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侠2 第3章 舞侠VS厄尔

厄尔脱去长褂般的衣衫，露出自己狰狞恐怖的上身，那上面烙刻的各种各样的脸孔因为饥饿开始扭曲着，嘶吼起来。那场景，活脱脱是一张地狱绘卷。方晓晴见状也是分了神，她的瞳孔空洞了一瞬，但仍及时避开了厄尔的利爪，灵巧地滚到了一旁。

“臭丫头，怎么跟个泥鳅似的，那么能窜！”厄尔先是破了防，到嘴的肥肉总是进不了口，饥渴令他的脸上又多了几丝皱纹。可随后，厄尔又从紧绷的情绪里松懈下来，甚至还笑出了声。

“嗬嗬嗬，我何必要用这么原始的方式来杀你呢？”

晓晴一手按伏在原地，和我一样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妖魔渐渐被周遭的黑雾所包围。在这片异象中，我们无法解读出事情的走向如何。

“这是……干什么呀？”不知不觉，晓晴慢慢站起了身。她瘦瘦小小的身躯在这片黑暗的海洋里显得格外无助，她身上酒红色的衣服亮着微弱飘渺的光，像极了深夜的大海里，那看似漂泊的灯塔传达出来的闪烁。

厄尔冷笑一声，亮出镶嵌在指节内部的刀锋。紧接着，他悬浮在半空的身体猛地一转，衣体撕扯的声音顿时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晓晴的眼神变得恍惚，她的胸口赫然被切开，印出了一条很深的伤口，顿时鲜血淋漓。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大脑也跟着一起变成了空白，这是来自于叫做未知的恐惧。因为，晓晴中的砍伤简直是莫名其妙，我无法解释这不见刀刃的踪影，只见血腥的结果。如若不是所谓剑气，还能是怎么回事？

“真是可口。少女的身体质量果然是上等之物！”厄尔狂笑着，嘴角竟渗出一丝鲜血。

他难道在什么时候也受了伤？还是这血的主人是……晓晴？

“我要一点点将你蚕食殆尽。”厄尔张开双臂，聚齐黑气，那水流般的雾很快变换作两只利爪镶在他手腕上。

我的心中生起一股凉意，我欲图阻拦，可螳臂当车的失落让我萌生退意。自己的双腿也跟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都挪不动。厄尔的双臂疯狂地开始挥舞，好像要将面前的黑暗尽数剥开，期间还伴随着他阵阵诡异的怪笑。深陷恐惧的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方晓晴的身体在来自四面八方的斩击中变得皮开肉绽，深红的血四散飞溅，少女面对来无影去无踪的刀刃根本无处躲避，只能硬生生扛下所有，她那白皙的皮肤早已变得血肉模糊。

“是黑雾。”是我残存的理智在慌乱的边缘拉回了本我，“那家伙将攻击打入到黑雾里，让它再从另外的雾气里渗透出去，才能达到这种隔山打牛一样的效果！一定是这样，这些黑雾简直是他专属的传送门！”

“还不出手？要来不及了。”苍洁的提醒如雷贯耳，又像是清风带来的暖流，令我的四肢又恢复了知觉。

而这时，厄尔径直穿过面前的雾团，顷刻降临到了晓晴的面前。他体内源源不断散发出去的黑色附着在晓晴身体的缺口和伤痕上，他定是靠这样的诡术在汲取晓晴的生命能量。只见他闭上双眼，脸上竟荡起了一丝大快朵颐般的倘佯。随后，他的双手的利爪又一次变得更长，这回，甚至轻易地就超过了晓晴的身高。那两只两米多长的利爪，就像那捕蝇草的两瓣致命的花朵，欲将少女扼杀其间。

“不……”

眼看着晓晴的生命之火就要燃烧殆尽，我的心头顿时迸发出一股无名之怒，而我的身体早在这之前就已经采取了行动。我用我之前从未达到过的速度笔直朝那少年飞奔而去，同时双腿不断积攒起力量。我责备自己的懦弱，先前只敢一直蜷缩在角落，我竟然乖乖看着自己重要的人被如此折磨，我恨透了刚才那个畏首畏尾的自己，真正的英雄就应该在别人受苦受难之前就挺身而出才对。

厄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正在向他逼近，只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将被他抹去的微弱生命上。趁此良机，我凌空跃起，在空中飞速旋转起自己的身体，然后伸出充满力量的右腿，和少年的右爪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我和厄尔的攻击拼撞在了一起。为了救下眼前心爱的女孩儿，这就是我全力的一击，毫无保留。

只听见一声巨大沉闷的声响，就像是两辆上百码的卡车忽然撞在一起一样。冲撞的中心生成强大的气浪向四周围疯狂地扩散，随之形成难以抵挡的气压，只吹得旁边的集装箱纷纷向后退去，金属材质在水泥地上拖曳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晓晴也挣扎着被硕大的气流所吹飞，少年面前的刘海也被吹散，原本另一边的苍老面容现在早就容光焕发，想必这是吸收了晓晴的生命力才换来的青春。我内心愤怒的气焰再度升温，一心只想着把这个恶灵击退，我注意到厄尔沉寂如水的眼中出现了不为人注意的讶异，但即便是万分之一的迟疑，对现在的我而言也是足够了。我收起和他打成平手的右脚，在空中借着碰撞之力调整自己的身形，然后抽出之前蓄满力气的左脚狠狠地蹬在了少年的脸上。

曾经温柔娇弱的女声现在迸发出一阵怒喝，我的高跟鞋跟带着破竹之势刺进他的眉心，并顺势将厄尔踢进了后面的厂房之中，只听得一声炸裂，就像炸弹爆炸一样的声音，少年的身影被扬起来的尘土埋藏起来，不见了踪影。我也不管不顾，当务之急就是晓晴的生命安危，于是急切地俯身去查看晓晴的伤势。少女的伤口触目惊心，我根本数不清她挨了多少刀，阴森的黑气弥漫在爪痕周围不肯散去，就像是令人恶心的寄生虫。

“你的青梅竹马真的很厉害，即便身陷囹圄，依旧避开了最致命的攻击。我想，她一直在那些刀割中努力闪躲，不然她这么小只的块头，只一下的疏忽，就会四分五裂。”

“苍洁，我该怎么救她？”我有些急躁，晓晴的伤口好像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

“这黑雾，应该是叫做阴气。那是黄泉世界才会有的物质，能够最全面地剥离我们的肉身，便就是说，我们的自愈能力在阴气的萦绕下会被大幅削弱，甚至归零。”苍洁在我脑中解释着。

“这样说来，阴气这东西的确很克制我们。可我该怎么救她呢？她的自愈能力一旦停止，会失血过多的呀！”我握着晓晴冰凉的手，埋怨起她，“你怎么不用全力啊？你不是能控制火焰的吗？为什么不拿来对付他啊！”

“我是……方晓晴，所以我不能……”晓晴的眼眶似乎有些湿润，眼神也变得涣散，她的额前渗着一排排细密的汗珠，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只感觉到她抓着我的手变得越来越紧，可她张开的嘴却只传来囫囵般的吞咽声，我根本听不清楚她正在呢喃些什么内容。女孩儿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没过一会儿，她的手便彻底松开垂落下去，头一歪，没了动静。

“晓晴！晓晴，你醒醒！啊——”

我愤怒地把拳头捶进了水泥地里。晓晴应当比谁都清楚她自己才不是什么‘舞侠’。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硬着头皮默认那少年的问话，又为什么不火力全开地去迎战，这些我都不清楚。我只能感受到当我看着晓晴不再动弹的身体，我的怒气已经上升到了极点。仇恨主宰了我的大脑和身体，我控制不住自己呼吸的起伏速度和心脏躁动的频率，胸膛里跃动的东西不止是自己的脏器，还有急需发泄的冲动。在尘埃里那个男人的身影再次构现的时刻，我的大脑开始放空，它只保留下了一个意识，那就是杀戮。

“蝼蚁的互帮互助，真是令人贻笑大方。”

那个被埋在废墟中的厄尔露出了自己的半截身子，他的脸又变回了原来双面孔的状态，一半年轻，一半苍老。而现在，那一边皲裂的老脸已经被我踢得凹陷进去，之前的巨型利爪现在也恢复成了一截灰白枯瘦的手臂。厄尔注意到我的着装，先是一愣，随后自言自语道：

“原来你才是舞侠。佐拉真没骗我，果然苍洁已经死去，而你就是她的接班人！你好像有两下子，比那丫头厉害一些。嗬嗬嗬，就当是买一送一，今夜，我便能抹去大人最后的忧虑！”

废墟之中传来东西破开的声音，少年悬空飘浮在毫无外力支持的夜色里，缓缓向我行来。阴冷的寒风吹起遮盖他脸颊的白发，露出一个阴森恐怖的黑洞。那是被我用高跟鞋猛踩出来的血洞，只是那扭曲的肌肉周围并没有流出一点血液。少年另一边俊俏的脸上紧皱着的眉头慢慢舒缓开来，原本风起云涌的黑色瞳孔又归于平静。

“听说上一位苍洁是一个擅长体术的人才，向来都是正面击败各路对手的。而你……嗬嗬嗬，毕竟只是一介鼠辈，也就只是妄想靠偷袭获得胜利的程度。”

少年溃烂的右脸在自己的长发里若隐若现，但那可怖的血洞并没有恢复，证明我对他造成了实打实的伤害。少年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长长的刘海便又垂挂在自己的脸前，重新遮盖起自己苍老的右半边脸。

“看到了吗？这畸形的脸，这全都是你们桀矩逼的。”厄尔说道，“不过没什么关系，你们两位的身体实在太过甜美，只要吃掉你们，我定能恢复至巅峰，或许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告诉我。是不是只要杀了你，这阴气就会消失？”

“哈哈哈哈哈……”厄尔放声大笑，很明显，他根本没把杀意腾腾的我放在眼里，“原来如此，你居然这么在意那丫头的生死。不过，你也算活到了头，所以告诉你也没所谓。这些阴气就是我，我就是阴气。你能杀了我，那它们固然会消失。只不过你没那本事！”

“这怎么可能呢？什么叫他就是阴气呢？”苍洁纳闷地在我脑海中言说着。

厄尔的眼睛忽然直勾勾地望向我的眼眸，他黑色的瞳孔里又再次升起了血红的光芒，在那一瞬间我好像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怨恨已经超越了言语能够描述的境界，就好像这恩怨已经延续了好几个世纪。只不过现在的我对他的憎恶也不比他少，若只论战意，我只会比他更多。

那妖怪借助阴气的帮助，瞬间潜行到了我的面前。他巨大且锋利的指节正要在我的脖子上合拢，可我却先行一步俯身下去，一番闪转腾挪后来到了他的背后。对我的速度感到惊讶之余，厄尔的胸口忽地“噗呲”一声裂开。他低头一瞧，一道细细的伤口不知何时已被我割开在身上，那伤痕由下至上，沿途割裂了数张扭曲的面孔，漆黑的乌血正从内部缓缓渗出。

“你……”厄尔转过身，甚是诧异。

我缓缓伸出自己的右臂，那上面附着着高速运转的气流，虽薄如蝉翼，但削铁如泥。

“如此甚好！”

厄尔的斗志在今晚算是真正意义上被点燃了。他并起五指，黑气缠绕过后，幻化作一根深红色的尖刺。接着他手持尖刺，缓缓冲我面上行来。我静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他。到他入我三尺之内时，我挥舞着手上的风刃，一掌震开他的利器，随后便欲图要斩下他的首级。

而这时，他原本迟缓的路数霎时间有了变化，只见他的利器突然上下纷飞，翩翩转起。我只得收手来防，抵挡下这一高一低的变奏突袭。而厄尔竟借助我的气力遁入黑暗，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当我无迹可寻之时，我的脊背传来一丝凉意，我下意识地往前一跃，可厄尔的利刃已经在我的背上划出了一道深入骨髓的伤口。

“嘁……”我的背上不断有暖流渗出，次元编织也出现了破裂的痕迹。这家伙的武器好是锋利，但我的自愈能力也不是吃素的！

“休要治疗自己！”厄尔双手一抬，周围的阴气尽数出击，瞬间就把我团团围住，“在我的结界里，只要你有一丝伤口，我就能从其中汲取你所有的生命能量，你已经成为瓮中之鳖，是不会有丝毫的胜算的。”

“我竟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

这一时刻，我的身体和苍洁的魂魄产生了共鸣。说出此话的人既是我，更是苍洁。我怒目圆睁，瞳孔里蓝光闪烁，周围的空气在我庞大的意志的引导下凝聚成为气流。接着，气流如瀑布般从天宣泄而降，就像是上帝造铸的重锤，顷刻间冲散了那来自阴间的邪秽。

“操风之术？你怎么会使用天狗的能力？”厄尔的身形在压倒性的自然之力面前显得那般势单力薄，他用双手招架着，可还是节节败退，“难道那老妖也死了？！”

狂风的罩壁里，阴气根本无法入我半身，于是，我的伤口很快就痊愈。我望向那个满身破绽的妖人，抬起手掌，气劲在瞬间就藏匿于掌心。我借助风力，御风而起，随后振臂一呼。

“青龙出海！”

这便是苍洁最为喜欢的起手式，伴着飓风压迫的攻袭之势，本就是巨阳巨刚的掌法又多了自然的协助，破坏力早已超乎常理的范围。中招后的厄尔全身立刻就有了血肉剥离的反应，他那肉身好像在这个时刻变成了一种类似海绵质地的烂泥，一碰就碎。可就在意志崩溃的边缘，厄尔还是成功遁入了黑暗的阴影里。

“我已吹散这里的大部分阴气，你说你就是阴气，那你现在应该饱经身体割裂的痛苦，你死到临头了，厄尔！”

“……想不到，我会被你逼到这步。”

厄尔又极其诡异地穿好了自己的衣衫停瞬在半空。他原本饱满的身躯，现在在这件宽袍内变得极为空旷。狂风席卷后，厄尔的头发尽数被连根拔去，几乎只剩骨架的脸上，他的双眼显得有点大的不像话。我有些感慨厄尔生命力的顽强，而这时，厄尔张开了双臂，他的长袍之中瞬间涌出无穷无尽的黑烟。那烟宛如火山口喷泄出来的有毒气体一样疯狂地倾倒在我面前的地面之上，我抬起手臂遮挡在自己的脸前，看到那漆黑的气体正在团聚成一个难以言说的形状，黑气之中似乎孕育着一个还在蓬勃生长的邪恶生灵。

“是凶兽！快阻止它成形，30秒内，你必须杀死他！”我的脑海里猛然响过苍洁的警示，“这是以牺牲智慧为代价的转生术，现在他的本体非常虚弱，不要留手！”

我急忙向厄尔本体飞过去。那妖怪似乎是在施展什么咒术，看到我迎面扑来的样子，这莽夫般的决策应该是出乎他的意料。面对我凌空下劈的右腿，厄尔将左手往身后一扯，那源源流出的黑气顿时放缓了涌现的速度，紧接着他慌忙伸出右手掌来抵挡我的攻击，但我的攻击威力又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仓促架起的炮架根本抵抗不住炮身的后坐力，厄尔的右手完全遭不住我的攻势，而我也趁机把腿挂在他的脖颈上，硬生生将他拉回了地面。

“别想阻止我！”厄尔落地后，迅速后撤，与我拉开距离。

“那是缓兵之计，快追上去！还有25秒！”我脑子里像生了一个时钟，滴答滴答地开始作响。于是我抓紧时间猛冲上前，一个华丽的转身闪开少年打过来的白色水火，随后伸展开右臂一掌推向少年的面部。

厄尔飘逸的身躯变得似风一般难以捕捉，他几乎是擦着我的指甲闪开我的攻击。见自己的攻击扑了个空，我借着旋转的惯性抬起自己的左腿，做出一个以下往上的回旋踢来发动自己的第二次攻击。但就当我的脚后跟快要击中他的腹部时，厄尔却总能在最后的时刻用最小幅度的动作做出最完美的闪躲。他轻蔑地盯视着我，而距离我打倒他的时间还剩20秒。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击倒他的方法：既然他用最小的幅度来闪躲，那我如果将自己的攻击范围在那个瞬间放大的话，是否能让他露出破绽呢？我攥紧左手在胸前，随后变作掌后飞速向少年的面门劈去。少年轻轻一笑，是预料之中的反应，他在我的左掌快击中的时候，变动了自己的身位。于是我的左掌只是划了个空，但随即跟来的风压是我隐藏起来的招数。

厄尔的身体传出骨骼断裂的声音，过于轻视我的他终究被我所击中。趁着少年的身体趔趔趄趄、失去平衡，我赶紧上去对着他心胸的位置就是一套组合拳，最后举起右手再次汇聚起风，将那龙卷般的破灭之力倾尽在厄尔身上。

真空旋转的飓风顺着我打出的轨迹扶摇直上，而厄尔的躯体也在其中拧转、折断，他张开嘴疼痛地呐喊，只不过被我暂时囚禁在真空之中，令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演哑剧的破旧木偶。随着风压持续增加，少年身上的长袍在某个瞬间撕裂得粉碎，而他灰白的身体没暴露几秒也变得碎裂开来，他的胸膛处突然闪烁起异样的光芒，而我脑海中一直暗示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快击碎那个核心！”

龙卷风骤然停止，我迅步上前，右手刺进少年的胸膛，并穿过他的后背破体而出，随后我的手里便多了一个灰白色的球状物体。毫不犹豫地，就好像这样的动作排练过了好多次一样，手中的球核被我捏的粉碎，粘稠的黑色液体顿时沾满了我的手心。同一时刻，少年破烂不堪的身体内部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哀嚎。这嚎哭的声音我竟然熟悉的可怕，想必又是和记忆中多处的画面所重合了，而这一声惨绝人寰的哭喊也就宣告了这神秘少年生命的终结。我俯下身，双手搭在自己洁白丝滑的大腿上，手上的污秽物在少年死亡的那一刻就化作了尘埃飘散开去。我轻轻吁了一口气，这下总算结束了吧。

“糟！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