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寒思记 第1章 童心凋零绝无邪（1）

一个冬日寒冷的夜，婴儿响亮的哭声惊醒了沉眠的医院——一位年轻貌美的母亲满头大汗，她看向女护士怀中的小生命，或许是因为强大的母爱，让疲惫至极的她想好好看看这个新生的萌芽，她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我的宝宝，妈妈要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外面一位火急火燎的男人急忙跑了进来看向护士：“医生！怎么样了？”女护士正在为刚出生的婴儿清理，身上的污秽，一遍擦拭一遍笑着回答道：“手术很成功，恭喜你，是个男孩儿呢！”男人摸了摸额头上汗珠：“太好了！孩她妈，我们又多了一个弟弟！”医疗床上的母亲很是疲惫，但还是努力给了男人一个微笑。男人很是高兴，立马就想给宝宝取名：“我来想想给宝宝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对了，就叫夜平安怎么样？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床上的女人本就疲惫的脸确实有些无语，自己丈夫就是个取名废，这也太土了吧！要知道，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夜梦宇当初若不是自己的取名话，恐怕就得叫夜勤牛了，柔声道：“我已经为他想好名字了，就叫夜无寒吧。”婴儿的哭声停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喜欢这个名字——愿你在漆黑的夜里没有寒冷。

时光荏苒 ，流年似水。转眼间，夜无寒已经六岁，今年刚上一年级，而他的哥哥夜梦宇也已经9岁，在上四年级。两兄弟关系很是不错，身为哥哥的夜梦宇总是会时不时到一年级的楼层来看自己的弟弟，夜梦宇成绩一般，在班里一直都是中等水平，夜无寒很黏他的哥哥，总是会在课余时间和夜梦宇在楼道口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玩扇卡片。这天，夜梦宇与夜无寒与往常一样来到了楼道口，一起的有三个夜无寒的同学，夜无寒很是兴奋，看向自己的哥哥：“哥哥！我们今天一定要把他们所有的卡片全部赢到手！”夜梦宇摸了摸他的头：“好，我们一起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夜无寒将大家每人贡献的两张卡片两两对称地摆在地上，一共十张看向那三个同学：“来，我们石头剪刀布，谁赢谁就先扇，扇翻多少是多少，每人只能扇一次！”很快，结果便出来了，夜无寒排到第二位上场，夜梦宇则是最后一个。夜无寒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准备起手式的同学，心里紧张地跟自己说：“一张！一张！他只能扇一张！”那位同学将手举于右上方，左腿上抬，大喝一声：“无敌旋风掌！”啪的一声！卡牌被扇飞，地上七零八落，最终居然有五张都背朝着天，感觉胜券在握的小男孩很是兴奋：“五张！我赢定了！”“什么？”夜无寒有些不敢相信，“直接扇了五张我们还玩什么？”小男孩趾高气扬道：“这是实力！”夜无寒没辙，把没有被扇翻的卡片聚在一起摆好，心想：要是我也能扇五张就不亏。随即也是将手举过头顶，摆出一个很夸张的姿势：“超级无敌宇宙大螺旋掌！哈！”一掌拍下，卡片这次飞得更远，直接飞到了下一个楼梯，夜无寒看到有四张翻了，如果那楼梯上的也是翻的，那么我就不会输了，于是连忙跑去检查。得，夜无寒两人这么一搞，剩下的人也没什么玩的了，不过夜梦宇也不在意，因为他很清楚，五个人十张卡片，这本就是不公平的，先扇的人总是占优势，但孩子们的游戏不本就是这种缺乏一定公平性和规则性的吗？小孩子哪里会想那么多。夜无寒跑到楼梯间，看到了那张卡片果然是翻着的，本想快点去叫其他人来看，突然一个头顶反光的中年男子站在夜无寒面前，男子穿着一身蓝紫格子衬，一条黑色的裤子，一双锃亮的皮鞋，一脸严肃地看着夜无寒：“这是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夜无寒此时十分恐惧地捡起卡片：“这是，扇卡片的那个…”男子一把抢过卡片看了一眼上面花花绿绿的图画，严厉道：“还有没有，全部给我拿过来，没收了！”夜无寒听到这里，有些不舍：“可以不收吗？我下次不玩了。”但是男子并不打算领情，夜无寒没办法，只能跟其他人说明了情况，迫于领导的压力，众人只能把所有卡片上交，待领导走后，夜无寒的三个同学一脸愤然：“夜无寒你什么意思！你让大家的卡片都没有了，我要你赔我！”夜无寒一脸胆怯，明亮的眼睛也往地下瞥，低声道：“可是，明明是我们一起玩的。。”三位同学听到此更加愤怒：“你要是不把卡片扇到楼梯那儿去，会被看到吗？你要是不赔我们，我们就去跟你爸爸妈妈说。”听到他们要跟自己的父母说，夜无寒一下子就紧张了：“不行，你们不要去跟他们说！他们会打我的。”曾经就是夜梦宇不听话，还在上幼儿园的夜无寒在屋里看到了哥哥在门外被爸爸拿着树枝打的场面，现在还记忆犹新。夜梦宇见事情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解围道：“三位小弟弟别生气，明天上午我给你们没人一副新的卡片好吗？”那三个同学听到这里，才解了气，骂骂咧咧地离开：“我们走吧，再也不要跟夜无寒玩了。”夜无寒一脸委屈：“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夜梦宇看着自己弟弟眼眶上挂着的些许晶莹，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弟弟，你不要哭了，你只是犯了一件小错而已。放学后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夜无寒听到自己哥哥要给自己买吃的，所有的烦恼一下子烟消云散：“好耶！去吃好吃的，哥哥最好了！”夜梦宇看着他欢呼雀跃的样子，只是对着他笑了笑。

放学后，夜无寒抱着哥哥的手来到了校门口的小卖部。夜梦宇先是花了一块五买了三包动画卡片，然后看了看手里仅剩的一块五对夜无寒说：“弟弟，你想吃什么，自己选一包。”夜无寒家不怎么富裕，爸爸是卖瓦的，妈妈生完两个孩子后就没有继续工作了，而是有其它的事要做，家里每天就是给夜梦宇三块钱的零花钱，至于夜无寒，他太小了，他们不放心给他钱。夜无寒看了看箱子里装的小零食，什么都想买，但是毕竟哥哥说了只能买一包，就选了一包辣条——神厨小福贵。这是他的最爱。夜梦宇没有说什么，再付给了老板娘五角，便带着夜无寒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夜无寒左手牵着哥哥的手，右手吃着美味的辣条，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哥哥还没有吃，就把辣条伸到哥哥面前：“哥哥，你也吃。可好吃了！”夜梦宇看着那红油包裹着的，红里透白的辣棒，咽了咽口水说：“哥哥不喜欢吃这些，你吃就行了，记得等会去公共厕所把嘴巴漱干净，可别让爸爸妈妈发现你吃辣条了。”他们的爸爸妈妈认为这是垃圾食品，从来不准他们吃。夜无寒点了点头，也没想那么多，继续吃着辣条。突然，夜梦宇左手捂了捂脑袋，夜无寒察觉不对问道：“哥哥，你怎么了？”夜梦宇把手从脑门上放了下来，声音有些痛苦道：“没事，哥哥学习有些累了。”

两个男孩就这样在夕阳下牵着手，漫步于裹上红装的大地上，他们的笑声传到了整个世界。

大概两个月左右，夜无寒的父母突然发现自己的大儿子夜梦宇做作业时总是流口水，还时常发呆，两人有些奇怪地问了问夜梦宇怎么了？夜梦宇却总是说：“没事，我只是有些累。睡会就好了。”就这样半年过去了，夜无寒很少看到夜梦宇来一年级楼层找他玩了，有一天夜无寒实在是无聊，跑到了夜无寒的年级，来到夜梦宇班级的门口，看到自己的哥哥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看样子似乎睡得很沉，夜无寒大声叫了一声：“哥哥！是我，夜无寒。”夜梦宇抬起头，看着门口的夜无寒，费尽全力地起身，走向门口，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似乎有好久都没有睡觉了，他尽力地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弟弟，怎么了？”夜无寒看着夜梦宇这糟糕的状态，总感觉有些不对：“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你都好久没有来找我玩了。”夜梦宇眼神一怔，随即迅速恢复正常：“嗯，哥哥生了一个小病，睡会就好了。”夜无寒没有多想，最后也只是简单地跟他道了别，看着远去的夜无寒，夜梦宇摇了摇头：“感冒怎么会这么久都还没好？算了，不能让家里花太多钱了。”随后便又回到座位上睡觉。上午第一节课，语文老师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夜梦宇，大声喝道：“夜梦宇！你一天就知道睡觉，这都上课了还睡！快起来，唉，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可是不论老师怎么呼喊，夜梦宇都没有起来，老师急了，拿起教棍走向他：“还不起来，真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语文老师用教棍砸了一下夜梦宇的脑袋，可是夜梦宇却丝毫没有动静，语文老师也发现了不对，于是老师用手抬起他的头，看到了那苍白无力的脸，眼睛半眯着，就像——死了一样。老师连忙拿出手机打了120，随后又通知了夜梦宇家长。

（人民医院内）急促的推车声传来，几个医护人员正迅速地推着医疗床向急诊部奔去，两侧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和女人，这正是夜梦宇的父母。一个小时后，一位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哀伤，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患者家属，我们已经尽力将他救活，目前他也输赢，但是…”医生看了看两人脸上那担忧的表情：“是恶性肿瘤，已经快晚期了。我很抱歉，我们目前只能将他的寿命最多维持两个月，以后得话…”医生再次摇了摇头。这个噩耗如晴天霹雳，无情地打在了二人头上，夜梦宇的妈妈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肿瘤，怎么会是肿瘤！”眼泪夺眶而出。夜梦宇的爸爸也吃惊道：“怎么可能！好好的怎么会得肿瘤！”医生耐心道：“这是隐性遗传，他很不幸，若是你们能早点发现并及时就医，还是有机会的。”肿瘤晚期，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意味着一件事——死亡。

此时外面阴沉的天空下起了雨，夜无寒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的雨，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数学老师突然叫道：“夜无寒，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下午，夜无寒回到家，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看着眼前的铁门，夜无寒无奈只能在铁门外的一个板凳上坐下，因为他没有钥匙，夜无寒看着这个板凳，忽然想到：“这不是以前哥哥被罚跪时用的板凳吗？”随即坐下，可是还没坐多久，板凳脚却公然折断，夜无寒摔了个狗啃泥，骂道：“这凳子质量真差。”夜无寒一直等到了晚上，看着眼前只有隔壁家传过来的电视的微光，夜无寒有些害怕，周围都是一片漆黑，他只能通过听隔壁家电视机的声音分散注意力，才不会让自己过于害怕，突然，他看见前面廊道有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由于没有灯，活像两个鬼怪，夜无寒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等到两个身影靠近，夜无寒才看清这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他高兴道：“爸爸妈妈，你们终于回来了！哥哥呢？”他好奇地看向他们，两人听到‘哥哥’二字，明显怔了一下，随后机械般沉默着打开了铁门，夜无寒虽然奇怪但也是跟着他们进去了。夜无寒不断追问哥哥在哪里，终于妈妈爆发了：“在哪里？还能在哪里？死了！”年幼的夜无寒不懂死亡为何物，看向发怒的妈妈，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哥哥到底去哪里了…”妈妈不知道是对她自己，还是夜无寒，说道：“小宇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夜无寒呆滞在原地，‘再也不会回来’？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吗？为什么，我不要哥哥再也不回来！绝对不要！夜无寒发疯似的往外跑去，最终还是被爸爸带了回来。是的，夜无寒的父母最后决定安乐死，一方面是因为要花费的治疗费用实在太多，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不想让夜梦宇每天那么痛苦。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总是喜欢摸弟弟头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最终，只有冰冷的夜里，那润湿了地板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