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角落：太平天国往事 第68章 大胆的二团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晚春。晴。

寺院佛祖、菩萨、金刚、罗汉的金身被破坏，这两年一直在大张旗鼓的搞修建。破旧的佛像碎块清理出来，重塑法相金身。好在平江的能工巧匠众多，技术上没有问题。再加上有法师主持，乡绅捐募，今年春重新对外宣扬佛事。消息一直都传到了周边的黎镇、周镇、望镇、盛镇等。这次望镇的二十六位妇人一起远道过来组团礼佛，属实算得上寺院成功的一次营销。

借钱也要出来参拜菩萨？焦丙实在不理解信众们的行为。拜上帝教可不是这么干的，只要伍长、卒长等对应团队的领兵兵头在都可以主持礼拜仪式。

他这支小队就是由他来主持礼拜的。

若说童子营是不是虔诚，如今童子营上下还在默默执行天条。天父在上，洋人不可靠。这洋人的天父到底是该继续尊奉还是怎么的，张问远、刘继中他们这几个教头很默契的再没有提起。

当然也有把天父、天条都直接扔到九霄云外的。有一队童子营由郭百胜和丁宝山带队，也是一行八人。他们出走的路线却是从天京向北。经过扬州循着京杭运河向北，走淮河投奔捻军去了。

*天军失去安庆，再失去庐州，英王陈玉成死的无比惨烈。郭百胜作为英王曾经的扈从，心中放不下仇恨。苗沛霖虽已身死，郭百胜想要对淮北清妖复仇的怒火却从没有熄灭。

太平天国天京陷落后，活动于鄂、豫、皖边界地区的捻军和太平军余部遭朝廷围追堵截。张宗禹、任化邦等率捻军进入豫南，与遵王赖文光所统太平军余部合并整编，组成了一支集中统一的捻军部队。赖文光被推为全军统帅。

经过一轮整编后捻军发展到足有十万余人，仍沿用五旗军制。改步兵为骑兵，更增强了机动能力。捻军的作战方式以快速机动和设伏围攻见长。

捻军与清军角逐于豫省和鲁省。采用的策略我们现代人都似曾相识：在快速机动中调动敌人，寻找战机。这之后的行动中，捻军在豫省的邓州、南阳、鲁山等地多次击败跟踪追击的僧格林沁军。

**去年的五月鲁省高楼寨之战中，捻军更是一举击毙僧格林沁，取得歼敌七千余人的大胜。这个辉煌胜利惊动朝廷，也使捻军的一时间声望大增。

郭百胜率队想投捻军，但是捻军在不停转移，一直也没有如愿。两条腿实在是跑不赢四条腿的马军。这捻军做起马匪倒是行动迅猛，也让童子营追的好苦。

郭百胜他们精疲力竭，没有粮食和钱财。在大别山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办。北方灾荒连年的，要不然捻军哪里有这么好的兵员。群众基础摆在那里。

他们碰到妙高寺出来游方化缘的一位老和尚。和尚拉着郭百胜说他们：面有向死而生之色，宜在今年金秋时节向西投军。

老和尚神神叨叨的。和尚、道士都是拜上帝教的对头。拜上帝教怎能信老和尚的疯话？！

试试就试试吧，老和尚神光湛然，一副超凡出世的模样。大不了被骗一次，反正也再没损失。郭百胜他们累了，姑且这么的吧。老和尚那意思就守株待兔等着，过了夏天才有眉目。

捻军若是能胜，必定是攻城拔寨轻轻松松的。捻军若是败，大不了和天军一样四处破散奔逃。那还不如找个地方安生的讨个生计，看情况再说。

生命在于运动，运动不等于作死。郭百胜就想躺平，晒太阳。且等夏天过去，捻军能不能收八块煤球，应该收吧！八个人也算的上久经考验的战士：逃跑本事一流，武力也一流，谋略可能不入流。那可不是现成的工具人！给捻军打工，不可能被拒收嘛。郭百胜很自信。

童子营没有一个会骑马的。郭百胜突然有些心虚。要不然投奔一个镖行，先练习练习马上功夫？至少得纵马狂奔的同时还能开弓射箭吧？不是，这八旗看家的本事，童子营摊上这么一个新技能是不是不太靠谱？

丁宝山表示很惆怅。他是纯粹干力气活的，在童子营教导后勤营造，比如说筑城、水利、修堡垒要塞、填埋火药炸山石……对于去哪儿这个问题，他其实不太挑食。放在军营里，他是妥妥的后勤总指挥。现在是虎落平阳，不是，狗拿耗子，和郭百胜大眼瞪小眼的商量着相信老秃头的话去西边等橘子吃。怎么的，只有往西橘势大好？

丁宝山想反对，可惜他也没有什么主张。

那就，走起来？

工程营造小队一向被冠之以“军中二团”的称谓。意思是这些搞后勤、基建、保障的天天弯着腰摩擦地球表面，灰头土脸的，望过去就是一团烂泥巴。为什么不叫“一团”？看你们问的，“一”是随便用的吗，天下第一，天字一号，道生一，一生万物……“一”这么重要，这么牛逼，烂泥巴怎么可以称的上“一”。所以玩泥巴的工程营造小队只能是“二”。

这个二团的小队成员走起路来都比较有特色。不是外八，就是内八，都挺难看的。也不知道他们干活的时候到底是为了保持手稳，还是保持脚稳，或者保持心稳，非得搞出全员罗圈腿。这种职业病前所未见啊！郭百胜也觉得辣眼睛。肯定都是丁宝山上梁不正，带出来的徒弟们有一个算一个，长歪了。师父不正经，徒弟也有样学样。

这么一队大小规格各异的罗圈腿迈着企鹅步，走到固县的市井，大街上要多吸睛有多好看。这几人统一穿上身黑皮，再露出个雪花白肚皮观感更好。应该可以卖票参观。可见行为艺术的表演者，其实都是从实践中，从群演中走出来的。

郭百胜终于甩下丁宝山一行人，使出绝技，摇人吧。召唤老乡和熟人的法术，术不外传。到了哪儿都是同乡好扎堆，总得有这么个小圈子。招人寻物买房也好，打听消息也好，找赚钱门路也好。所谓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汪汪汪。

被老和尚一番话骗来固县的丁宝山等人：……

然后大胆的二团开始在街上表演他们的拿手绝活。不是穿黑皮衣服露肚皮啊！他们表演的是杂耍，顶缸叠罗汉。

街上看客：你们怕是找错了地方。豫省还有座着名的禅院，大力批量生产鹰爪功、铁布衫、七十二绝技的。你们这些雕虫小技也敢上街来丢人现眼？

有喝彩的人，就是总共也没收到几文铜钱。

兄弟们，饿呀！影响发挥是不是。赶紧演胸口碎大石。不是，大石太远搬不过来，大铁锤也借不到。要演胸口碎大石，教头我自己上场躺下来？你们这群欺师灭祖的小罗圈！

丁宝山气疯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表演一个指点江山图。这手艺，绝对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只见他随手拿地上的土坷垃，在一块捡来的棺材板上不一会儿就连搓带推的堆出一个固县的沙盘。大部分围观的还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走了个冷冷清清。

谁扔的棺材板？上面的毛刺都没整干净！丁宝山手掌被扎进了一根木刺，痛的他罗圈腿哆嗦着连着蹦高了两下。

四周的人哄笑，落下几文铜钱下来。

这群看热闹的真没底线。所以兄弟们改行演默剧，一排都是小丑呗！教头别躲，你是那个最丑的大红鼻头。

丁宝山：只要能赚到铜钱买吃的，丢个人怕什么。徽省那边闹的易子相食，标价人肉多少文。你说什么重要？

丁宝山露的这一手肯定惹祸了。要不说二团的人大胆呢，头脑是硬伤，一点ZZ敏感度都没有。这年头立体3d的县城图还真没人见过。

好死不死，旁观的其中有个人一眼看出厉害：这人，我要了！

看中丁宝山的人直接就上来抢人拉拉扯扯。开玩笑，固县的城防你都画的一清二楚，是不是通匪？抓回去拷打一番，和捻军铁钉碰榔头，绝壁的有奸情！

谁知道县城主官有穿常服串街的爱好！

呸，街（gāi）溜子。

这事吧，可大可小，就看县太爷上下两片嘴皮子。关键丁宝山不认识本县父母官。居然有人当街要抢童子营的教头？鼻子插葱的瘪犊子玩意，六个罗圈一下冲上来把人抢回来，蹦着八字企鹅步就跑了。

县令追的鞋子跑丢一只，喊破了音：回来！回来！！

这样的人才跑丢了，县令想把自己的官帽子埋了长出一堆的官帽子。县令以衙役们从未见过的速度飞奔在固县街头。他一边追一边喊叫：拦住前边的人。

巡街的呢？又去赌博吃花酒？今天堵不住人，扣光你们的月俸！

巡街的确实在赌博，县令真的了解自己的属下。赌坊里吆五喝六，巡街的就是耳朵烫的很。

谁在啰嗦？

只听见大大大的一叠声音。

上官发火了？日他娘的，又输了！狗日的又在出老千！劳资的银钱也敢捞？这月的抽水多加五两，要不然劳资匿名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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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2年（同治元年）5月太平天国重镇庐州（今合肥）失守，陈玉成被苗沛霖诱捕，在河南延津被凌迟处死。捻军张乐行的劫人计划流产。

**僧格林沁死后，两江总督、钦差大臣曾国藩奉命督办直、鲁、豫三省军务，调集湘军、淮军，采取重点设防、以静制动的方略，变单纯尾追为迎头截击与跟踪追击相结合。赖文光、张宗禹率捻军时分时合，在清军圈定的重点防区安徽、河南、山东、江苏等地往返穿插，流动游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