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角落：太平天国往事 第41章 暴发户

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台风预报。

霍利得知自己势在必得薅羊毛的大肥羊，竟然一头跳进了竞争对手的碗里。气的暴跳如雷。办事房桌上的东西被愤怒的霍利一股脑从窗口扔了下去。

满天飞舞的纸片里隐藏着杀气。楼下的人们疑惑抬头观望，有个蜡烛台飞出来，砸中了一个名叫布朗的饭桶。好在不是砸到脑门，不然就真开瓢了。

二楼的霍利听到窗外惨叫，也没有忍住怒火。他咆哮着：“伦茨这个混蛋！诅咒他下地狱！下地狱！下地狱！”竟然敢拿怡和洋行的好处，不办正经事。妥妥躺进黑名单。

古董商伦茨的背叛来的不是时候。当然没有足够的利益拉扯肯定是做不到的。他从霍利口中的“大肥羊”施瑞那里得到一件宝物。为表达最高程度的合作诚意，最后伦茨只得痛心背叛了自己的道德和良心。

宝物不是免费的。按照东方人的神秘说法，要“请”动宝物，没有代价就会被压倒气运，得不偿失。伦茨笃信宗教，对于这种东方神秘说法，将就着信那么点吧。最终伦茨花了不小的代价从施瑞手中硬要了一件来自于豫省的青铜大件。来源嘛，摸金客盗取某周代王公大墓，得礼器等上千件。大头都是施瑞拖走了。运管一条龙，藏进了宁城地下宝库。

施瑞这狗贼做这门行当已经传了三代了。施家祖上是豫省的望族。他的祖父是旁支的庶出，被族中派去洛城做经济，常年在外奔波。施家祖父发现当地黑市经常有一些不起眼的物件，雕琢纹理繁复，器型千奇百怪。于是好奇心起，花了几十文钱买一件青铜小香炉和一个酒爵。他特地带着青铜小香炉和酒爵在京师公干时候，辗转找了京师的能人掌眼。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京师能人好一番细看之后大惊失色：“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施家祖父语焉不详：“有一故人家传之物。”

“不可能！必为泉下重宝复见天日！家传之物怎可能有铜锈若此？”

施家祖父只得坦承：“此二物是自市坊间无意得到。形制古朴，颇可一玩所以才买下来。”

能人告诉他，这两件东西是西周时的一位幽君王御用之物。香炉、酒爵上有金文刻印，做不得假。

“嘶……”读书少的施家祖父知道一个典故，烽火戏诸侯。窝里割草的，千年之前的古物，重宝啊！

能人挺遗憾的，没能留下施家祖父的货源，甚至连这人的来历都没搞清楚。他就得了一个香炉，花光了家里的财产。可惜啊，家里只有两百五十两的银票，七十四两现银。要是再多些钱就能把酒爵一起买下来。仔细咂摸又觉得不对啊！刚才坑他一把不就都到手了嘛！看他那财迷的样子，肯定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读书读到灶坑里去！

能人气的拔掉了好几根视若珍宝的胡须，痛的哇哇大骂自己缺心眼。

施家祖父大喜过望，获得一门致富无上宝典。他带着酒爵回到家藏起来。本身他走南闯北的有不少见识，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于是开始偷偷摸摸有计划大肆收购洛城里黑市的这些不起眼物件。本钱不够了就拿出一件亲自跑到京师，专门找懂行的买家买卖周转。

施家祖父毕竟是旁支的一家庶出子弟，不得家族重视。他做的又是见不得光的活——心凶胆大，组织和雇佣了三队专业人马偷偷做摸金客。专挑些山包土丘的下手。这么干着干着，三十多年时间，施家祖父不可避免的财大气粗起来。置买田地家产，忙着开枝散叶。施家祖父娶妻后连着又娶了六房妾室。

本来已经有点犯了家族的忌讳：巨额财产数额不详，来源不明。施家主脉可是诗书传家的家风。所以施家祖父一家人在家族里日子过的虽然是金珠玉翠的，却并不舒坦。“暴发户”的标签怎么也扯不下。施家祖父自觉不容于家族，于是告罪族老和宗亲举家南迁。

他们这一大家先到金陵，后到杭城，直到他病死在杭城。也不知是不是做这门生意损阴德的关系，他们这一支子嗣艰难。施家祖父一个嫡子，一个庶子，其他都是女儿。施家没有族长来约束，传的也是老派家规。不说三代单传，也是如履薄冰的。嫡子这一脉一直人丁不旺。施瑞还有一个弟弟，他这一代的嫡子又是只生了一个，嫡女倒是有三个。施瑞的正妻是位名门闺秀，他哪里敢搞什么“七出”哦！老丈人不用自己上来出拳头，他手下的一帮学生们就能把施家锤扁揉碎了撒进钱塘江。

施瑞老父找了杭城最有名的算命先生问家道。按照先生的原话，杭城宜居，不利于子辈生发雄心大志。老父不顾长子施瑞和亲家反对，执意举家搬离杭城，到宁城落户。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等后来太平军兵至杭城，多少巨富豪族顷刻灰飞烟灭。施家只是损失了皮毛，百亩良田被占，房产被征用。

鸦片战争爆发的那年施瑞老父因先天不足，身体不方便，四十刚出头就提前退休了。施瑞刚好二十岁弱冠年纪。这时候他已经成家立业，继承了施家的事业。在宁城可算得上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在宁城继续的还是豫省那时打下的基业，继续做地下勾当。虽然施瑞也想换一副白手套，转到地上来。可惜做惯了这门生意就变得食髓知味。想要改换门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让做惯了摸金客的这批人洗心革面，下地种田？你让倒卖一件货就翻两百倍、上千倍的冒险客跟你上班拧螺丝？你怕不是在做梦。

施瑞接过老父的产业，自然而然，鼻涕泡都没出一个。这嫡子主打一个稳字。从不贸然露富，从不显山露水。外人看只知道施家是外来的大户，新晋的豪富。至于这家人做什么？老大的生意，看城西的山有三座是他家的，十来年间水田就买了上千亩。这大宅院，这船队，码头，商铺……谁看的透？

慈母多败儿。施瑞继承的顺风顺水不提，他母亲疼惜小儿子，觉得对他有亏欠。偌大家业分不到小儿子头上多少。既然小儿子不能染指家族生意，那就另起山头做些别的。家里讳莫如深的家族产业指望不到，本分生意做些补充也是好的。

施瑞老父还没糊涂，想了想立马同意了。这手心手背的，毕竟是自己的肉。不是想走白道的么，正经科举已经没戏了。那就另辟蹊径，再做一个家族产业。

施瑞的弟弟施祥天性顽劣，也不喜看书科举。十四岁结束了在宁城的纨绔生涯，跟着杭城自己舅舅学做丝业。施家杭城还有些田产之类的产业，庶出的二叔管理的挺有条理。施祥就在杭城自家住，每天到外祖父家找舅舅点卯学做丝绸生意。要不然说外道人家不肯真心教学，本来人家就不愿意教，还碰上施祥这么个不靠谱不虚心的。这下学劈叉了。

几年工夫下来，施祥看不来丝织品好坏也就算了，连绢、绸、绫、缎都分不清，足米足价也拎不清。平时就爱和小时一起玩的几户邻居子弟鬼混。钓鱼、斗鸡、养鸟、骑马的，倒也没有沾惹更不好的烟酒女人和赌博。总之一言难尽。学生意这个正事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也是外祖父这边帮忙，到了十八岁外祖父寻家好人家成了亲。第二年喜得一子，可把他母亲给哄开心了。在宁城的家里枕头风吹十二级，身子不方便的老父被吹下床两趟，无奈的躲到书房一个人睡。施祥问家里成功要出来一笔银子开始单干。

拿到银子的一刻施祥志满意得：让你们看看施家小爷的手段！三年五年就能一飞冲天，叫你们刮目相看。

那就从价格开始吃亏吧，家大业大的，亏一点买个教训。谁叫自己只有一个弟弟。施瑞好说歹说教他虚心求学，让舅舅再带他跑跑生意。

施祥头颈一梗：我什么都知道，该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亏一次，买个教训。亏两次，运道不好。亏三次，再三不可能再四了吧！不到两年间两万两银子，如同钱江潮水哗哗的就退走没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施祥就是个老赌徒。要不做生意和赌博的套路一样，开把只押大的。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押到嘛！哪里有这么简单。

一八四六年夏天，经过小儿子几次折腾，施母也对他失去信心，不再吹枕头风。只让大儿子施瑞约束自己兄弟：不要再瞎搞了！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施祥已经养的心大，手松了。反而责怪父母不肯给他本钱翻本。兄长继承现成的家业，不费力气。自己可是白手起家要创业的。没有启动资金怎么干？

他却不想四次机会，每一次的五千两可不是家里支持的么。哪怕是赌博呢，跟着庄家后面押宝也能赚一次钱。要说服自己哥哥很难。施瑞就给了他四个字：沉下心来。

施瑞：“你要说服父亲同意，哥哥才能拨给你银两。”

施父：……

这手太极推的施父难受了。罢了，给他一万两。咬牙自己小金库里拿出来的。左手换右手反正最后哦也是儿子们的。他成了就好，不成，就拉倒吧！

施祥：我的信用价值只值两万两。我的风险溢出只值一万两。我在施家的地位真的太低了。唉！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亲爹亲妈亲兄弟都不管。凄惨啊！不公平！

这小子多了个心眼，先拿出一千两来投石问路。这年代一千两是多少钱？这么说吧，十两一匹的绢绸，一百匹。一匹十丈长。纯手工织造的天然动物蛋白纤维……此处省略几千字。经西方或者骆驼胡商人的手，在西方世界售价翻十倍到十五倍。西方对东方的主要贸易逆差产生原因就是这个丝绸。

也该着施祥时来运转，这一千两的水花就是蝴蝶扇动的那一翅膀。

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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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不完全统计，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我国共有约1700万件文物流失海外，主要流向了全球29个国家的126家博物馆。搜集与整理1600余条相关流失文物数据发现我国流失海外的精粹文物（一、二级文物）主要包括青铜器、陶瓷、书画等12种，横跨夏至清14个朝代，主要流向了日本、美国、英国、法国及德国等国家。诸如《女史箴图》《丧乱帖》《昭陵二骏》等绝世珍品也在战乱中流离失所，至今未归。

**旧中国文物流失海外主要有三个渠道：一是鸦片战争后帝国主义列强从中国抢走的；二是当时有一些来华的外国人从中国偷走的；三是外国人勾结当时的反动军阀和奸商以极低的价格买下偷运出境的。而近20年来，中国文物走私海外亦形成**，仅从香港走私出境的文物就多得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