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克·安瓦尔
(新历3012年,金橡月8日,星锻日)
***
夜晚的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咸味。
房间里静得有些压抑。
我点燃一根烟,昏黄的灯光下,烟雾缓缓升起。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浑浊的酒液在杯中晃动。
我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夜风猛地灌进来,吹散了屋内的闷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短促的敲击。
我眉心一拧,不耐烦地吼道:
“谁他妈的?”
“老大,鲁诺回来了。”
门外传来手下卡尔低沉的声音。
“让他等着!”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转身走回桌边,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呵,终于回来了……”
我冷笑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
推开门,我迈着步子上了顶楼的办公室。
索菲亚坐在桌子后面,拿着一杯酒。
她瞥见我进来,开口道:
“你终于舍得露脸了。”
卡尔和几个手下站在一旁,鲁诺那狗东西唯唯诺诺地站在房间中央,低着头,手里攥着一把脏兮兮的转轮手枪。
我冷眼瞥着他,走过去,伸出手。
他抖得跟筛子似的,把枪递给我。
我接过来掂了掂,枪管有点脏,但没生锈,扳机一扣还能用。
我冷笑一声:
“不错,你个废物还算有点用。”
说完,我随手把枪扔回给他。
“来,拿好喽。”
鲁诺接住枪,手抖得更厉害了,满脸困惑。
我没再看他,转而向索菲亚使了个眼神。
她会意,放下酒杯,缓缓起身,拉开桌子旁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手枪。
她站直身子,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鲁诺。
“大爷——”
话还没喊完,索菲亚就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正中他的胸膛,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眼里满是惊恐与不解,双腿一软,踉跄着跪倒在地,手里的转轮手枪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从索菲亚手中接过那把枪,走到鲁诺跟前。
他已经瘫倒在地,胸口被血染得一片猩红,嘴里吐着血沫,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眼神涣散,像一条垂死的狗。
我举起手中的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房间里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没停手,又连开了几枪,砰砰砰,直到子弹打空。
鲜血淌了一地,黏稠的血水在地板上蔓延。
房间里死寂一片,卡尔和其他几个手下都被这一幕惊到了,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索菲亚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酒杯,轻轻晃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站起身,低头看着鲁诺的尸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把手里的枪扔回给索菲亚,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迹。
血腥味刺鼻,我皱了皱眉,淡淡地说:
“处理干净。”
卡尔立刻带人上前,几个手下拖着鲁诺的尸体往外走,地板上拖出一道刺眼的血痕。
我走到窗边,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白雾从我嘴里缓缓吐出,飘散在夜风中。
窗外是灯火下的盐滩路,如往常一样吵闹。
***
香烟在指间燃至尽头,灰白的烟灰簌簌落在靴尖。
我眯起眼,将烟蒂碾碎在窗台上。
“准备好了没?”
索菲亚没有立刻回答,她弯腰拾起鲁诺丢在地上的手枪。
弹巢转动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她抬起头:
“安瓦尔,你他妈——”
喉结滚动了一下。
“——确定要这么干?”
我冷笑一声。
“戏要演,就他妈得演得真一点。”
她握枪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迟迟不能扣下扳机。
“墨迹个屁!”
我喝道:
“当年砍老鲨的时候,你他妈可是连眼皮都没眨!”
她一咬牙,扣动了扳机。
“靠!!”
子弹出膛的声音混着硝烟味在房间炸开,我整个人被惯性带得撞向墙壁。
左臂先是冰凉,接着滚烫的剧痛顺着神经直窜脑髓,仿佛有人把通红的烙铁塞进骨头缝里搅动。
鲜血溅在我身后斑驳的墙纸上。
“靠!!!”
我弯着腰,右手死死掐住伤口上方。
血从指缝间涌出,顺着小臂滴落在地板上。
门被砰地撞开,三个手下慌乱地冲进来。
“老大!!”
最年轻的托米立马冲上来想扶住我。
“你们几个!!赶紧去拿几瓶酒,镊子纱布什么的赶紧拿过来!!”
手下们被她吼得一愣,随即慌忙转身跑了出去,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她扶住我缓缓走向椅子,我瘫坐下去,冷汗直流。
不一会儿,手下们抱着索菲亚要的东西冲回房间。
“好了,都滚吧!没我的话谁都不准进来!!”
索菲亚将他们轰了出去。
她蹲在我身旁,撕开我的袖子,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子弹嵌在肌肉里,鲜血不断流出。
她拧开酒瓶,正准备往纱布上倒,我却猛地瞪她一眼,怒骂道:
“他妈的!这么费事!!”
我一把夺过酒瓶,咬紧牙关,直接一股脑将酒倒在伤口上。
酒精渗入伤口,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灼烧感,我痛得眼前发黑,额头青筋暴起。
“靠!!!靠!!赶紧的,把子弹取出来!!”
“你……你也是够狠。”
她不再多说,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探入伤口,寻找子弹的位置。
动作虽轻,但每一下都像刀割般刺痛,我痛得几乎要昏过去,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低吼道:
“靠!快点!”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疼痛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索菲亚抿紧嘴唇,加快了动作,镊子终于夹住了子弹。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
一股鲜血随之涌出,她迅速抓起纱布,按住伤口,止住血流。
我长出一口气,身体瘫软在椅子上,汗水浸透了衣衫。
她三两下为我包扎好伤口,抬起头,粗声问道:
“好了,疯子,你他妈没事吧?”
我喘着粗气,哑着嗓子说到:
“没事,老子不是软蛋!”
索菲亚站起身,缓缓走到了窗前,背对着我。
她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昏黄的灯光映在她侧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惹眼异常。
房间里只剩下我的喘息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烈酒刺鼻的气息。
我靠在椅背上,头无力地向后仰着。
胸口却依旧紧得发慌,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低头瞥了一眼包扎好的伤口,纱布渗出一抹暗红,黏腻的感觉让我皱起眉头。
“他妈的……”
右手伸向桌上的酒瓶,却因为脱力而抓了个空,酒瓶“咚”的一声倒在桌上,残余的酒液淌出来,沿着桌边滴落。
“靠……”
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索菲亚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头微微皱起。
她走回我身旁,弯下腰捡起酒瓶,塞回我手里。
我靠着椅背,灌了一口酒,酒精从喉咙到胸腔里烧出一条火线,左臂的疼痛淡去一些。
“明天……”
我扯开黏在胸口的衬衫。
“就按照之前告诉你的,去告诉卢卡斯那老王八蛋,告诉他铁锈帮那帮混账找了个杂种来杀老子,告诉他老子要申请仲裁。”
她转过身走回窗边,倚着窗框,语气低沉地开口:
“说实话,卢卡斯最近胃口越来越大了。我倒觉得这个节骨眼上,你应该和玛尔科姆站一块。”
我轻笑出声:
“老子从一个毛头小子爬到现在的位置,这二十多年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顿了顿,灌了一口酒。
“咱们这种人……一辈子也爬不出下城区的,在上头那些人真正的权力下,咱们,他妈的啥也不是。”
“卢卡斯背后是上城区那些人,直接跟他对着干是不行的——玛尔科姆那家伙,海军出身的杂种……不是海啸城土生土长的崽,这个理他不懂,还当自己是海军上尉呐!”
索菲亚皱了皱眉:
“这一点都不像你啊,艾德里克。你害怕了吗?”
我冷笑一声道:
“怕?怕个屁!老子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我顿了顿又说:
“玛尔科姆最近的动作已经让卢卡斯很不爽了,如果现在对铁锈帮动手,卢卡斯肯定要装瞎。”
我看向左臂的绷带,低声道:
“这枪子儿——就是给他一个装瞎的理由,也是告诉他老子这次是玩真的。”
“等玛尔科姆变成鱼饲料,从此下城区就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风暴之爪’。到时老子和卢卡斯这混蛋坐上桌子,老子就有底气了!他很清楚,下城区这乱摊子,他收拾不了,只能靠咱们。”
我冷笑着说:
“到时他再想狮子大开口,就得先问问老子同不同意了。”
索菲亚点燃一根香烟,过了一会,她才开口:
“但要是卢卡斯想换条狗……”
“那他妈就让他试试!老子倒要看看,除了老子,还有谁能镇住整个下城区!”
她深吸几口香烟,又沉思起来。
“算了……如果真能把玛尔科姆扳倒,以后跟卢卡斯谈条件,你手里也有了更多牌。”
我凝视着她,语气坚定:
“没错。卢卡斯和他背后那帮人,想要下城区的钱,就得跟老子打交道。玛尔科姆一倒,老子就是他唯一的选择。到那时候,他不给老子几分面子都不行。”
索菲亚抚摸着自己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
“那就干吧,我来安排人手,盯着玛尔科姆的动静。”
“这次,要让下城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