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角落：太平天国往事 第46章 咕咚咕咚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

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

糊涂天。

事实证明教育真的很重要啊！魏弘文很给魏家挣脸面。当十五岁的小魏同学和松江府知名富豪的千金宣布联姻时，高卢鸡教会出动了十位神职人员主持订婚仪式。大松江历史上也算开了个先例。

魏家长就有点抹不开脸：我也不是自愿的。这是高卢鸡领事熙华德授意教会来主持这场，这场喜事。就很突然。我们魏家也算是中华正统，按照的还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照着洋人的办事啊！

领事还特地写了私人贺信：欣闻魏家麟子与郑家千金豺狼虎豹，两家结秦晋之好。特此祝愿贤伉俪比翼齐飞，永结连理。

魏家长鼻子冒粗气，只能强颜欢笑。悄悄把领事的这封汉文私信藏起来。领事醉心于中华文化，他的鹅毛笔怕是有自己的想法。抄作文抄错到隔壁姥姥家，犯了点不大不小的错误。看起来显得这么别致。请下次别写了！

魏家主强行大笑三声：“魏家承蒙诸位赏光，来敝舍参与犬子与郑家令爱订亲喜宴！多谢诸位拨冗前来！值此良辰美景，亲朋好友相会一堂！大家举杯中酒畅饮，同喜同贺！”

在后面垂花厅的魏莲娜古灵精怪的，抢来魏父刚掏出来的领事贺信。不一会儿她就面红耳赤开启震动模式。魏父脸都绿了：“丫头片子！不知道轻重的什么都瞎看！这是你能看的吗？”

女儿被训斥了，儿子也挺不开心的。拽了一句魏家主听不懂的洋文。魏莲娜干脆不装了，笑得抱着腰扭来扭去。

魏父吹胡子瞪眼睛：“像什么样子！你再笑为父就把你弄到供桌上去站两个时辰。就让力工、婆子们来拜你！”

这个梗有些老。兄妹俩小时顽劣，看了《西游记》的本子还学猴精猪妖作怪。他们跟随魏母烧香还愿去庙里，悄悄爬上菩萨旁边的莲台旁边装善财童子童女。进庙拜菩萨的众人哪里细看台上多两个人出来，进来倒头就拜。要不是香灰烟雾熏人，魏莲娜打喷嚏，这事还得缓缓才能穿帮。

魏母本来笃信佛教，吓得她从此不敢再面见佛祖菩萨，也改信了天主教。这事传了松江一座城的人都知道，暗地里训诫自己家祖宗们：谁敢不敬仙人，腿脚打断！

哼，一点也不好笑。魏莲娜瘪着笑歪的嘴去后面了。

魏家主在垂花厅生闷气，皱眉头叫了管事的来：“给教会的银钱减半。赶紧送过去吧！下次记得提醒下，少爷的婚事不要通知领事知道。”过了会儿一抬头见管事还在等，魏家主垂头丧气的：“嗐！订亲他都知道了，结婚还能不告诉他？！算了算了。你去吧！去外面吩咐给我灌死那帮子洋人。一个不留。不灌醉不许放回去！”

于是乎*神职高卢鸡人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东方人喝酒风俗真野蛮！还是不是礼仪之邦，文明古国了！”

“什么客随主便，我们可是高卢鸡人！我们是神职人员！我们……咕咚咕咚。”

“酒还真不错，今天赚到了。咕咚咕咚。”

“上帝很欣慰看到一对新人订婚。我们作为神职人员，替上帝开心一下！”

“那些人划拳还挺有意思的，走！哥们儿也去学一学！入乡随俗是不是！”

喝的东倒西歪的众位神职人员摸爬滚打回教会，脸都摔青了。进门有人就松了，人事不省。主教大人很恼火（后悔）：“你们去魏家，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

就算魏家的钱多没地方花，魏家主也不会做慈善。所以他拒绝了来和他讲价要上黄湾公学的一个精明商人。魏父觉得无所谓。什么不要得罪小人，能做到目前魏家的这一步已经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了。只不过一个不大的商人而已，能排的上老几？

实际上得罪人的事情不能做的太多。费可为倒霉了，被人坑了一把。官府差役上茶馆巡查，说他这小茶馆未经报备经营鸦片烟，要补交罚金若干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卖点鸦片得罪谁了？就算鸦片鬼死了，最多损些阴德。那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的死法。就算坐实了，一个小鸦片馆能害——不是，能卖给几个人啊！

费可为喊冤，没人理睬。

根子还是在费可为这门害人生意上。乌程瞎搞搞的鸦片烟获利巨大，就有眼红的有心人就想下场来摘桃子。麻烦在这个人是知府的亲信。人家有钱有势的，费可为惹不起。谁知道后面有没有知府伸出来的一只手？说起来这事周生贵有发言权。他会肯定的告诉大家：没错，确实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乌程的大事小情。大家习以为常就好。幕后黑手说白了就是掌控乌程的一个手段。知府也是为了下半辈子日子过的逍遥，向往有钱的美好生活而已。手段黑不黑，在所不论。

费可为的靠山常大富没了。所以他现在做什么事都得靠自己。这种感觉费可为不太喜欢。背靠大树好乘凉。道理谁都懂，抱哪位的大腿？知府门槛高，蒙他看得起独家经营的生意，明眼人都知道费可为肯定是攀不上的。人家要理财也就得亲信。不是亲信这种生意谁敢搭手？传出去知府不要面子的？不是，这门生意就得暗戳戳搞，不许外传！知府一文钱关系都没有！谁敢嚼舌头，什么又当又立！拖出去沉太湖。

眼瞅自己要被偷家，费可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自从走上了批发经销这条金光大道，费可为认识的大烟客人倒是不少。其中不乏门第显赫的。他眼珠子转的像风车，一个一个的揣摩。李大少还有几个年轻的钱都在老爷子手里，这些不是话事人都成不了事。四大平也不行，他们走的黑道，见了知府就得磕头。王家体量不够，没法和知府打对头……

乌程还有能打的吗？出来和知府说得上话，跟知府穿一条裤子？有！可惜跟费可为都没有来往。拐弯的嘛，也许有？费可为黑着眼圈。一晚上没怎么睡安稳，起了个大早出门找人。要问有没有把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许久没有出场机会的曹班主再次登台。他演的自然还是丑角。曹班主的丑角已经是富贵园戏班的台柱之一。老头、老太太们，还有小朋友们喜欢哪！俗话说老少皆宜，定位这个目标客户群的人钱好挣。比那些沾上毛就是猴子的家伙们还是比不了的。

班主日子逍遥。如今的富贵园有常客们的长约在手，零活不断。都快影响正常的排练时间了。这小日子，美！张问远这工具人作用还是不小的，懂得和临近戏班搞交流学习。这不是又从禾城新陈弄了两出新鲜曲目回来。演来演去老套路谁爱看？还是得上新节目。

费记茶馆的费老板来找？这家伙不是好东西！我才不买鸦片烟，这玩意谁碰了到死都戒不掉。欺负我年少无知？到老都没有胡须的班主捞一把丑角应该有，但是现在没戴假须的唇角，就有些不耐烦。

上费记茶馆喝茶打屁晒太阳他喜欢，老板拉他楼上什么蓬莱仙岛雅座——你个老登没安好心眼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啊曹老板！无事不登三宝殿！”

哎呀嚓！那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班主耷拉八字眉，瞪着晶亮的小三角眼警惕地观察费可为，嘴里可热闹了：“啊哟太阳打西边出来，难得费老板来我们富贵园。稀客稀客啊！费老板有什么生意要照顾我们班？还是什么喜宴用的着我们班？或者有什么好处想到我们班？”

费可为一脸憨厚，苦笑着摆手：“哪里哪里！曹老板说笑了。我那小茶楼一天到晚没几个生意，哪能像曹老板这么发财！要照顾也是曹老板来光顾下我那小茶楼哈哈。”

班主心说：别来这套。我今天也没空。嘴里继续热闹：“今日可不成了，需得一拆二跑两家。明日常客楚老板订了。后日也有两场……只怕还得往后看看了。”说完自己还有些小得意，没想到戏班如今的排程这么满，不想不知道，一想就得意。

费可为还真有些羡慕。隔行如隔山的，人家这生意虽然也低贱，怎么也是见光的。

“曹老板吃过早饭吗？我们到郑记酒馆吃一口？”

班主有些踌躇，又有些意动。这么半推半就被费可为拉去郑记酒馆。

“曹老板不用搀，我能走！就喝一口啊！说好了。喝一口就回来。还要回来赶场。”

班主怀疑昨天晚上喝的二两不是正经黄酒。怎么被费老板一拉，脚下这么虚浮打滑呢？

郑家伙计昨晚加班，还迷瞪眼呢，木然擦了一把椅子。一抬头：大早上的就来客人了！谁啊这是，一早就上来喝酒的，不干正事。

伙计没好气往后面喊了句：“来客~”抖擞精神陪着笑：“客官，二位？来这边坐。临河的可好。”

曹班主推辞：“不去楼上。对付一口就走。”

费可为哪会放过他。拉着他真没拖动，都搂上楼梯把了。终于抹不开面子放弃了上楼，把曹班主拉到僻静的一个桌子坐下。

“曹老板，我们真就随便喝一口啊。好好好，小二上一罐状元红，来两斤牛肉。其他好小菜看着上两碟。”

班主：“费老板这么早请酒，所为何事？”班主常年做戏，估计入戏太深，说话的腔调和常人有点不太一样。习惯就好。

费可为：“第一次和曹老板喝酒，费某不客气了。”

费可为也不顾脸面了，起身作揖，腰都弯成九十度直角：“曹老板，请一定要帮忙引荐引荐费某感激不尽。”

班主心里哀嚎：酒都没上来，你来真的？只得慌忙扶住费可为，一叠声说：“好说好说！承蒙费老板看得起，有什么富贵园能帮的上忙的，费老板但说无妨。”

费可为起身坐好，就悲苦。伙计赶紧上来摆酒罐倒茶水。刚才都没敢过来。等伙计走开，费可为指着临窗的河上一支船队：“曹班主可认识这位**大人？”

班主随着费可为的手指望向窗外的河面。一对快船前后衔尾正经过河道。头船上飘着一面藏蓝镶边的旗子，上面“新周”两个字随风招展。

班主举起酒罐自己倒满酒，咕咚咕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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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约律法禁止祭司在事奉之前喝酒，免得神智不清，胡言乱语（利十8-11）。新约的使徒要求教会监督与执事无可指摘，包括不因酒滋事，不好酒（提前三3, 8；多一7）。若对健康有益，用点酒是可以的（提前五23）。在日常生活中，能有节制地饮用酒的话，并不是罪（约二1-11；参申十八3-4；诗一百零四15；耶三十一11-12）。

**大人指在高位者，如王公贵族，或对父母长辈的称呼。口语中， 丈夫或妻子尊称自己的配偶，也叫大人；日常生活中也常用来指代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