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去哪里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起云涌初

见识过神奇的人物后，生活依然会回归正轨。市府研究室兼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换了好几任。

2018年，面对复杂严峻的国内外环境，中国经济保持总体平稳、稳中有进的发展态势，经济总量再上新台阶，结构持续优化，质量效益稳步提升，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奠定了坚实基础。全年经济社会发展主要预期目标较好实现，体现了中国经济的韧性和长期向好的基本面。

2018年，研究室迎来了新主任，市委办政策研究室过来的主任姜嘉霖。

姜嘉霖站在市政府大楼的玻璃幕墙前，深蓝色中山装熨得笔挺，左襟别着的红底金纹党徽被阳光映得微亮。他习惯性用拇指摩挲着袖口磨白的锁边，那是十五年伏案疾书留下的印记。浓黑的剑眉下，那双沉淀着岁月光泽的眼睛总含着三分笑意，眼尾细密的纹路随着说话时会轻轻聚拢，仿佛宣纸上晕开的墨痕。

他与人交谈时总微弓着背，灰白鬓角下是常年架着银框眼镜的压痕。深褐色牛皮公文包边角已经起毛，拉链上还挂着女儿编的褪色中国结。当年轻科员送来文件，他会立刻摘下老花镜搁在翻开的《政策研究》杂志上，布满茧子的指腹顺着文件边角捋平，说话时下颌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像是要把每个字都托到对方耳边。

最动人的是他凝神倾听时的模样。布满细纹的眼睑半阖着，被镜片放大的瞳孔泛着温润的光，仿佛春雨浸透的砚台。有次保洁阿姨说起儿子考学难处，他竟从抽屉里摸出泛黄的笔记本，把各区教育政策逐条拆解给她听。那天夕阳斜照进来，他鬓角银丝与钢笔尖同时闪烁，深灰毛料袖管在桌案上拖出细碎浮尘，像头不知疲倦的老牛仍在默默拓荒。

姜嘉霖踏入研究室那日，正撞上梅雨季的暴雨。他脱下湿透的藏青风衣搭在椅背，露出内衬口袋别着的银色钢笔——那是市委政策研究室十年服务奖章熔铸的。前任主任留下的黄花梨笔筒里，插着三支未拆封的狼毫，此刻被他抽出来分给在场科员：“笔要常写才不蛀，政策要常新才不死。“

当发展研究中心召开全体职工会的时候，只剩下了冷玥负责综合科和老张负责社会研究科，老李负责经济研究科，三个人都是副科级。

姜嘉霖立刻安排玥玥对接市人社局，开启遴选和招聘，上半年招聘三个，下半年招聘三个。

姜嘉霖到任第三天，把玥玥叫进堆满前任遗留材料的办公室。他单手推开窗边积灰的档案柜，露出贴满便利贴的玻璃板：“今年内补足研究室6个编制，侧重经济研究。“

玥玥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悬停：“主任，人社局那边遴选流程......“

“流程是人定的。“姜嘉霖撕下张泛黄的《历年招录问题清单》拍在桌上，“下午三点对接会，我要看到带风险预案的招聘方案。“

市人社局三楼会议室内，老式中央空调发出嗡鸣，姜嘉霖将一摞泛黄的《研究室历年人员结构分析报告》推到会议桌中央。玥玥的手指在纸质版《2018年招聘计划草案》上划过，钢笔尖在“急需政策分析岗”旁洇出墨点：“上半年三个岗，得补上乡村振兴和数字经济的研究缺口。”

人社局副局长老刘扶了扶镜片，翻出2017年的遴选档案：“按惯例，笔试得走《申论》加《行政能力测试》，面试权重40%……”

姜嘉霖突然抽出夹在笔记本里的剪报——那是《光明日报》关于某市破格录用社区规划师的报道：“特殊岗位能不能加试专题调研报告？像这位考生，”他指着剪报边缘的批注，“虽然行测分数垫底，但提出的老旧小区电梯改造模型被住建部转载。”

会议室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电子钟跳动着3月12日15:27的红色数字。玥玥适时递上连夜手写的《特殊人才破格录用风险评估》，最后一页附着五年前某区政研室违规招录的处分文件复印件。

市委党校阶梯教室内，吊扇在考生头顶吱呀旋转。玥玥作为考务副组长，正用裁纸刀划开密封试卷袋，牛皮纸屑落在印有“机密★启用前”字样的《专题调研能力测试卷》上。第三题要求根据给定材料，就“夜间经济管理困局”撰写对策建议。

监考巡视时，玥玥注意到9号考生在答题纸边缘画满关系导图——正是姜嘉霖力推的“政策逻辑树分析法”。她悄悄记下准考证号，当晚在档案室翻出该考生报名表：某街道办科员张骁，曾因擅自改写市级汇报模板被通报批评。

五月暴雨夜，研究室的窗玻璃被雨点砸得噼啪作响。姜嘉霖指着桌面上淋湿的《电梯改造模型报告》：“给他个机会。”玥玥抓起座机话筒，拨通张骁留的电话：“明天带着你所有社区调研笔记，到政研室301室答辩。”

次日，张骁扛着塞满手写笔记的纸箱现身。答辩持续三小时，他用彩色粉笔在黑板上推导出“电梯安装意愿率测算公式”，粉灰沾满袖口。窗外梧桐絮飘进来，落在姜嘉霖记满批注的《破格录用审批表》上。

市档案馆地下库房，下半年招聘的实操考试在此进行。考生需在八小时内从成堆的泛黄文件中，整理出2008-2017年棚改政策演变脉络。老式胶片除湿机的轰鸣声中，考生李萌用红色长尾夹分类文件，黄色便签条标注关键政策转折点。

玥玥蹲下身，发现她脚边文件筐里有本《棚改户访谈手记》——这是考题外的自备资料。姜嘉霖用钢笔在监考记录上画圈：“加10分，资料搜集能力列入考核项。”

十月底，玥玥带着政审科科员乘高特赴重庆。在候选人家属院门卫室，她翻看泛黄的《小区值班日志》，找到考生周岩高中时期每晚登记的时间——与他申报的“照顾患病母亲”时段完全吻合。蜂窝煤炉上炖着的鸡汤飘来香气，门卫老伯递过搪瓷缸：“那娃儿读书时，天天背个军布包跑医院。”

年终岁尾，6份纸质档案铺满研究室的长条会议桌。姜嘉霖用放大镜检查张骁的调研笔记原件，突然笑出声：“这小子在《夜市油烟治理报告》里夹了张烧烤优惠券。”玥玥将钢印重重按在录用审批表上，油墨渗过纸张，在垫板留下“研究室2018”的淡蓝印痕。

窗外飘起细雪，新人们抱着牛皮纸封装的《入职须知》穿过大院。老传达室的信箱里，静静躺着玥玥写给省人社厅的《特殊人才招录经验总结》手写信——这是姜嘉霖特意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