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风中等到你 第195章 被淹死的鱼

“所以今天我想跟你们聊聊。”

“你们就当是听个故事……抱着吉他这么久，就不跟你们见外了，我先坐。”

说着，文安已经抱着吉他，靠着路灯坐在地上。

吉他惬意的靠在他怀里，他将夹烟的手搭在膝盖上，十分有九分的惘然。

众人都好奇的等待着他要说些什么，我也不例外，夹杂在人群里，等着他开口。

然而这瘪犊子是一点也不急，悠哉悠哉的抽着烟，这可急坏了围观的群众，纷纷催促他快点说。

他对这些声音仿佛视而不见，依旧我行我素，直到他弹掉烟头上随时都会坠落的烟灰，才抬起头冲着人群哈哈一笑。

“你们干嘛！我就是想说今天是星期四，你们别忘了对面的肯德基有活动！去晚了人就打烊了！”

“卧槽！”

“你大爷……”

“逗我们玩呢？害老子白白酝酿情绪这么久！”

“就是就是，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浪费人的感情！”

人群中开始义愤填膺，更有许多的人骂骂咧咧的离去，刚刚还十分拥挤的地方，一下子就变得开阔起来。

我就站在原地，或许是感受到了人群的流逝，独自靠在街灯上的文安摇头轻笑，嘴里似乎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我走到他面前，他应该感受到了有人接近，可是他并没有抬头看向我，而是又从兜里掏出一支有些皱皱巴巴的烟点燃，放进嘴里默默吸着。

“你不怕你这样一搞，以后就没人捧你的场子？那你还抽不抽烟了？”

文安的身子明显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我，“原来是你啊！”

我皱眉，他却自顾自往旁边挪了一点，给我腾出靠在灯柱上的地方。

我就这样，不顾路人异样的目光，和流浪汉一般的文安坐在一起，面对着人潮汹涌，一群接一群的人流。

我从兜里掏出刚卖没多久的朝天门，从里面掏出一根放进嘴里，然后看了眼文安嘴里快要到头的烟，想到这哥们儿可能好几天都没烟抽，于是我将烟连同盒子都递给了他，叮嘱道：“省着点抽，最近我也不是经常来，你刚刚又惹了众怒，你得做好接下来几天都没有烟抽的准备。”

文安点了点头，顺势从盒子里掏出一根烟接替了嘴里烟头的位置。

我一时语塞，看着他这不要命的抽烟方式，即使我已经有了几年的烟龄，一时也有些头皮发麻。

可我却不能制止他，因为我知道，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唯一证据，他在用这种无异于慢性自杀的行为，在为自己的思念找一个可以没有负担消亡的理由。

等他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烟带来的伤害时，就是他解脱看见光的的时候……

我们抽着烟，寥寥几句话过后，我们便安静下来，眼前的世界明明是喧闹的，可却更加衬托出了我们的孤寂。

我们就像被遗落在岸边的鱼，明明眼前就是波澜壮阔的海洋，可这座海洋能包容万物，却唯独将我俩排斥在外，仅靠着天空时不时降下一点雨水来苟延残喘。

然而在习惯了这样的苟且之后，却突然看到了向我扑来的海浪，它或许会给我新生将我卷回大海，我本应该高兴的心，却在这一刻有些害怕。

我害怕自己作为常年离开大海的鱼，会一时无法适应大海的温度与怀抱，会窒息，会成为第一条被水淹死的鱼！

我和文安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更加清楚的认清了这个世界，我们是被生活所折磨，所遗忘的那批人，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条名为人生的线路。

有的人这条线一路往上越走越高，有的人平平坦坦却安居乐业，还有些人则是个峰回路转的急弯，拐过去之后又是一条直线……可我的能？

我想回过头去看看，可我即使用尽全力，回头能看到的也只有自己的肩胛骨，至于线呢？毫无踪迹。

我想让身边的人帮我看看，然后描述给我，你猜他怎么说！

他拍着我的肩膀，用力的惊讶道：“程诺！你的背上好大一团屎啊！弯弯曲曲的揉成一团，就跟懒羊羊的发型一模一样！”

风吹起的沙迷了我的眼，我想叫文安换个位置，我们刚刚起身，却看到一道身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直奔我们而来。

我的目光从来人身上移开，然后沉默的看着身旁的文安，他自顾自的整理吉他，倒是没有注意。

张芸芸朝我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很自然的走到文安身边，帮他整理东西。

“你来了。”文安先一步将吉他背在身上，避开了张芸芸伸过来的手。

“嗯，有点堵车，所以晚了一点。”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在听到我的声音时，他会有些意外，原来他要等的另有其人。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我不想打扰他们，也不想试着从他们口中去探索什么，有时候囫囵吞枣的活着也很好，不用去刨根问底，就不用去面对一些现实与幻想的参差不齐。

和他们告别之后，我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行驶在大街上。

我不想回家，空荡荡的房子如果再装进一个空荡荡的人，那比杀了人还跑到他坟头蹦迪更加的杀人诛心。

于是我开着车来到了已经好久没有去过的滩涂，下了车，我借着对岸和倒映在水里的灯火阑珊，寻到那块承载了不知道多少语言的大石头。

那个陌生的女人似乎也消失了，不知不觉的从我生活中销声匿迹，没了动静。

我打着手机的灯光在石头上搜索，果然，我和她的对话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有些是被风吹日晒的，有些是被什么人恶意毁掉的。

看着不能在承载的石头，我有一丝怅然，也有一丝苦乐。

也许我和这个从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就像是彼此生活里一闪而逝的流星，也可能流星都不如，只是彼此间相互吹来的一片树叶，不经意间乘着风闯入对方的世界，然后又被另外一股风越吹越远，我们有过短暂的接触，却因为风太大，彼此都是匆匆的一闪而逝，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样子，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的确有一股风带着一片从未谋面的叶子，从对方的世界路过，然后远去、遗忘……

我坐在石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对岸的灯火璀璨好似已经没了曾经那种让我想要触及的**，它的光芒透过水面的折射映在我的脸上，我却分不清到底是对岸的光线更亮还是来自水面的光线更亮。

它们杂糅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谁才是真实的，谁又是依附于谁存在。

失去**的我，反而更喜欢这种捉摸不透的氛围，这样我就可以沉下心来感受，然后思索灯火璀璨里的人情冷暖。

思考我无比想要到达的彼岸，在它金光璀璨的外表下，内心是不是也和我身处的泥潭一样，在看不到的地方，依旧是现实在作祟，它只是打着亮眼的幌子，让一个个不知前路的人飞蛾扑火，以为奔向救赎，却从一个泥潭自杀的扑向另外一个更加丑陋的泥沼。

然后这个泥沼仿佛活了过来，化成一个尖牙利嘴的怪物，冲着一个个自投罗网的人发出嘲讽的笑容。

嘲笑他们的自不量力，嘲笑着这近乎傻逼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