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侠2 第13章 莉莉历险记

1

“实在抱歉，让你们撞见我们驱魔的仪式。”

“不。”我接过莉莉手中递过来的白茶，表示着我们的歉意，“是我们不好，我们不应该擅自闯进院子里来的。”

“莉莉姐，刚才那个是人吗？”晓晴依旧处在刚才恐惧的场景中，难以释怀。这也难怪，我是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意识深处解决掉那个恶灵碎片的时候所经过的时间不过是现实里的须臾片刻。纵然我已经从惊魂未定的状态里脱离，大家的情绪可还没平定下来。

莉莉看了看我们，轻轻叹了口气，说：“唉，信不信由你。神父说那是只恶灵，不同于人死后的灵魂，它是一种纯粹的邪恶。”

“纯粹的邪恶……”我挑了挑自己的眉毛，总感觉这几个字样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据神父的经验，可以尝试用银制的器材，就像我们刚才用到的银镜一样，如果有效，就能够暂时束缚住恶灵的本体，而一旦银镜破裂，恶灵也将一同消散。”莉莉对我们解释道，“我觉得银镜的办法是有用的，因为只是刚才我试着用银镜去照她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抵住了一样，根本过不去，就像有什么东西真的在做抵抗一样。然后一不留神，那恶灵就差点附身到你体内了。”

“银是特殊的媒介，没了躯壳的虚体能从银镜里看到掌管它们魂魄的神官，也就是死神。它们对外为非作歹，但对死神只能毕恭毕敬。”苍洁在我的脑海里为我解说着。

“不过你这身手……真是出人意料。上次怎么没看出来……”莉莉姐挑起眉毛，一脸狐疑地望着我。

“哈，凑巧而已，凑巧而已。那、那个被附身的人怎么办？”我干笑几声，打起马虎眼来。

莉莉轻叹一口气，不做声，只是摇了摇头。

“怎么会？那她的家人怎么办啊？你们怎么去解释啊？”晓晴理解了莉莉姐动作的含义，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莉莉苦笑着回应：“你们有所不知，来修道院的，都是些没人要的孤儿……”

听到这里，我和晓晴都不知该怎么去回应了。

“好在你也没受伤，喝完水就请回去吧。我们要在午夜对这个恶灵进行最后的驱除仪式。我也要去做祷告了，没有时间再来照顾你们。”莉莉对我们下了逐客令。

实际上，莉莉姐并不知道那个恶灵已经被我消灭。但同样，我也是刚知道被恶灵摧残过的凡体活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知再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便和晓晴互换了一个眼神，起身告别。莉莉将我们送到了门口，一路上我们途经修道院的主厅，那里聚集着所有的修女，她们都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地唱着祝词。没曾想，这些被世人抛弃的人们，竟是最为接近世界真相的群体。

“哥，为什么不留下来帮帮莉莉姐？”道别了莉莉后，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趁着周围没人，晓晴轻声问道。

那姑娘也不知晓其中之事，因而我只得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给她叙述了一遍。

“好家伙，才仅仅几秒的时间，你已经能处理掉这样棘手的敌人了。”方晓晴给我竖了一个大拇指来表示自己的赞赏，“这修道院果真有鬼怪作祟，也就是说刚才扑到你脸上的那个恶灵就是你当时看到的恶灵的……一部分？”

我想了想，然后慢慢点了点头，“她们给我的感觉有点相似，应该是出自同一个根源。”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欸，你不是和漆夜走得很近吗？问问她知不知道这个恶灵的事情呀！”

晓晴嘟着嘴，说：“唔姆……我不知道哦，我最近都不怎么见到她。”

“啊？什么时候起呀？”

“嗯……忘记了，几星期前吧大概。”

少女的敷衍之词我一目了然，但我不急着当场拆穿她，毕竟我又不是一个情商为零，智商告负的人。

“要是可以，真想问问那个浊啊……”我顿了顿，随后说道，“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们晚上再过来看看吧！”

2

莉莉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撞击声所惊醒。她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屋内的空气，就好像刚才在睡梦中被什么人扼住了喉咙一样。尽管记不大真切，但潜意识里她还是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噩梦。相信大家都是一样的，当我们尽力去回想自己的梦境时，那些记忆的碎片就像手里的沙屑，迅速从指间的缝隙流走不见。很快，就连莉莉也忘记了自己后怕的理由。

“莉莉！莉莉！轮到你了！”急促的敲门声再次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也把女子的意识唤回到了现实世界中。莉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枕头和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好的，我换个衣服，马上就过去！”莉莉担心那恼人的敲门声会持续下去，急忙大声回应道。

“赶紧的！”说完，门外传来了一阵离开的脚步声，莉莉才松了口气。会做噩梦是必然的，毕竟自己刚经历了那么诡异的事情。这样想着，她的思绪不由渐渐飘散开去……

送走刘羽白和方晓晴之后，神父立刻就找了上门。原本以为神父可能担心那俩孩子会到处去乱说话，却不想神父一心只是想在那恶灵虚弱的时机，趁热打铁。原来是那男孩对恶灵的掌击竟然让它受到了重创，让神父发现了这意料之外的惊喜。但莉莉有着与生俱来的灵敏直觉，当那男孩击退被附身的修女时，其实她已经觉着那令人难受的邪恶气息不再张牙舞爪，仿佛男孩那一击刚巧按到了恶灵的大动脉一般。那一刻，莉莉自己也留意到那男生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就像在很久前就见过一样。只是一当她抓着这个切入点去深入去思考的时候，她的大脑就会出现震颤一样的眩晕感，如同某段记忆被人强行掠夺了一样。莉莉心里明白那片段的存在是真实的，但不管她怎么尽力去回忆，答案都只是空白。当然，至于对神父的回应，莉莉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道理，虽然她身心俱疲，但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同神父一起来到了关押恶灵的牢狱中，由于这里不见光也不通电，黑色的房屋里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得见被附身的修女正发出若隐若现的喘息声。莉莉嗅到了这一丝不祥的气息，原本以为那修女身上的恶灵气息已经退散，但被操使过的躯体定然已是死尸一具，为何在这个时候能听到这活生生的呼吸声呢？莉莉提起自己准备好的灯，把它放置到了门边的架子上，好让这个房间不再显得那么黑暗。神父并没有莉莉那般细心的观察能力，但谨慎的他早已拿着准备好的银镜来到了那个倒霉的修女身旁。莉莉调整了一下架子上的灯光，好让他们可以看清绑在墙上的修女。

神父伸出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揪住盖住修女面庞的头纱，紧接着猛地掀到一旁。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因为圣水洗礼被烧的没有人样的面孔本应该是痛苦的样子，现在这张脸竟然已经恢复成了少女自己的容颜。莉莉不由惊得用手捂住了嘴，她深知那种伤口是不可能短时逆转的道理的，更何况修女的面色苍白，而她的四周竟然又聚集起了方才的那股邪气。神父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怀里的银镜，想把它对准那名可怜的少女，只是他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拦截了下来。

神父瞪大了眼珠看着这只鲜血淋漓的右手，皮开肉绽的表层下有断裂的血管和压碎的骨骼，变了形的手指畸形地卡在神父的手腕上，明明是破败不堪的躯体，却不知为何像机器一样遒劲有力。是那少女将自己的手硬从镣铐里脱下来才导致的，而她闭着双眼波澜不惊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莉莉与神父当即被那冰冷的微笑击穿了全身，他们仿佛在这个地下室里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数九寒天，全身如同被放进了冰窖中无法动弹。莉莉从这份寒意中品尝出了自己的恐惧，她虽然觉得这份毫无来源的惧怕之情有点莫名其妙，但她实打实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很快，那修女的手失去了刚才的蛮力，垂落在前，而她的脑袋也随着惯性一起耷拉了下来。莉莉依旧保持高度机警的状态，大气都不敢喘，反倒是那神父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动作。

“没有……怎么会这样呢！”神父颤抖的声线透露着自己的惶恐。

“什、什么没有？”莉莉其实心知肚明神父话语所指，但还是忍不住去确认。

“那本来附身在她身上的恶灵，现在没有了！镜子里什么都没有！”神父回头注视着莉莉，说道，“要是恶灵还在她的身上，那它就一定会被禁锢在这个镜子里的，但现在镜子里只有这个无辜的孩子……”

莉莉瞪大了双眸看着有点慌乱的神父，不知该作何回应。她要是把自己感觉到的细节尽数告诉那神父的话，反倒会被人当成鬼上身吧。

“你刚才去照她的时候，还说什么推不过去来着，是不是？”神父不自觉地加重了自己的声音，这让莉莉感到一丝压迫。

“是、是的。”

“都附身到人身上了！那恶灵是不可能再有力量抵抗你的动作的！”神父自言自语道，“现在这个恶灵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除非……”

“除非什么？”

神父顿了顿，随后缓缓地说道：“还有其他恶灵……更加邪恶的东西……”

望着眼前已然死去的少女，莉莉陷入了沉默。看来迄今为止自己的直觉一直都是正确的，莉莉早就觉得这所修道院有古怪，现在自己的推论得到了证实，反而让她舒了口气。神父告诉她，要想对付这种强大的恶魔，修道院的人必须一起对这座福祉祈祷进行保护，不间断的祝词必须持续到午夜子时驱魔仪式的结束，而他自己也必须向真主祈求庇护……

在那之后，莉莉就回房休息去了。因为她觉得，就算是真的要打一场神魔虚幻的仗，也必须养好精力才是。

3

时间再回到现在，莉莉简单地完成了自己的洗漱，来到了祈福大厅。她手握着自己挂在胸前的十字架，眼里紧紧盯着正前方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的雕像，心里却有个声音不停告诉她这种方法其实是错误的，没有用的。莉莉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是认同这个声音的，可自己又明明是一个忠诚的上帝信徒，这让她倍感矛盾。事实上，这样的情况最近已经出现很多次了，莉莉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失忆症问题的严重性。她所丢失了的记忆，好巧不巧的都在某些最为关键的节骨眼上。尽管她曾尝试和自己的同伴说起这些，但谁也没有来关心她的问题。

莉莉不做声地加入祈祷的队伍中，她整了整自己的长裙，随后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闭起双眼，嘴里开始念起祷词。然而，还没来得及念完一整句，莉莉就感到有一股诡异的穿堂风吹袭到了自己的脸上。这风仿佛能吹进自己的身体里头，刺骨的寒意顿时在全身蔓延开来。那是和地牢里一样的寒意，莉莉不禁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

刚才还是灯火通明，挤满人群的厅堂，现在忽然就变得空无一人了。也不知是哪个魔术师把一起祈祷的修女们都变走了，顺便还带走了礼堂里的所有光源。莉莉不安地环顾着四周，并缓缓站起身来。虽然眼前的礼堂就像是每个夜晚时的样子，但现在这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荒凉、凄败、毫无生气。莉莉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的变化，担心危险会从某个角落里毫无征兆地冒出来。女子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吊坠，她无助地望向那个自己日夜祈祷的雕像。月光透过它身后的玻璃窗把雕像的身影投放在了洁白的墙体上。莉莉不知不觉地被雕像放大后的投影所吸引，就好像它有股异样的魔力一般，莉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糊涂了，那墙壁上的影子居然开始自己摇动起来了，那架势，看上去就像上帝自己要从十字架上跳下来了一样。

莉莉屏着呼吸紧紧盯着墙上的影子，而没注意到窗外的月亮已经躲入了一片厚厚的云层里，那皎洁的月光也被自私的云朵没收起来了。墙上的光瞬间变得微弱，而一同消失的，还有影子上背的十字架，只留下那个人影依旧清晰地留在那儿。这一光暗的变化吓得莉莉打了个激灵。那黑影慢慢地垂下了自己原本束缚在支架上的双臂，静静地站在那边，就好像它也在打量立在房间这头的莉莉一样。

空气里似乎有股肉块腐烂的气味，而就在此刻墙上的黑影开始自行走动了起来。莉莉不自觉地后退着，豆大的汗水从她的脸颊滑落。那黑影倒是完全不顾莉莉紧张的情绪，自顾自地在墙上游走。它从正对面的墙壁来到了右边的墙上，挪动着自己的脚步用它的方式慢慢靠近着脸色铁青的莉莉。莉莉双目紧盯着那移动的影子，甚至不敢呼吸，而最终那神秘的影子走到了耶稣雕像的身后，不见了踪迹。莉莉的呼吸愈来愈急促，她伸手扶在一旁的桌角，才能支撑住自己不停发抖的身躯。黑影凭空消失已经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它从另一边出现，这种耐人寻味的等待是最容易让莉莉崩溃的，无形的恐惧和压迫感令她难以招架。而这时，她想到了自己藏在口袋中的一面银镜。

莉莉尽量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恐惧，拿出了自己的银镜。她一手握着自己的十字架，口里念叨着祈祷的誓言，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把另一只手上的镜子对向了墙上的雕像。这一次，没有外力的抵抗，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莉莉慢慢地睁开自己紧闭的双眼，侧过头想去看看镜中的世界。女子瞥见的一个角落中寂静如常，与她身处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区别，于是莉莉鼓起勇气，想要看看剩下的全景。女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镜子稍稍折过来了点，这时她才注意到镜中自己的肩上居然多了两只枯槁细长的手！

刹那间，莉莉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她赶紧查看自己的双肩和身后，然而一片死寂的厅堂里根本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自己明摆着就是唯一的活物。莉莉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好像这行为能够帮助自己壮胆一样，然后她再次查看镜中的自己。这回终于正常了，镜子里自己肩上已经空无一物。莉莉心想，也许那只是自己过于紧张而产生了幻觉罢了。

莉莉下意识地抬起头把自己的视线从镜子上挪开来，想去再看一眼那个耶稣的雕像，结果自己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修女。用‘修长’来形容那修女的高度有点不够了，实际上，那修女的身高几乎有两层楼那么夸张。那破碎的兜帽下，一张苍白的鬼脸在归来的月光下瞬时显现，只见那鬼影冲着自己张开了自己的嘴，她的下巴顿时像撕裂开来了一样，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嘴巴能打开的地步。那鬼影的嘴中发出了令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这是莉莉生平以来听过的最惨烈的声音，鬼哭神嚎便是用来形容这种叫声的，而莉莉握在手中的银镜竟然也瞬间被震裂成了碎片。好在镜子碎裂的声响帮助莉莉的身体又恢复了知觉，趁着自己还没有事，她赶紧撒开腿便冲向了屋外。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莉莉冲出大门口，没跑出几步，便注意到修道院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样。原本修剪完美的草坪，现在竟然立着许多枯木构成的十字架，女子再定睛一瞧，几个十字架上竟还刻有些许人名。

“坟地……舞侠说的是真的！”

莉莉回过头来看向身后巨大的深色建筑物，她看到修道院的周围不知何时缠绕起了黑色的雾气，屋顶猩红的十字架显得格外耀眼，莉莉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早已称不上什么圣洁，这里明明就是一座鬼宅。

“这……我到底在哪啊！？”

一头雾水的女子还来不及做好应付此情此景的办法，她身后的土地便已经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循声望去，竟看见那几根十字枯木变得七歪八扭起来，就好像泥土底下有什么东西正要爬出来。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几只腐烂的人手就破土而出。腐烂的尸体们纷纷从泥土地中涌现，他们全身溃烂，苍白的骨头在褴褛的衣衫里隐约可见，若仔细打量，你还能见到从他们空无一物的眼窝里蠕动的蛆虫在啃食他们残留的身体。莉莉看着慢慢逼近的尸潮，她清丽高冷的面孔也在这一时刻有了崩溃的迹象。

“啊！这是亵渎！对死者的亵渎！别过来，啊！”

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面前落下了一位熟悉的身影。莉莉觉得自己的视界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慢镜头，那女子身着一件纯白色的紧身衣，贴身的衣物将她水蛇般艳魅的身材镌刻的无比完美，她身上缀着几缕金丝在银白的月光下熠熠生辉，洁白的一双长腿从连体衣的夹角里伸出，一条屈膝，一条笔直，轻盈地落在地面。那女子的乌黑亮丽的长发也缓缓披到自己的背上，遮掩起她的香脊玉背。而她的到来，竟然替莉莉驱散了周围泛滥的尸臭，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

“是你？！”莉莉看到女子的侧颜，不由地脱口而出。兴许这个她一直以来都觉不太靠谱的人就是今日莉莉手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