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去哪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隐秘的星

研究室主任换了一个女主任，玥玥后来才明白，世界这么大，很多人生就是设定的。

破冰的晨会。

周一晨光初现时，综合科小王抱着99朵红玫瑰冲进会议室，花瓣上的水珠在投影仪蓝光下泛着冷光。众人合送的前任主任黄花梨笔筒还摆在主席台正中，此刻却被挪到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台银色超薄笔记本。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新任女主任周墨抬手制止献花队伍，腕间的钛钢表带在窗帘缝透进的阳光里一闪，“把这花分给各科室当香薰，玫瑰花期正好七天——够我们完成市长交办的七大课题了。“

经济研究科的老张举着欢迎横幅的手僵在半空，绸布上“热烈欢迎周墨主任“的金粉簌簌掉落。周墨已点开三维全息沙盘：“先把这玩意儿撤了，挡着我看你们上季度的成果转化率曲线。“

周例会的降维打击。

周三下午三点，原该在椭圆桌旁念稿的科员们，此刻正围着市政厅微缩模型站成梅花阵。周墨的激光笔戳中商业区某栋烂尾楼：“小刘，你来说说这块地的前世今生。“

小刘攥着打印好的发言稿冒汗，周墨突然抛来vr眼镜：“戴上它，看看三维产权图谱。小刘的汇报自动切换成脱口秀模式：“这楼简直像离了八次婚的钻石王老五！“

满堂哄笑中，周墨敲定新规：每周例会抽签决定汇报形式，禁止使用超过三页的ppt。

调研制度的休克疗法。

周五暴雨天，周墨把全体赶去市中心发放政府公报。“每人收集30条市民真实诉求，注意——“她晃了晃智能手环故弄玄虚道，“说谎心率超过100次自动扣分。“

社会研究科老赵的假发被风吹歪，硬着头皮拦住买菜大妈：“您觉得物价怎么样？“大妈拍着芹菜梆子：“超市香菜卖15块！“手环数值瞬间飙红——老赵上周刚交过《物价稳定指数分析》。

当晚的复盘会上，周墨调出调研价值评估榜：“明天开始，所有报告必须附带原始调研视频。“

失败者的勋章。

季度评审会上，周墨给成果最差的课题组颁发黑色奖杯：“这是用你们报废的打印机熔铸的。“底座刻着爱因斯坦名言：“不曾犯错的人，一定是没尝试新东西。“

三个月后，这个组用失败的文旅动线模拟数据，反推出《暴雨应急疏散优化方案》，被省政府研究室列为创新案例。

新纪元的晨光

年末述职会上，周墨的钛钢手表第101次划过08:00整点。三维全息屏展示着全年成果：人均效能提升47%，创新提案数量翻三倍，市长批示件转化率突破82%。

当众人等着听述职报告时，周墨却打开手机投屏——是她偷拍的加班场景：小王在折叠床上改稿，老赵用茶包敷眼睛，玥玥蹲在打印机旁啃冷包子。

“这才是改革真正的说明书。“她关掉投影，从文件柜搬出前任的黄花梨笔筒，“现在它该物归原主了——毕竟我们创造了新的传统。“

晨光穿透落地窗，在笔筒上百年包浆表面折射出奇异的光晕。综合科新订的咖啡机开始轰鸣，研磨声里混合着智能手环的震动提示：今日待办第一项——“酝酿下次颠覆性改革“。

周墨关掉全息投影的瞬间，钛钢表带在晨光中折射出六芒星状光斑。她将黄花梨笔筒推回主席台中央的动作惊起一缕沉香，这抹百年古木的气息与咖啡机新鲜研磨的焦香在会议室里厮杀。

年末述职会的投影仪刚熄灭，周墨腕间的钛钢表带恰好滑过八点整。她将黄花梨笔筒推回主席台时，指尖在包浆表面短暂停留，仿佛在丈量某种无形的年轮。综合科小王捧着咖啡推门进来，正撞见特派员黑色风衣的一角掠过走廊拐角——那人腋下夹着的牛皮纸档案袋边角已磨损泛白，与会议室簇新的智能白板格格不入。

周墨正用碎纸机处理胸牌，特派员递来的文件带着bJ寒流的气息，纸张边缘的冰晶在触到黄花梨笔筒时瞬间汽化。

“您该回京见见昔日旧友了，您传回的调查报告部长已经看了，这个地方的调查结束了。“特派员的声音让咖啡机突然进入自洁模式。

周墨四十多岁，简单短发，剑眉星目间沉淀着深邃的暗光，眉骨投下的阴影让目光更显锐利。深灰色立领风衣裹着宽肩窄腰的身形，银质袖扣在翻折的袖口若隐若现。行走时磨白牛仔裤裹着笔直长腿，沾着碎草叶的马丁靴总带着荒野的气息。右耳垂嵌着颗乌木耳钉，当她倚在梧桐树下抽烟时，白雾后微眯的丹凤眼会褪去锋芒，透出深潭般的孤独。

老赵的假发突然歪向左侧，这位社会研究科的老科员终于想起，几年前某期《尖端科技》内页有张模糊的照片：爆炸后的实验室里，穿防辐射服的女人左颧骨渗着血，右手还攥着半截数据线。

整理办公桌用了不到十分钟。周墨把三个月来积攒的市民调研录像带码进纸箱时，窗外的晚霞正染红市政府大楼的玻璃幕墙。磨白的牛仔裤擦过文件柜金属边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门后挂着件落灰的藏青色工装外套，那是她初来乍到时秘书长送的“接风礼“。

抽屉最深处躺着个透明密封袋。沾着草屑的马丁靴在地面敲出笃笃闷响，她取出袋中泛黄的工作证，照片上的姑娘扎着高马尾，胸牌标注“科技部重大专项司项目三处“。证件背面有道焦褐的裂痕，像是被高温灼烧过。

走廊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玥玥抱着素描本倚在门框上时，正看见周墨对着窗外出神。玥玥的松石绿发带被穿堂风吹得扬起，“您早知道要走吧？上周暴雨调研那天，您盯着智能手环的定位数据看了很久。“

档案袋在办公桌上投下狭长的阴影。特派员带来的红头文件里，夹杂着张烧焦的实验室门禁卡复印件。周墨的指尖抚过卡片边缘的碳化痕迹，2014年夏天的热浪突然席卷而来。

那时她还是科技部最年轻的处长，带队验收某新型材料项目。验收前夜，课题组负责人连夜送来个檀木匣子，里面躺着块泛着幽蓝的金属薄片。“周处长，这是实验室边角料打的镇纸...“对方谄笑时，她正盯着检测报告上异常波动的热稳定性数据。

第二天的爆炸来得毫无征兆，当她在IcU醒来时，左颧骨缝了九针，右手三度烧伤。病房电视里滚动播放着“实验室违规操作引发事故“的新闻，而那个檀木匣子早化作鉴定报告中的“非标样品残留物“。

“您当年的判断没错。“特派员的声音惊醒回忆，“那家企业去年在创业板上市后，被查出虚构十五项专利。“

玥玥帮忙搬纸箱下楼时，暮色已漫过市政府广场的旗杆。周墨的深灰色风衣被晚风掀起下摆，露出腰间磨旧的牛皮腰带——老科员们私下议论过，那分明是地质勘探队的标配装备。

“主任，这给您路上看。“小王突然从值班室追出来，塞来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周墨在台阶上驻足拆封，泛黄的宣纸卷轴滚落出来，竟是三个月前被她丢进碎纸机的《物价稳定指数分析》手稿。边角处新增了密密麻麻的批注，老赵的狗爬字挤在页眉：“您说数据造假就像秃子戴假发，现在我信了。“

黑色公务车碾过梧桐落叶时，市政府大楼新装的LEd屏正亮起“欢送周墨主任“的红色字幕。周墨摇下车窗，将燃到一半的烟按灭在市政府门前的石狮底座上。这个动作让副驾的特派员瞳孔微缩——三年前那场爆炸事故听证会上，她曾用同样的姿势掐灭香烟，在结案报告写下“建议对学术不端零容忍“。

当车尾灯消失在长安街尽头，玥玥突然发现素描本上多了幅速写：穿马丁靴的女人倚在梧桐树下，耳钉与伤疤在暮色中连成隐秘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