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府三小姐 第二百三十二章 落鹰涧迷雾

寅时三刻的光明大殿，百枚蟠龙烛台照得玉阶生寒。

汤圆抚过朝服上夜合花暗纹，指尖在凤尾裙裾处触到硬物，那是景汐公主的鎏金玉镯，竟熔铸在翟衣织锦中，此刻正与腰间虎符共鸣。

兵部尚书崔琰的奏本刚念至“南疆余孽“，她突然将虎符砸向龙案，青铜撞击声里，殿顶藻井忽现北斗七星状暗格。

“盛唐三年，工部亏空的精铁，原是用在此处。“

汤圆抬手示意御林卫撬开暗格，三百卷泛黄图纸雪片般坠落。最上方那卷《玄武水经注》边角焦黑，正是二十年前白鹿崖地宫焚毁时失踪的孤本。

崔琰面色骤变：“娘娘明鉴！这必是逆党栽赃......“

汤圆杏眼含霜：“是么？“

话音未落，殿外忽传破空声。三支淬毒弩箭穿透蟠龙柱，箭尾系着的羊皮卷迎风展开，露出景汐公主亲笔：“若见此令，诛崔氏九族。“

满朝哗然中，汤圆腕间胎记骤然滚烫，玉镯花纹竟在羊皮上烙出崔琰与南疆巫师的密约，落款正是盛唐三年腊月初七，景汐公主薨逝当日。

梅香举着鲛绡灯引路时，汤圆正摩挲着碧玉簪上的铭文。密室暗门在簪尖触碰下轰然开启，飞云霄的玄铁剑悬在中央，剑锋所指处，摆着半截铸铁桩，正是白鹿崖底镇龙链的残片。

她将虎符嵌入桩体凹槽，地砖突然翻转，露出景汐公主的樟木妆奁。

“这是......“

汤圆抚过奁内褪色襁褓，盛唐三年的蚕丝竟比甲胄更坚韧。

梅香突然惊呼：“夹层有字“

她撕开里面绸布，南疆文字记载着惊天之秘：“三月初三，以柳氏子换双生女......“

窗外惊雷劈落，照亮妆奁铜镜背面。汤圆用玉镯刮去绿锈，镜面浮现《匠作录》残页：盛唐三年铸造的三百架破甲弩，竟全部暗藏机关，需以飞云霄血脉激活。

她猛然想起，地宫尸骸的铠甲印记，寒意直窜脊背……那些被炼作蛊人的死士，原来是操控军械的**钥匙！

落鹰涧，晨雾裹着腐草气息，汤圆策马行至断桥处。对岸崖壁新裂的缝隙里渗出紫烟，正是《蛊毒考》记载的“鸠羽瘴“。

亲卫呈上玄铁面具时，汤圆瞥见内侧刻着的柳叶纹……与凤凰遗物上的印记同源。

“启禀娘娘，铁索桥铆钉被人替换过。“

工部侍郎举着断裂的铜钉，钉头梅花印正是崔氏匠坊标记。

汤圆将玉镯浸入涧水，镯身忽然浮现血色路线……竟是景汐公主改建前的古河道图。

对岸忽有骨笛声起，三百具藤甲尸兵自瘴雾中现身，眼窝里燃着与地宫蛊人相同的磷火。

“放闸“

汤圆挥动赤螭令旗，二十年前被填埋的旧河道突然塌陷，蛰伏的蒙冲舰破土而出。

舰首，龙牙锥旋转着绞碎尸兵，却在触及某具尸身时骤然停滞……那具“尸兵“掀开藤甲，露出崔琰嫡子苍白的面容。

地宫最深处，寒潭映着火炬，汤圆盯着潭底打捞出的青铜匣。九重鲁班锁在玉镯触碰下层层开启，匣内《互市约》字迹突然游动，化作景汐公主的绝笔：“若见此书，崔氏已诛。“

她将虎符按上朱砂印，文书背面浮现密文……盛唐三年与南疆交易的战马，半数被替换为民间流民。

梅香突然打翻烛台：“娘娘小心！“

寒潭倒影里，崔琰持剑刺来，他的身影被水波扭曲。汤圆反手掷出碧玉簪，簪尖刺入石壁机关。

整座地宫突然翻转，崔琰跌落新现的铸铁牢笼，笼顶刻着柳汀溪的军印。

“你以为景汐公主为何改建瓮城？“

汤圆抚过牢笼血迹斑驳的内壁，“这三百座铁笼，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暗处传来机关声，二十年前失踪的户部清吏从阴影走出，手中账册记载着崔氏暗通南疆的每一笔黑金。

白鹿崖顶上，狂风撕扯着旌旗，汤圆望着对岸南疆军阵中升起的孔明灯。九盏血灯排成北斗状，正是景汐公主冰棺现世那夜的异象。

她将玉镯与虎符合璧，崖底突然传来锁链崩断声……九条镇龙链破空而起，链头铸铁桩化作三百架床弩，弩箭刻着的《神农百解图》在月光下清晰可辨。

“放！“

汤圆斩断令旗，淬了解蛊药的箭雨笼罩敌阵，却在触及军旗时诡异悬停。

南疆巫师掀开斗篷，露出与景汐公主七分相似的面容：“姐姐好计策，可惜这解药......“

他忽然咳出黑血，浑身血管暴起……箭簇上的根本不是解药，而是景汐公主从南疆秘制的绝嗣散。

光明大殿，晨钟撞破残夜，汤圆立在丹墀上俯视崔琰九族。刽子手的鬼头刀映出她额间朱砂痣，那抹红突然渗出血珠，在空中凝结成景汐公主的虚影。

“汐儿，你可曾后悔？“

虚影抚过飞云霄的玄铁剑，“当年以双生子为局，等的就是今日。“

汤圆猛然扯开翟衣，心口浮现完整的玄武地脉图。

晨光穿透云层时，她看见自己倒影与景汐公主完全重合。

梅香惊呼中，十二道圣旨自殿顶暗格坠落，每道都盖着景汐公主的私印……最后一卷徐徐展开，露出盛唐三年未颁的诏书：“立皇太女景汐，承社稷神器。“

落鹰涧的迷雾散尽时，汤圆在古河道边拾到半枚柳叶佩。玉佩浸透的血迹里浮着金粉，正是飞云霄惯用的金疮药。

对岸，忽有马蹄声近，玄甲骑士踏着初阳而来，面甲掀起的刹那，梅香手中宫灯坠地……那人颈间疤痕与飞云霄遇刺那天的剑伤分毫不差！

“娘娘可还记得这个？“

骑士抛来染血的《戍边策》，盛唐三年的批注字迹力透纸背：“落鹰涧非天堑，人心方为险隘。“

汤圆抚过熟悉的笔锋，突然扯开骑士护腕……那道为救她留下的箭伤，正泛着金蝉蛊特有的青光

晨风卷起残雾，将“飞云霄“三字吹散在涧水轰鸣里。

汤圆望着骑士眼角的细纹，终于读懂地宫尸骸铠甲上的暗记：“那根本不是柳氏印记，而是景汐公主独创的暗码……金蝉脱壳，九死还生“

汤圆的指尖触到骑士护腕下的箭伤，金蝉蛊的青光如流水渗入血脉。

那人忽然扣住她手腕，力道与飞云霄教她剑术时如出一辙：“娘娘当真认不出故人？“

沙哑嗓音里混着塞外风沙的粗粝，却掩不住尾音那缕江南烟雨般的温润。

地宫，尸骸的铠甲在记忆里铮然作响，汤圆猛然扯开骑士胸甲，玄铁护心镜背面，景汐公主亲笔的“九死“，二字正泛着朱砂红。

对岸，山崖忽有巨石崩落，三百藤甲尸兵从尘烟中爬出，眼窝燃着与地宫蛊人同源的磷火。

“小心！“

骑士旋身将汤圆护在披风下，三支黑鳞箭贴着他后颈掠过，箭镞刻着工部盛唐三年的梅花印。

汤圆腕间玉镯骤然发烫，虎符自腰间飞射而出，竟在半空化作赤螭剑形，将尸兵阵劈开血路。

“你果然修成了《玄武诀》。“

骑士低笑震得她耳畔发麻，掌心金疮药气息与飞云霄旧伤敷的药香重叠。汤圆正要追问，尸兵阵中忽现玄色幡旗……竟是本该诛灭的崔氏九族图腾。

梅香举着鲛绡灯追来时，汤圆正盯着尸兵咽喉处的刺青。那并非崔氏家徽，而是景汐公主绘制《山河社稷图》时特制的密押。

“盛唐三年腊月...“

她割开尸兵胃袋，腐臭中滚出半枚玉印……正是光明大殿暗格失踪的“九夷印“。

“娘娘快看！“

梅香颤抖的手指尸兵后背，褪色的藤甲下，盛唐三年征丁名册的刺青赫然在目，三百人的名字竟与地宫尸骸铠甲内的名牒完全吻合。

汤圆猛然想起《产子录》中那句“以流民充军籍“，寒意自脊背窜起，这些尸兵，原是景汐公主为今日杀局准备的活死人！

骑士突然挥剑斩断袭来铁索，火星迸溅中露出锁链末端的青铜匣……正是白鹿崖底镇龙链的残件。

汤圆将赤螭剑插入地面，九道青光自剑柄窜入地脉。尸兵阵突然僵立，三百具躯壳同时开口，发出景汐公主的声音：“汐儿，该落子了。“

光明大殿上，晨钟穿透浓雾，汤圆立在丹墀上看那三百尸兵化作石像。

骑士的玄铁面具在晨曦中融化，露出与飞云霄别无二致的面容，唯独眼角多了一道蛇形疤痕，正是《蛊毒考》记载的“金蝉蜕皮“之痕。

“陛下殡天那夜...“

汤圆剑指他心口，“你在落鹰涧底埋了什么？“

骑士忽然扯开衣襟，心口旧伤处嵌着半枚玉珏：“娘娘可认得这个？“

那玉珏纹路与她腕间胎记严丝合缝，背面刻着景汐公主的绝笔：“双生子非劫，金蝉续残局“

对岸，山崖轰然炸响，蛰伏二十年的蒙冲舰破开岩壁。舰首龙牙锥旋转着绞碎晨曦，三百架床弩同时对准皇城……

弩机转动声里，汤圆听见景汐公主的轻笑：“这盘棋，才刚至中盘。“

梅香惊呼声中，骑士突然将汤圆推下丹墀。她坠落的瞬间，三百支淬毒弩箭擦着发髻掠过，将尸兵石像击成齑粉。

半空，她翻腾时瞥见骑士后背……玄甲裂痕处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蝉蛊特有的青雾！

“抓住我的手！“

熟悉的龙涎香裹住下坠之势，汤圆在琉璃瓦碎屑中抬头，望见飞云霄的残影与骑士身形重叠。

那人掌心金疮药，混着塞外风沙的气息，腕间却系着凤凰临终前攥着的柳叶佩。

“崔琰不过是马前卒。“

骑士在她耳畔低语，呼吸扫过颈间朱砂痣，“真正的执棋人，此刻正在玄武门...“

话音未落，皇城方向升起九盏血色孔明灯，排成北斗杀阵。

汤圆怀中的虎符突然震颤，边境急报自北境飞来……南疆十万铁骑已突破落鹰涧。

汤圆攥着染血的《戍边策》冲上城楼，泛黄纸页在风中显示出新墨。

景汐公主的字迹如毒蛇游走：“盛唐三年换去的战马，今日当归还来。“

汤圆抬眸，看见地平线上腾起的尘烟里，二十年前本该绝嗣的南疆马群竟驮着攻城锤逼近。

骑士的玄铁剑突然架在她颈间：“娘娘可知，金蝉蛊最妙处为何？“

剑锋挑开她衣襟，心口玄武地脉图正泛着青光，“蛊成之日，执棋者亦为棋子。“

皇城地底突然传来锁链崩断声，九条镇龙链破土冲天。赤螭剑在轰鸣中化作流光没入汤圆眉心，她最后听见的声音似是飞云霄，又似景汐公主：“这残局，该由双生子来终结……“

水晶棺内的寒气凝成白霜，汤圆抚过飞云霄紧攥的玉珏。龙凤合璧的瞬间，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四尊青铜饕餮突然转动兽首，夜明珠光柱汇聚穹顶……景汐公主壁画上的火凤竟振翅飞入现实，喙尖正对着她额间朱砂。

“娘娘小心！“

梅香惊呼被淹没在墙体开裂声里。密室东侧突然现出暗道，三百具玄甲傀儡列阵而出，铠甲内衬赫然缝着永辉三年的兵籍名册。

汤圆将玉珏按在为首傀儡胸甲凹槽，其眼窝骤然燃起磷火，机械音沙哑如老吏：“玄武地宫第三卫，恭迎景汐殿下。“

殿外喊杀声陡然逼近，摄政王亲卫的箭雨已穿透雕花门。汤圆扯下朝服抛向傀儡阵，夜合花纹遇玄甲寒光竟化作火凤战旗。她反手斩断青丝系于旗杆：“开玄武门，迎北境军！“

梅香突然撞开暗格，捧出个鎏金妆奁：“夫人临终前说，若见九头鸟衔珠，便把这个交给您！“

奁中素笺已泛黄，景汐公主的字迹力透纸背：“双生子非劫，玉碎续残局。“

汤圆抚过“碎“字处晕染的血痕，忽然将玉珏砸向水晶棺……棺底暗格弹出一卷《炼蛊录》，其中一页画着金蝉脱壳图，蛊虫形态与飞云霄心口旧伤分毫不差。

观星台的紫焰染红夜幕，汤圆立在浑天仪裂缝处。断裂的十二时辰刻度渗出青烟，在空中凝成北戎文字：“月晦取命“。

她将染血的冷金笺抛入星轨，笺上符咒忽化作三百只火蝠，向着落鹰涧方向疾飞。

“报！玄甲军已突破玄武门！“如影满身是血撞进殿来，“但...但那些将士...“他颤抖着扯开战甲，心口浮现与傀儡相同的磷火印记。

汤圆猛然想起《炼蛊录》末页批注：金蝉蛊成，亡者苏生。

地底震动愈烈，景汐公主壁画上的城楼竟与现实重叠。

汤圆望见自己站在二十年前的落鹰涧城头，脚下正是如今摄政王屯兵之处。当她伸手触碰壁画火凤，指尖突然传来灼痛……

现实中的玄甲傀儡阵已杀穿含元殿，所过之处青砖尽数浮现九头鸟暗纹。

摄政王亲卫撞破殿门刹那，水晶棺椁突然迸发青光。

飞云霄手中玉珏凌空飞起，与汤圆颈间凤佩合为完整虎符。

三百傀儡同时跪地，铠甲缝隙爬出金线蛊虫，在空中交织成景汐公主的虚影。

“汐儿，该醒了。“

虚影指尖点向汤圆眉心，她额间朱砂痣突然化作血凤展翅，记忆如洪流冲破封印……盛唐三年雪夜，景汐公主将双生子塞进汤夫人怀中，自己则吞下金蝉蛊走向火海......

摄政王的剑锋已抵后心：“把虎符交出来！“

汤圆却仰天大笑，血凤纹路爬满脖颈：“圣尊可知，当年你献给漠北的三座城池地下，埋着什么？“

她挥剑斩断浑天仪，星轨坠地化作盛唐疆域图，落鹰涧位置正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蛊虫图腾。

地底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三百里外的落鹰涧突然塌陷。

漠北大军惨叫声中，二十年前景汐公主亲手埋葬的玄武地宫破土而出，宫墙砖石皆刻双生花纹。

一具青铜棺椁自宫门滑出，棺盖震开的刹那，汤圆腕间胎记与飞云霄掌心血痕同时发烫……

棺中沉眠的景汐公主遗体突然睁眼，指尖正指着汤圆心口。她华服下摆露出半卷《戍边策》，泛黄纸页记载着最终杀局：“盛唐三年腊月，以双生子为皿，炼江山为蛊。“

(未完待续)

2025.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