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柒月离开没多久,楚君辞就醒来了。
他缓缓挪开罩在脸上的氧气面罩。深吸一口气,一股浓郁的熟悉的草木香充斥整个鼻腔。
楚君辞眼底的迷茫骤散。
眼睛不由自主的在周围寻找熟悉的身影。
午夜空荡荡的病房里,少了盛夏的闷热,只余初秋的凉爽和一丝空寂。
他的眼神微暗,张了张干哑的嘴唇。想叫人进来。
可下一瞬,才察觉出自己身体的异样。
自己倒下前究竟伤成什么样子,他自己心底还是有数的。可现在,行动自如,伤口完全没有任何感觉。这让他的意识陡然回到了上官家宗祠那次,好像昏倒再醒来,也如今天这般。
似是为了求证,他悄然解开了胳膊上的纱布。贯穿伤的枪口已经愈合,只余外表一点创伤。
楚君辞本就深邃的鹰眸愈发幽深黑暗。仿佛吞噬一切的旋涡,似要将这个秘密彻底搅碎一般。
最终忍住了喊人的冲动,默不作声的重新包扎好伤口躺了回去。
满脑子疑问确实令人煎熬,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忍着。
大义上,他站在国家的立场。但他也是人,有自己的私心。他也有想要不顾一切保护的人。
姜柒月身份特殊,即使被革委会抓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受点委屈虽咱所难免,但这是他们俩没有言说的共识,他虽然心疼,但必须明白轻重缓急。
但若上官家最大的秘密就在柒月身上……
楚君辞眼神倏地凌厉森然。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有知道柒月异常的机会!
从宗祠,到消失的17口缸,再到今夜紧锁的病房内浓郁的草木香……
种种异常都让他心脏狂跳。他似乎窥见了所有人追寻又不知追寻什么的答案。
楚君辞躺在病床上,无数设想从脑海里滑过。
最终,定格在军婚上。
楚家几乎屹立在华**权巅峰,一般人根本撼动不了。
自家始终站在大长老的身后。楚家想要保住一个人,很容易。虽然上官家比较麻烦。但也不是不可操作。
但这就要跟姜皓月那个家伙好好设计一番,最好是将柒月从这个漩涡里摘出来。
否则,各方势力都会紧紧盯着柒月不放的。
只要有秘密,就防不住无时无刻不在盯梢的眼睛。
楚君辞其实更疑惑,同样是上官家后人,为什么各方势力都紧盯着柒月而不是姜皓月,仿佛默认了他不可能继承上官家。
这其中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思及此,楚君辞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姜是老的辣,人是岁数大的滑。老一辈人都喜欢留一手,还真是掐人命门。
楚君辞觉得,他需要联系一下自己的爷爷,套取一些有用的线索。否则太被动了。
从姜柒月到青山大队的种种表现和她本身的聪慧反差明显,他就意识到,她似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也在按兵不动,等对方率先出招。
可这一个多月,风平浪静。
却在姜皓月即将抵达时,骤起波澜。
倒是革委会背后的人率先按捺不住伸出了试探的爪子。
但似乎态度又有些诡异的温和?
温和……
楚君辞眯眼,这个词放在革委会身上,太讽刺了。可就是这么违和的态度却用在了姜柒月身上。
为什么?
楚君辞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仅仅只是因为青山县革委会的一把手是个聪明又滑溜的家伙没有那忠心为主的胆气罢了。
姜柒月仿佛陷入了梦魇,在龙巢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紧闭的美眸长睫颤动,仿佛努力挣脱泥沼的蝴蝶。却始终被泥沼吸附在看不到希望的沼泽深处。
白皙的额角细密的汗珠滚落。姜柒月又看到了最后一场神战。
高贵的应龙高翔九天,悠远的龙吟响彻寰宇。
神明在血色战场上逐一陨落。记忆碎片里,她被混沌枪洞穿,砸塌了宇宙边荒。一颗金色心脏四分五裂。
金色的翅膀折断,血洒边荒宇宙,她痛苦的哀鸣在灵魂深处不断回荡。仿佛要唤醒她神明的意志,不屈的灵魂在叫嚣着。
是不甘陨落吗?
姜柒月痛苦的摇头。不!神明不该凌驾众生。没有生命生来就该匍匐在地。
磕长头问路,寻找信仰不是众生的归宿。
唯有树立唯我自强,方得始终才是正途!
姜柒月似乎陷入了自我质疑和否定的梦魇难以挣脱。不知何时,她躺在了自己寝室的拔步床上,浑身汗津津的。
姜皓月坐在床榻边,握着她的手,眼神深邃“小七……睡吧,哥哥等你醒来……”
次日一早。
姜皓月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看了眼怀里还沉寂在梦魇中的小姑娘。没舍得放手。
直到梅招娣过来敲门“柒月,起了吗?该吃饭了。”
姜皓月听到外边的声音,看了眼怀里毫无反应的少女,抿唇,声音冷淡“梅知青,麻烦帮我把饭端过来。柒月昨晚犯病了。现在还在休息。”
梅招娣冷不丁听到门内男人的声音,表情微变,旋即意识到这是姜家哥哥的声音,她的表情仍旧有些古怪。
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梅招娣深吸一口气,这才缓声应了“好的,好需要什么吗?我帮着准备?”
“麻烦准备点儿热水。稍后还要麻烦梅知青帮小七擦拭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
“好。”梅招娣应了。
很快就离开了主楼。离开拱门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主楼方向。姜家哥哥似乎对柒月有些过分亲近了。
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不至于男女七岁不同席。但哥哥整夜待在妹妹的卧室,还是有些不合时宜了些。
偏院厨房外的石桌上。
梅招娣看着摆放好的饭菜,默默收拾出一部分放在托盘上。正准备去主院。
沈小妹突然寻了过来。表情有些慌张“梅知青,知青院有人高热昏迷了。”
梅招娣心咯噔一下“你说什么?谁?谁出事了?”
沈小妹跑的急,此时大喘着气,一时接不上话,看的梅招娣都着急了。
“是…是…是许……许……许军。他昏倒在了咱们大门口。魏同志将人扶起来暂时安置在了门房里。现在怎么办?”
梅招娣拧眉,表情有些复杂,她迟疑片刻,咬唇“我去主院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