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侠2 第15章 死里逃生

1

我吃力地别过头，看见从我的身体里居然延伸出一个透明化的躯体，她的上身穿着我以前那套黑色的紧身服，只是她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和完美，你完全能轻易地看到她丰满的胸脯下两条明显的人鱼线和腹肌的痕迹。她的双手握拳，随意地垂在镶着金丝的裙摆的两边，却能凭空感到一股慑人的威慑力。她散乱的刘海几乎和我如出一辙，但炯炯有神的双眸不同于时常变得慌张的我，它们具有能唤起无限希望的能力。她的长发末端微微发卷，以及左眼下的泪痣可能就是所有跟我现在的外貌不同的地方了。尽管那女人给我的感觉像在照一面自带滤镜特效的镜子，但我觉得我自己才是隐藏在镜世界中的那个虚影。因为和她的气场一比，我的存在就像个吹弹可破的泡沫，不值一提。

“苍……洁……”魔神的言语带着鲜明的怒意。

“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成长到这个地步，极暗领域都关不住你。”苍洁面态严肃，但声音依然镇定自若。

“哼哼哼……确切来讲，它快关不住我了……”魔神得意地说，“我在这里花了数百年才吞完极暗领域的每一寸角落，现在的我……既是‘饕餮’，也是‘极暗’……而呼唤生者的灵魂，把它们囚禁于此来作为我卷土重来的资本，便是你计划里最疏忽大意的地方……”

“停手吧！渡魂之事本就不是你管，再这样下去，一旦阴阳平衡被破，你也会落得神形俱灭的下场。”

“哈哈哈哈，渡什么魂？那些轻易就被诱惑的蠢货，自然都成了我的盘中餐。不过，放心吧……仁慈的我和他们还是做了等价交换的……”

“什么交换？”

“这可要多谢你的这个小鬼，误打误撞进到我的领域中来，我饶恕了他的性命，同时也把我的第一片灵魂托付给他，而这小鬼也没让我失望。被他带进修道院里的灵魂，可是在暗处帮我实现了多次灵魂互换呢……”

“你！”苍洁的语气变得凌厉却不失温雅，“你想用这种方式重回人界？”

“哼哼哼……那是必然。一旦所有的交换都完成……我将会带着极暗领域重回人间……到时候……免不了生灵涂炭……”

苍洁闭上了双眼，不再作声，事实上，她的灵体变得不再稳定。不一会儿，她就又返回到了我的体内。那种类似被附身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但至少萦绕在我耳边的歌声终于停了下来。

“你最大的败笔就是让这小鬼以灵魂体的形式闯进我的领域，在这个地方，统统由我说了算！”饕餮的右手提起那古典提灯，我这才分辨出那灯笼里跳跃不定的不是什么火光，分明就是修道院中一个个被它囚禁起来的无辜灵魂。这时，饕餮的袖管里顿时伸展出无数条破败的金属锁链，迅速冲我袭来，来不及躲闪的我只能看着自己的四肢被绑了个结结实实。这种感觉很奇妙，被锁链束缚住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消失了，轻如羽毛一般，而我也被饕餮抬起的手臂轻松举离地面。

“极暗领域本就是拷问魂魄的地方，苍洁当年杀不了我，只能将我禁锢于此，我可是因此吃尽了苦头！在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这丫头片子付出等同的代价……呵呵呵呵呵，如今时机终于快要成熟，现在的我就是极暗，而你的灵魂……便是我最想拿来拷问的对象……”饕餮裂开自己的鲨鱼嘴，那几排凌乱密布的利齿令我不寒而栗。

我挣扎着试着要挣脱开绑在我手脚上的铁链，但换来的只是饕餮的嘲笑，“哼哼哼……小鬼，这是勾魂索，灵魂形态的你怎么可能解开……你就当做是我收获苍洁的附赠，安心地做我的收藏品吧……”

饕餮将手中的提灯晃到了我的面前，那狭小的空间里跃动着十多个想要逃脱的魂魄。慢慢地，那昏暗的灯光仿佛变成了一个旋涡在吸引我往它的中心坠去。我只感到一阵麻木，自己的脑袋就变得沉重起来，“不、不要……”我轻轻地呻吟着，但抵抗不住倦意的我，眼前瞬时一黑便不省人事。

2

“hello~”

我睁开自己的双眼，面前出现的脸孔居然是苍洁。仿佛被人用冷水从头浇了个透，原本困倦的我现在立即变得格外清醒。苍洁俊美的脸蛋凑的实在是太近，以至于她红润的嘴唇几乎都要贴在我的嘴上。那成熟女性独有的娇艳与自信，以及她攻气十足的姿势，让我很快羞红了脸。我不禁大叫一声便往旁边滚了过去。我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但依旧控制不住地挪动自己的臀部往后倒退，就好像眼前的苍洁是什么恐怖的怪物一样。

“你、你干什么！？”我的声调好像自动升高了不少，这让我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刺耳。

苍洁看到我这副模样，不由地舒展开嘴角，笑了起来，“呵呵呵，你这小子，还真是无比纯情！”

这回，我对她的这番揶揄没去过多的理会，我自己心里还有渴望知晓的问题想要质问：“你……是记忆恢复了还是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就知道那怪物的身份了？之前我怎么诈，你都不肯透露信息。”

苍洁听后，不禁吁了一口气，接着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不紧不慢地说道：“哦？看样子你是对我有了信任危机呢？”

“对！就是这个什么什么信任危机！我本来就不认识你，是你突然闯进我的世界里，教我这个那个，但这些东西本就不应该！不应该存在的，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想我日渐积累的压抑感在眼下这个不适当的情况里，到了一个阈值。情绪有些崩溃的我，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你说你不知道这个恶灵的来头，分明是在骗我！而且你还让我别去相信晓晴，可那丫头……她是我……现在最近的亲人了……也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我现在就快要死了！你说你让我怎么去信你嘛！”

苍洁终于收起她令我厌烦的微笑了，她伸手托住自己的半个面孔，似在思索什么。生平头一次，我见到了她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也就是这时起，我凌乱的心情开始得以平复。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和思绪，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被抓进饕餮的囚魂灯里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我无奈地说道：

“唉！现在说啥也没用了……”

苍洁的身后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把白色的椅子，她风度翩翩地坐在了木椅上，低开的裙摆来不及露出那诱人的地方，两条大腿便叠加在了一起。她的双手合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白色的丝袜透着肤色的光，别有一番奇妙的韵味。她略抬起头，低着声，对我说：

“我没想到你要对付的是这么棘手的对象，实在抱歉。”

“没事了，这不也没救了嘛！”我摆了摆手。

“其实你见过之前的饕餮，你还用你的操风术压爆了它的头。”

苍洁平缓的语调打开了我的回忆，我记起了那个曾经出现在我梦境里的怪物，而当时那个怪物也是由一个男人的身躯变异而成。

“噢！噢！哎，当时那还有个女孩儿……”我望向苍洁，而她对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就是你吗？你就那样死了？”

苍洁摊了摊手，“因为那个时候，我很弱啊。而且饕餮可是魔神哎~我打不过嘛~不过说来我俩还真是投缘呀！饕餮也是我第一次碰到的魔神级别的对手呢！”

“那你后来是怎么击败它的？”我忍不住问道。

“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击败过它，之前能力不够，现在还轮不到我。”苍洁脸上再度泛起她标志性的笑意，只不过这回它不像方才那样刺眼了，“你要记住，等你脱身后你要想办法把自己的肉身一起带入这个极暗领域。饕餮虽然强大，但它却将自己完整的魂魄割的支离破碎，这招的确可能把它重新带到人界，但也令它的实力大不如前。尽管有着领域能力的加持，但它也已经失去了它的肉身。便是说，它能伤你魂魄，你的魂也能伤它的魄，只是必须要用你的肉身保护着你的灵魂，才不会被它的能力吸了去。”

“脱、脱身？我还能脱身？”

“你的身体里承载着我的一块灵魂碎石，所以你才会经常看到我的记忆，但对我而言，那些记忆也是零散的，我记不起少年的自己，也不知道未来的计划，只晓得你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投资。当然，信不信我取决于你。之前的我能看到的记忆非常片面，但到这里以后，却变得又多了一些画面，这就是我能认出饕餮身份的原因。也是今天这一刻起，我明白当日的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会发生灵魂碎裂的情况。不过世间万物的发展都离不开阴差阳错，倒也不是件坏事，毕竟到了现在的关键时刻，我也可以为你挡一次致命的攻击。”苍洁的身后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

“哎，难道说你要……”

“别担心，我死过很多回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死法都算经历了一遍，所以这点苦难对我，不算什么……”

那白光将苍洁的身影全部吞没，而下一秒的我处于一种失重感中，我在空中下意识地调整自己的身体，随后应声落地。我抬起头，刚巧看见一颗闪着洁白光耀的星屑被吸入了饕餮的灯盏里。

“哼哼哼……我要把这百年来承受的苦全都倾泻到你身上……”饕餮将苍洁的灵魂收入囊中，然后便将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嗯？你这蝼蚁怎么挣开勾魂索的……也罢，再来一次就可以了……”

鬼链出鞘，空气里传来的震动提醒我应当做适当的反应了。只听见“乒”的一声，修道院门前的一块地板瞬间五花乱散。

“怎么可能……就算灵魂体的你能看见，勾魂索的速度都不可能被常人躲开才是……”

我蹲伏在一边的台阶旁，尽管苍洁的灵魂已从我的体内被强行剥离，但刚才我的脑子里自己产生了一个意识，一如既往地告诉我，“闪开致命的攻击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原地多停顿一会儿。”

“你也许找到了什么方法，但她可未必！”饕餮的鬼链再次出击，这次锁链的目标是呆站在一旁的莉莉。

这还真是一个……合格的魔神啊！我在心里感慨道，然后赶紧在锁链击穿莉莉的头颅前抓住了鬼链的前端。

“哼，英雄，真是可笑。”

我手中的锁链随着饕餮的话语发出了绿色的荧光，我的右手顿时感到被一股异常强大的吸力吸附住，我的身体也因此难以平衡。我往自个儿的身后一瞧，发现饕餮手里的囚魂灯早已悬在半空，等待我的进入。

“哥！快醒醒！哥！”

是我产生幻听了吗？晓晴清脆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与此同时，我注意到我的整个身体似乎开始有了异样的变化，我全身上下每个部分都不再稳定，原本清晰的轮廓居然时不时地产生了颤抖的波纹，就像一台信号不好的电视机屏幕，时不时乍现出一丝白纹。

“不可能……竟有人可以唤醒你！怎可以就这样让你从我手里逃走……”饕餮的嘴巴立刻撕裂开来，它尖叫着、嘶吼着，俯身向我冲来。而我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情况，居然变得无法控制，说白了，就是没之前好使了。

正当饕餮苍白的鬼脸就要迎面冲来的时候，一个黑影在不经意间钻到了它的身下。莉莉凝聚而起的右爪像铁质的镣铐栓在了饕餮的脖子上，紧接着，女子一纵步、一转身，那瘦长的鬼影竟然就被撂倒在地。饕餮的喉咙里传来痛苦的哀嚎声，它手里的灯笼也停下了对我的作用。

“莉莉……？”我诧异万分地看着那突然变得勇猛无比的女子。

“它能伤我魂魄，我的魂也能伤它的魄……”莉莉的眼睛空洞得像一个黑洞，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像是之前那个潜藏在莉莉姐身体里的另一个她被人唤醒了一般。我注意到莉莉说出的话不知为何和苍洁如出一辙。也正是她的提醒，我才恍然大悟苍洁对我说的话的用意：原来只要大家都是灵魂的状态，那就可以互相伤害。

“小鬼别走！你杀死了我好不容易送到人界的灵魂，我岂能让你这样就离开！我定要让你同苍洁一起受尽百般折磨!”饕餮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身。

“你……快走……”莉莉抬起头双眼无神地望向我，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我被另一个方向的吸引力整个拉了去，而我的右手还搭在饕餮的勾魂索上，完全挣脱不开。在这两股不同方向的力的作用下，我听到了类似纸张撕裂的声音，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我便从真实世界里的修道院的草坪上醒了过来。

3

“哥！你终于醒过来了！”晓晴扑上前把我拥入她的怀中。我在感到一阵欣喜之际，右手却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痛意。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受，我觉得我的手腕好像被什么人切断了，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右手掌的存在，除了这些，我的伤口又好似被什么人拿去在炙热的火焰上滋烤。那焦灼的切肤之痛似乎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愈加严重。我根本没有能力去停止或者自我治疗，那痛意只会给人一种无力感，并慢慢折磨着你那道临近崩溃的心理防线。

“你的手！”晓晴注意到我身体的异样，不由地大呼。而此刻，我才看到我的右手整个变得焦黑，就像是真的被烧焦了一样。

“他右手的魂魄没有了，我的天，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浊穿着自己深红色的紧身衣在一边解释道。

我从草地上坐起身，扶起自己的右手，发现自己的手掌确实失去了我的控制，它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或是一只没有提线的木偶，仅仅只是随着重力才能做出摇摆的样子。我忍住自己手腕带来的痛意，对不请自来的浊回应着：

“是‘饕餮’！修道院里的恶灵，是暴食者！”

浊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她诧异地盯了我好一会儿，才说出三个字：“不可能。”

我看着她难以置信的模样，只好继续补充说明：“我的灵魂不知怎么的就被它召唤到极暗领域里去了，我知道那是‘苍洁’用来关住它的东西，但没想到饕餮居然把整个领域都吞噬了。现在，极暗领域就是饕餮，饕餮就是极暗领域！在那地方，那怪物的魔力实在过于强大，而我就是这样被那怪物所伤……”

浊紧紧地盯着我，就好像试图找到我话语间的漏洞来证明一切都只是个谎言一样，但看上去她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冲她们喊道：

“救人！修道院里好多修女的魂魄都拿来和饕餮的灵魂碎片做了交换！莉莉好像也是那样！”

我拉着晓晴的手，想让她们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晓晴纳闷地瞧着我，不知该作何回答。反倒是浊立即采取了措施，只见她腹部的衣物有了好似江水翻腾的痕迹，随后那深红的液体推波助澜，竟从她的体内吐出了一只精致的沙漏。浊一言不发，但动作迅速地把沙漏握在手里，随后用劲捏了个粉碎。沙漏破裂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静止了，以浊为中央，白色的浪涛迅速扩散到周围的每个角落，原本浓浓的深夜现在就像白昼一样光彩逼人。我环顾着四周，注意到空气里轻拂的晚风不吹了，街边忽明忽暗的路灯也不闪了，种种迹象表明着一个真相——

“‘静止领域’。我把这里的时间暂停了。”浊对发愣的晓晴说道，“这是‘苍洁’给我留下的宝物，只有战士们才能在这个区域里活动。”

晓晴依然不得其解的模样，“为什么……要停下时间？”

“因为极暗领域的时间流逝跟我们这里的不一样。”浊仓促地说道，“据说现实中的一年几乎等于领域中的数十年。这种说法没人能活着证实，但两处地点时间无法统一，一直是认可的事实。因此如果我不把时间停下来，让它荒废的话……”

“里面的人可能都完蛋了……”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接下来便是商量对策，讨论讨伐饕餮的办法。”浊对我点了点头。

领悟浊话有所指后，我把发生在之前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们，但我还是保留了有关苍洁的信息。

“刚才你提到饕餮的灵魂碎片已经侵蚀现实的世界，那样的话，如果它所有的灵魂都在修道院中成功觉醒，它的确就可以成功从领域中来到这个世界，成为第一个将极暗领域降临人间的魔神，颠覆世界一切常理。我们‘桀矩’千百年来的成果也会付之一炬。嘁！偏偏是这个棘手的家伙！”

“‘苍洁’提示我说要把自己的肉身一起带进领域里去。”我提供着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希望能帮忙排忧解难。

浊握拳的右手在自己的左手掌上猛地一拍，“哦！因为共生体的独立性，能保护我们的灵魂不会被那魔神勾去，明白了！可以出发了！”

“哎？这就能出发了？我们打得过那恶魔吗？”我忙不迭地问起这最关键的问题。

“把那怪物的囚魂灯打破就行，一能使它元气大伤，二能救出那些灵魂。灵魂具有回归宿主的特性，前提是肉身不灭，所以只要救出那些灵魂，它们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哪怕相隔不同次元，这样一来就会驱散走饕餮的魂魄。而那些魂魄太过碎片化，没了宿主的支撑，很快就会飞灰湮灭。我们不求能杀死饕餮，只要让它之前的灵魂置换前功尽弃，也算成了一大半。”

“倒也有一番道理。那我们怎么出发？我们能自己进到领域中去吗？”

这回轮到我不解了，而晓晴和浊相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根柱子，说道：“有她啊！”

我顺着她们所指的方向，才看到那台柱的阴影里一直都藏着一个神秘的身影。她一言不发地躲在那里，我竟然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听到晓晴和浊的介绍，那人才松开交叉在胸前的双臂，离开自己依靠的石柱，慢慢走到了光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