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角落：太平天国往事 第47章 还没死呢

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

寒雨大作。

“都在这酒里！”曹班主给费可为亮了亮喝干的酒盅。班主哪懂费可为的弯弯绕。费可为赶忙趁着酒肉小菜上桌，问曹班主帮忙引荐找新周大老板周生贵。

这位曹班主偶尔在茶馆胡吹大气的，说起自己和知府眼前的红人“新周公司”东家喝过大酒，称兄道弟的亲热的很。这新周的东家和现任知府、漕运衙门的大人又是称兄道弟的。四舍五入说起来，曹班主这戏子的意思就是说他都能和知府，哎？不兴这么瞎猜的！

乌程不大，费记茶馆很快就散布开新周快船队神勇无匹硬撼锡城金阿狗、东汇卢小二和卢长生等枪船贼匪……一类的八卦消息。所以费可为就上了心，惦记起富贵园曹班主这条线来。

费可为可算是病急乱投医。不过有句话救了他。仗义每多屠狗辈。

喝了酒的班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好酒！哈哈哈。费老板你早该请我喝酒了！幸亏你还能想到兄弟我！啊呜。”

费可为的耳朵竖起来。就算耳朵长的像兔子的那么长那么软，他也得支棱起来。

班主往嘴巴里不住手的填充酱香卤牛肉，吧唧着牙床。班主的大防：第一，富贵园当家小旦。第二，当家小旦。第三，小旦。所以诸位，对于班主来说台柱子基本盘稳固，其他的事情悠着点还是可以耍一耍的。班主心里话：这黄金十年，富贵园也就指着小旦活着。

领个人凑到周家财神当面而已，这事哪里有什么挑战性？就算没有理由他都想找个由头上门打扰周生贵呢，现在有现成的理由去周宅——那赶紧的吧！小短腿捣鼓起来。

班主和费可为吃完牛肉喝完酒，菜还剩着没吃多少就出发了。郑记的伙计眼睛发亮，早饭没吃饱，刚好这是。乘着东家没有看过来，嗷呜几口往嘴里塞。把东家夫人养的一只波斯猫馋的咪呜咪呜绕着伙计腿跳八字舞。

周生贵和费可为怎么勾兑，班主也不知情。当事双方要避讳闲杂人等，所以班主也被请出去了。班主边走边埋汰：“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玩意。还真是引见一下就赶人啊！好歹喝口热茶歇个腿，包几块枣糕点心。”

工具人被无情的抛弃，班主小三角眼都能翻白眼。他气哼哼的往曾家院子去。周家的新宅院距离老宅有七八里地，可得走那么几刻时间。上午戏班得早些出发去赶第一场准备，中午开戏。然后对付吃一口再接着去第二家。今天可有的忙。班主嘴里碎碎念：我要是再推脱推脱，费老板是不是该翻个倍？他的手控制不住往怀里摸。摸到费可为支付的十两掮费，呲着牙脚下生风走了。

那是当然的啦！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趁人之危，多讨点利是，能捞多少是多少。就费可为碰到的事情，翻一番肯定能行。就算是翻两番，翻三番他也得咬牙吞下去。

天乌漆抹黑的，刚跑了两场场子回曾家院子。富贵园戏班子的文武行都怨声载道的。进了院门一众人等吸溜着鼻子，什么这么香！

哎哟呵今天班主挺开心，破天荒的花了五两银子烧一大锅牛肉改善生活。难怪下午找了两个人提前就走了，原来是做好人好事呢！戏班子上下都快炸了：有没有一首曲子叫《今天是个好日子》！现场排练起来！

深沉的夜色里，班主深沉的吃下一口牛肉，嗦一口黄酒：拿十两心安理得，不至于半夜笑醒。心平气和的赚意外之财，也是修身保命的做法。小家小户的，咱们和气生财，别招人惦记也好！

招人惦记的老四日子不好过。老二催着他给解决学外语的难题。

老四：松江府茫茫人海，求学艰难呐。不是陆平，东家让你学洋文，你咋能赖到我身上？！

老二：那是当然的啦！教头们都指望不上，只能央托在你身上。

老四：啥时候我成老妈子，你们这也问那也问的。也不嫌啰嗦。

老二：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你劳苦功高，要不要立个牌位？

老四：滚！劳资还没死呢。

老二呵呵笑着：你好好老实些。教头们还等着你望弥撒做忏悔。

老四：身正不怕影子斜。看我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吗？

老二继续呵呵笑着：你看下你有没有影子?

老四让老二一只手，两个人拳来脚去友好交往了一番。然后老四喊：服不服？不服接着来！

老二还嘴硬呵呵：有本事比枪法啊！以后还有谁比着拳脚往枪口上冲的？

老四气疯了：比就比！

新周有现成的靶子，现成的枪弹。然后老四老实了。让老二得意了许久。

老四咬牙切齿的：毛教头偏心！

要解决的问题移不开搬不走，所以老四只得继续拜托了托德打听学洋文的路子。偶尔路过的魏莲娜给老四出主意：可以去各个商行问问，他们有现实需要，可能有这方面的消息。

好主意！

老四执行力超群，脸皮也厚。他三次来松江，硬是跑完了一圈租界大小商行。东问西打听，找了三家“培训机构”出来。这能耐连托德都不太好意思。

“独白乎（杜白虎），怎么没吃都碰倒倪！（每次都碰到你）”

“魏莲娜让我给她带东西。”

“独白乎，倪恨违宪！（你很危险）”目的单纯明确的托德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老四眼里透着清澈的愚蠢。看门的放老四进去，挡住托德。搞得黄毛恼恨的很，在黄湾公学门前遛弯，等斯图尔特修女结束课程下学。

看门老头懒得解释：“他多少大，你多大年纪？”

托德：“踏逼窝违宪！（他比我危险）”

他都进去了，可不是第一类接触事件？看门老头看智障的表情把托德弄得恼羞成怒，在门口溜达自己，骂骂咧咧的。

魏莲娜发现银钱是个好东西。本来她可不在意这回事。实在是她给的太多了，“独白乎”不好意思拒绝。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要吃要用的东西都在犄角旮旯，是不是有意捉弄人的？老四这次碰到托德之后心有所感，直通肠子终于知道打一下弯。

这个时代的女子更早熟。十四岁的魏莲娜在家里的地位比肩大少爷，早已接触险恶的社会。从十二岁开始，魏家就已经开始给她张罗亲事了。有句话叫什么凡事要趁早？万一好少年都被抢完了，姑娘老了砸在手里怎么行！魏父虽然开明，也不会阻拦自己家里人操心儿女的婚姻大事。什么自由恋爱，这个年代不存在的。所以挑挑选选之后魏父现在正发愁给宝贝女儿选张，还是选吴。要找个乘龙快婿当真不容易，考虑到家世、人品、才学、年纪、性格、八字……算了，不想了。改天再揪胡子，今天且放过它们吧！

魏父不知道小白菜自己有想法。要是知道肯定会拔光胡子，剃发明志：你敢？！

魏莲娜是懂得夸人的，给了老四不少正向积极的能量。“独白乎！你真厉害！我都不知道松江府有这么多商行。你都能跑下来？”

打配合的魏新梅就是个捧哏的：“多谢你带好吃的。*我们家小姐最喜这家西洋糕团，可难买到。真是好运。”

同窗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来往前凑：“不兴吃独食的。有好吃的摆出来分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拿来吧你！”

老四手忙脚乱的，天国大防啊男女授受不亲的。你们站着说话，别动手动脚！

魏莲娜还有些吃味，吭哧了一句：“卢娜你这丫头片子，一点也不知道淑女礼数。”

赵卢娜才不是真的大大咧咧的姑娘。她展颜一笑，艳光四射：“淑女可是无病呻吟，隔窗剪烛，红袖添香的那种淑女？”

魏莲娜败阵。她嗔怒：“瞎说！”

老四虽然有些文化也品不出来这些女子嘴里的机锋。他可没有这些有钱人家的子女那么闲，有空看话本子。他交割了东西就急着离开，魏莲娜也不好拦。甚至来不及说下一次要他带的东西。

“莲娜，此人不可。”赵卢娜突然说道。

魏莲娜当然明白赵卢娜的意思。她的小心思藏不过有心人窥探。何况有些情感自己也弄不懂，也要和别人探究。卢娜是不是朋友？也许不是。但是不妨碍两个家族之间的纽带：魏莲娜的大姐去年新嫁给赵卢娜的大哥。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旁观的人：赵家怕不是从一开始高价送女入公学就存了心思。都是心机！看破不说破，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也晚了。

想到魏莲娜可能还没说完话，不太聪明的老四回身开门，刚好听见赵卢娜说的这句：莲娜，此人不可。老四决定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魏莲娜：“你可还有要带的东西？下次我再给你送来。”

魏莲娜咬咬唇角，神色有些惊慌：“啊？哦！没有了。”

老四答应一声转身就跑，飞快的不见了。

魏莲娜就像犯了大错的孩子，眼泪水哗哗流：“怎么办？他误会了！”

“什么误会？哪里来的误会？”赵卢娜老实不客气又掂起一错西点，“咳咳，这西洋糕团怪怪的，就是香。他们用的那个奶油，要用那么多鸡蛋。暴殄天物吧。”

咽下西点，赵卢娜舔了下嘴唇，多嘴说了句：“哼，吃到嘴里的才算自己的。”

魏莲娜哪有那胆量。赵卢娜是看话本子看脑残了吧！什么大话都敢说。话题终结者赵卢娜看看周围的三个姑娘自己也愣住了：“怎么了？你们都不吃了？这东西卖的这般贵。不吃多浪费！”

看她样子还要再掂西点，魏莲娜愤愤的收起食盒，招呼魏新梅跟她一起坐车去找哥哥新订下的嫂子说话。

赵卢娜出神想起自己的心事来。她的伴当问她：“小姐我们也回家去吧？”问了三遍，也没有自家小姐回音。小姐看《红楼**》魔怔了，这书是真不能留的！可是她不敢报告夫人，小姐背地里整人可是很吓人的。既然这件事不报告，那就只能汇报一下同窗的不法——不算不法，那就是出格行径。一石二鸟，也给自家小姐提个醒。

母女关系维护良好的赵卢娜立刻就知道自己伴当出卖了同窗。她劈脸甩了一巴掌过去，解释说的清楚：“谁叫你自作主张！”以后加倍小心防备着自己身边人。

父母本心是好。但是赵卢娜很不喜欢被人从头到脚每天每时都监视着，一丝**都没有的生活。斯图尔特修女说的自由、平等、人权……这些东西东方不存在。所以赵卢娜很向往。她不喜欢《红楼**》，又忍不住的把自己对入书中的某人。反正又爱又恨的。

哎，也许到了西方就好了。

感觉被偷了水晶的魏父脑门熊熊冒烟：知道他家祖坟在哪里吗？瞎搞八搞！婚姻大事能让你自己做主？我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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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最早的面包品牌可以追溯到开埠12年后的清咸丰五年（1855 年），英国人爱德华·霍尔与安德烈·霍尔茨在如今的南京路上合伙开设了一家名叫“福利”的面包工场。3年后，还是英国人——亨利·埃凡和儿子在上海开办面包房。为了贴近上海市民他们把面包房命名为“埃凡馒头店”。“面包”这个中文词早在新教传教士马礼逊（R.morrison）于1822年出版的第一部英华辞典中就已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