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于命运 第57章 琴基尔维斯

由逃难之人组成的队伍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的体力很明显已经透支，行进速度自然比不上怨灵。在队伍距离梦索十步的地方，怨灵开始了捕猎。

眼见又要有人死亡，骑士打扮中的另一人咬牙，在危机关头朝着怨灵群甩出一枚机械炸弹。

轰！

炸起的尘土模糊了眼前的景色，怨灵群成功被炸散成一团团黑雾，但种不死不灭的恶心东西用物理攻击只能起到延缓时间的用处。肉眼可见的，黑雾又开始凝聚，恢复原状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人的眼中染上了绝望，他看了眼还在前进的队伍，停下脚步，拔出长剑，转身面向即将成型的“敌人”。

“霍伊思！你在干什么，快走啊！”青年男子回头看着那人的背影，焦急的呼喊。

他一张嘴，梦靖妖先黑了脸。

听，不，懂。

“索！”

‘哇，干嘛，吓我一跳。’

“帮我翻译一下，谢，谢。”

‘好……好……下回别吓我了。’

梦索本来打算抱怨的心情也被梦靖妖咬牙切齿的语气压了回去。

同声传译，开始。

“祖诺，你带着子民先走，哥哥我决定不走了。”霍伊思偏头，面上带着释怀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鬼话……”祖诺微怔，随后反应过来霍伊思什么意思。

队伍已经到达了大门正上方，梦索也被埋在队伍的后半部分，虽然感受不到半分拥挤，却仍有一种无法逃离的窒息感。

索幸还能看见人群之外的景象。

祖诺冲到霍伊思身边，狠狠的朝着他的脸给了一拳，大骂着：“那么多兄弟都死在了路上，我怎么可能让你在这个时候留下！五个小时啊，整个军团能走的就剩咱们俩了，现在你说你要留下，你想过我吗！”

“我＊＊的也姓琴基尔维斯，要死就一起死！”

“祖诺！”霍伊思单手掐住祖诺尚显青涩的脸庞，对上他噙着泪水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祖诺，你是军团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自学学会制造机械人偶而且能熟练操控的人，你是耶洱瑞斯帝国技术传承的希望，听话，带着他们快走。”

“可……”

“怨灵杀不死的，必须有人要留下来争取时间，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凭借你的技术给子民们在科塔利亚王国争取更好的生活资源，去吧，皇家骑士军团存在的目的就为了守护耶洱瑞斯，别让他们失望。”

科塔利亚王国？

梦靖妖眯起眼，那个莫名其妙被灭国的科塔利亚确实值得她特别关注。

潜意识里告诉她，科塔利亚王国的覆灭可能和这些逃难的人有关。

祖诺的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他看了眼大部分人被红雾折磨的已经精神不清的难民队伍，留下了一句话就朝他们跑了过去。

“霍伊思，这个仇，我记你一辈子！”

霍伊思精神高度集中，双眼死盯着即将成型的怨灵群，回应道：“那我祝你有忘记我的那一天。”

梦索超近距离的观察难民队伍的现状，很不理想。

除了红雾的影响外，高压环境下整个队伍发生了集体性歇斯底里，哭喊的声音一直回荡，反而吸引来了更多的怨灵。

祖诺俯下身子，望见了下方倒转的大门，心一横，站起身跑到了离这里最近的建筑废墟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十七八岁的年龄直接扛起根二十来公斤重的浮雕石柱，狠狠插在了地上。

“……原来，方便你攀爬的石柱是这么来的啊。”梦靖妖扯着嘴角说道。

梦索则是面露一言难尽之色。

霍伊思这边已经开始和重新聚集起来的怨灵群交上了手，他在身上撒了些荧光粉末后，竟没有一只怨灵往难民队伍的方向去。

“他在自己身上撒了仿惑粉！这么多怨灵，他是疯了吗？”梦靖妖眉头紧皱，霍伊思这样做会把周围靠近的所有怨灵都吸引到他的身边去。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么，要我是他，也会这么做。’梦索不理解梦靖妖为什么要担心，紧张，她只知道霍伊思达到了他的目的。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不需要多余的担忧。

“你……难道你不担心他的安危，不觉得这样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吗？”

‘可他的目的不就是牺牲自己，守护他人吗？既然他做到了，为什么还要担忧他的性命？他是必然牺牲的那一个对吧？’

“对什么对！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应该牺牲！”梦靖妖听着梦索的疑问恨不得给她两下。

她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不至于连最基本的共情都做不到吧！

“……是这样么……我不太明白。”梦索低声嘀咕着，陷入思索。

梦靖妖觉得自己自从认识梦索后，翻白眼的次数比上辈子加起来都多。

她再一次翻白眼表示不满，随后说道：“想不明白先别想了，好好看！”

梦索在这方面还是很听话的，立刻抬起头停止了思考。

在祖诺的指挥下，人们用衣服制作了一条较为结实的“绳索”，套在石柱上方便下行。

祖诺拔出长剑，在胳膊上割开一道口子，随后发力甩动胳膊，把血液甩到石门上。

染上血液的石门银光闪烁，禁制解除，第一个下去的男子一脚就踹开了石门，给后面的人行了方便。

重力倒转，下行反而更加轻松，在进入石门前把自己甩进隧道就不用担心跌落。

梦索一开始不理解祖诺的行为，直到看见石门敞开才想通自己的疑惑。

‘怪不得我第一次撞门都撞不动，第二次推门的时候一推就开，原来需要给大门饲血。’

自己的指尖还真是没有白被倒刺勾破。

霍伊思长时间被怨灵群围攻，身上蓝紫色的骑士甲此时已经被染成了血红，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一个晃神，怨灵尖利的长爪贯穿胸口。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致命伤以一种难以估计的速度出现在他的身上，即将被痛觉淹没的他，瞥见了上方只剩下祖诺一人。

他笑了，紧咬着充血的牙龈，机械般的挥动长剑，最后一次将怨灵击散。

梦索不知道祖诺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进的隧道，只知道他泪水干涸，连看霍伊思最后一眼都没有做到。

忽然，刺目的白光从国家图书馆的方向以水波纹的方式传来，所过之处，包括怨灵在内，无一生还。

霍伊思的身躯在白光的扫荡下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天空中的红雾像是不甘示弱，凝聚起来以同样的方式对撞，但终不敌白光，被彻底击散，扩散到各个角落。

对撞带来的冲击太过强大，釜底抽薪般撞得大地支离破碎，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到此，幻影结束。

旧黄色消失，一切又变回了梦索刚到来时候的样子。

浮雕石柱周围的金光逐渐剥离，凝聚成一束金光，钻进来梦索胸口的金叶印中，方才所见的幻影成为了梦索挥之不去的记忆。

感受着胸口微热，两人都说不出话。

呆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梦索先开了口。

“我看了，隧道里还没有那条河的痕迹，他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嗯。”

两人还没有缓过来，金叶印像是催促着她们一样，再一次向远方发出了射线。

这一切，还没完。

梦索沉默的注视着光线指向的远方，平静的在心中对梦靖妖阐释着自己现在的理解。

‘妖，我明白卡普兰奥的提示是什么意思了。’

‘“掩埋的历史需要铭记”，刚才的幻影展现的就是历史，展示之后化为金光成为我的记忆。’

‘那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我要做的，就是跟着金叶子的指引收集观看所有历史幻影，当我收集完所有幻影时，接受守护者的考验，便可以获得认可。’

‘考验，一定和历史幻影有关，你说对吗？’

听着梦索反问，心境里的人轻“嗯”一声表示认可。

她并不知道梦索的猜测对不对，她比梦索更容易陷入感情共鸣的漩涡，相较于脑子不太清醒的自己，她更愿意相信相对理智的梦索。

跟着她的选择走，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那种感觉，就像是女儿跟着母亲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得到认可的梦索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义无反顾的跳向下一个去往目的地的悬浮石块。

这次的路途出乎意料的长，走走跳跳不下一个时辰，依然没有看到光线是尽头。

梦索干脆找了个能站百人的空旷浮岛，把背包丢在地上，捶打着压的酸痛难耐的肩膀，坐下斜靠在半人高的石砖墙上休息。

她掏出果子吃了一个，又猛灌了两口混着泥土味的水，捏了捏肌肉紧绷的双腿，疲惫的叹息。

“索，你现在有精力看书吗？”梦靖妖询问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

‘嗯，有是有，不过为什么？’

“我想自学一下耶洱瑞斯的语言，如果不是有你的话，刚才幻影里，他们的对话我根本听不懂。”

‘这个嘛……’

梦索起身翻弄着背包里众多的书籍，精挑细选了不少时间，掏出来了一本带着简略地图的书。

《耶洱瑞斯帝国风物志》

‘我当然不反对你啦，但是，卡普兰奥没想着你会想学习语言，左看右看也就这本风物志最合适，又能了解现在接触的幻影，还有……’

梦索粗略的翻看了下内容，里面果然像卡普兰奥信中所写的那样，每一句话都用了五种语言去写。

‘你可以一口气学五种语言！’

“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好吧！”

“唉……”梦靖妖扶额，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肯定是没法一口气学五种语言，学习语言不光要学它的意思，也要学发音，口音。索，能拜托你在心里把耶洱瑞斯语言念给我听吗？”

‘没问题。’梦索答应的很痛快，在经历过梦靖妖的过去后，她一直都很欣赏梦靖妖在学习方面的态度。

她从来都不是天才，也许更多的是为了更有尊严的活下去，她努力的程度远比其他人要多的多。

‘我预计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是半个时辰，能接受吗？’

“可以，谢谢，开始吧。”

两人像是机器里的两个零件过了磨合期，做什么都是那么协调顺意，半个时辰的时间没有浪费一点，梦靖妖成功在梦索的帮助下熟悉了基本字母，熟读并背过了不下四十个单词。

‘真快，怎么做到的？你才刚开始学啊。’梦索把书插回了背包，调整了一下包带位置，准备继续前进。

“有规律，不是很难找，和我当初学习卡雅语时用的方法有一定关系，死记硬背的话对我来说太痛苦了。”

“如果脑子再灵光一点，像陆景渊那样，我可能学的更快。”

梦靖妖平静的语调仿佛刚才快速背书的人不是她，梦索抽了抽嘴角，在心中说道：‘何苦和陆景渊比？你就是你，已经很厉害了。’

“是吗，谢谢。”梦靖妖微笑，可语气中的失落仍然不自主的流露。

‘喂喂又开始了，告诉你，陆景渊不如你的地方多了去了，干嘛非要盯着自己不如别人的地方不放？在我心里你可甩了他八条街呢！’

“也没必要这么贬低他吧。”梦靖妖无奈浅笑。

‘不不不，有句话你师父说的不错，评价只是工具，你何必被工具束缚一生？每个人对同一个人或事的评价都不一样，就像我认为你比陆景渊好，就有人会认为你不如他，不可能取悦所有人不是？’

‘不过如果有人当着我的面说你不如别人，我绝定会暴揍他一顿，什么眼光！’

“哈哈哈，行了，有你这份心就足够了，你可千万别真冲动去打人。”

‘在这件事上你可拦不住我，别不信，真的！’

也许因为两人是同生共死的关系，梦索说出来的话总是带着一股魔力，抚平梦靖妖杂乱心绪的魔力。

曾经也有人安慰过她，但他们的安慰只会让梦靖妖更加意识到自己的懦弱不安，梦索的话却不会。

注视着她飞扬自信的表情，那句谢谢被梦靖妖吞回了肚子里。

她，也可以毫无负担的承受他人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