的，离婚不要孩子不要房子，只要钱，现在手上听说有点钱……这女人，心真狠！”

“她为啥老离婚呢？”

“听说是有点儿神经病，人家跟她说话，她眼睛直直地，不知想哪儿去了；要么忽然大叫一声，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还特别记仇，老公要是在外沾点儿腥了，她说死也得离婚，你说这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个磕磕绊绊的？”

“听说和文化站长有一腿？”

“谁说的？”程大光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