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角落：太平天国往事 第77章 狂犬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

焦丙发现被围的时候已经晚了。这帮不知来历的人是什么路数的？为了什么出手？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其实焦丙并不。太关心这些。看看自己手里的家伙就要莽出去拿人练手。不管了，抓一个领头的进来问清楚。由不得他不说。

来的人当然也不是寻常人，焦丙想找个人打闷棍可惜没有机会。翻墙进来的一伙人利索的抬腿一蹁就陆续跳进院子，院门这种假把式防君子不防小人。

为首的五尺高矮壮黑衣人笑眯眯：“焦丙焦老大是吧？跟我走一趟！大当家的说你们胆子都很大，和豹子胆似的。要是你不敢去，兄弟们可就看不起了。”

焦丙胆子当然大。龙潭虎穴都曾闯过，他却从来吃软不吃硬：“呵呵，我们只是普通人家。用不着你们大当家瞧得起。他是谁？”

矮壮黑衣人不耐烦：“去见了不就知道。带走！”

黑衣人下令手下动手时院子外传来一阵喧闹。望镇巡检路过。这些巡检，平时卖鱼的要自愿献一条最大最肥的，卖布的要自愿献上两尺好布，碰上拉人入伙的么，刚好巡检的兵员有些吃紧，顺便也捞一个不用开饷银的走？

黑衣人倒也不想闹出太大动静，组织手下悄悄退去。焦丙松了口气。他就是吃软不吃硬，这次没动手只是侥幸。下一次该来的还是会来。都被人堵到自己家门口了，这仇结的有些大。关键焦丙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来路。蔡小巳是个机灵的，看了焦丙一眼，悄默声的跟着那些人走了。

焦丙不想招惹巡检。惹上这些兵油子就等着天天摆好茶水点心小娘子，敞开门让他们上来揩油。有了这麻烦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兵油子讲究什么客气，最擅长打秋风。只要他们不觉得尴尬，你就有数不尽的麻烦。难缠！

张问远就在隔壁杨青火的库房里专心打算盘，还不知道自己也被黑衣人围了一次呢。焦丙过去问话，张问远头没抬，算盘珠子哗啦一声打乱。他无可奈何甩头，理理纷乱的头脑。

“张教头，这些黑衣人？”裴勇觉得张问远怪他们打乱了工作节奏，问的有些讪讪的。焦丙脸色不太好看：“蔡小巳跟下去了，等他回来。”

张问远：……

蔡小巳已经到门口推门进来。他摇头说：“那些人一共有十一人，上了一条船。船是枪船。没有看到什么有身份的记号。船向南去了。”

张问远挺满意蔡小巳，让他继续说说看。

蔡小巳摸摸后脑：“应该是盛镇那边来的。找我们麻烦。”

张问远更满意了，小伙子挺有悟性。他点头同意：“光天化日就敢上门来寻事，证明他们平时没少耀武扬威。这做派就是枪船的贼人。如今没有枪船团伙，那就是船帮了。和焦记不对付的船帮，云记的可能最大。听到巡检过路就撤走，证明他们还是有分寸，知道进退。不算穷凶极恶。那么云记只是想敲打张记新船帮，逼陈金吐出光记许存给过来的地盘。”

张问远这么一说，焦丙就拍了大腿。裴勇大叫一声痛：“焦老大！你拍自己的大腿啊！拍我的干嘛！！”焦丙嘿嘿的笑：“拍你的我不痛啊。”吃了裴勇好一顿埋怨。

“云记不达目的不会甘休。一次没有成事，还会再来纠缠。晚上也加一下小心。”

当天夜里平安无事。第二天焦丙他们去盛镇揽生意，和陈金碰面说起黑衣人坐着枪船来寻事。陈金黑着脸说：“这就是王恩寿那只甲鱼搞鬼。西白洋不够他游的，晒背都晒到东白洋来了。他已经派人来过，要我去云记当个大头目。要不是我手下有几支洋枪怕是要被他们强行抓过去。他还真把自己当王八！”王霸之气都直接喷到别人脸上来，这个害人精！

陈金打算召集各路船老大紧急开会，对云记的打压和拉拢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能把镇东的大运河水路交给云记。当初光记的许存说的清楚，这块地盘流金进宝的，万一王恩寿拿走声势大涨，那可就要一统南北界和东西方向，独揽盛镇的水路。到时候秋后算账起来可就是大家傻眼。不是王恩寿那边的老人铁定会被清算。金饭碗不捧要捧乞丐的破碗？由奢入俭难。真的过回去抢饭吃，陈金能被其他船老大摘下脑袋当球踢。

躲在幕后的云记当家王某人，处心积虑对“张记”下手：个鳖养的孙子，哪里钻出来恶心人的破烂户。居然想从王某人这里虎口夺食！许存真不是个东西，挖肉喂狗败家！吃到嘴里的肉被抢走，狗肯定是不干的。要是狗有狂犬病，咬一口可开心。

盛镇的水路争夺一时波诡云谲的，许存和陈金就结成了同盟一起对付咄咄逼人的王恩寿。秋日胜春朝，硕果累累大家赶紧抢。不争不抢哪里来的好果子吃！

你若是和疯狗一样行事，还是会被排挤出正常圈子的。做事百无禁忌，谁不害怕？新晋小说作者刘五爷和他的金牌枪手赵远龙闹矛盾，分赃不均。赵远龙无权无势，只是代写。能拿够银子他也是会忍的。赵远龙也想要过舒心日子，翻修下自家宅院，实现鸦片自由，继续找办法戒烟，娶一房妻室……想一想事情还是挺多的。所以他被刘二代吃定，老老实实继续代写。

千不该万不该被赵远龙听到刘五拿了笔书稿的大银子。这就难受了。好歹刘家也是乌程的大富人家，一点脸面都不要。刘家家主确实不知道刘五的事情。大家庭里富家子弟这么多人，平时看着乌央乌央一群，既不突出谁会注意到。

刘五主要是摊上位强势的妻子，他妻子又怕他到外面花天酒地找小娘子。刘五平时手里就只有十两银子花销。开玩笑吧？哪个电视看到主人公点菜，这个那个还有他们在吃的，一桌席面要二十两。你说一个富二代拿十两银子出门，哪里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别说喝花酒了，吃个茶都觉得钱包漏了。

刘五为了自己的牌面，自己偷摸在外面搞钱。明面的产业被母老虎紧紧的盯住了，只能做地下工作。这个小黄书的第三产业本来刘五不好意思做。不过来钱多呀！要是图文并茂，那受欢迎程度就不得了。反正抄一百本能赚一千两，圈子里这东西还挺抢手。谁都有点小爱好。不偷不抢，读书人的事情对不对。

刘五自己也想写的，只是要写这东西得有些天分，至少想象力得丰富，而且还能下笔描述出来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他倒是想下笔如有神呢，只是做不到。赵远龙这头牛倒是不错，试水写出来的东西市场反应那是相当不错。刘五本来是玩心，署名署了自己“浔镇刘五”。人的名，树的影。谁不想风光呢？一来二去，名利双收之后刘二代彻底动了歪心思。他搞出控制人身自由，一日不写三千字不放人的圈养方案。这谁能忍？！

也别说赵远龙有鸦片瘾，平时已经降低不少的体力、脑力。哪个写小说的没有一颗自由搏击的心？你关着人家干嘛，哪怕好吃好喝供着也不行。赵远龙还有个便宜学生跟着他四书五经的不能耽误。

赵远龙急了，咬了送饭过来的书童一口出了点血。书童倒是没错的，执行自己主家的命令，限制人身自由他也没办法。所以书童委屈的掉了金豆子。刘五看着他直撇嘴。他和自己书童一起长大的，书童也有三十岁了，站起来五尺七的汉子。这么大一个书童掉豆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五爷，万一这鸦片鬼有狂犬症，小人就不能再跟着五爷了。”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看这独眼龙是有些不太正常。刘五爷有点后怕，幸亏独眼龙咬的不是自己。哎，难为书童以身试毒牙了，过几日看看有没有事。

也不知道是书童被吓到了，还是感染风寒体质变差，有心观察下来书童也渐渐的不正常，打喷嚏发癔症的。刘五疑神疑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的命比其他人的都重要。实在不行就让独眼龙回家去，冬天也没多远，还能省些柴火钱。反正这一部《红尘音绝》也完事了，差最后几章真不行刘五爷自己好歹也涂抹出来。署名还是“浔镇刘五”，总得有些参与感。

刘五不是拖拉的人。他也不打算把赵远龙真关起来留着过年。赵远龙就这样被塞了二十两，一块鸦片烟，弄了身穿过的衣服打个包裹被送出了门。一出门，赵远龙看着一地的梧桐叶发愣。

看门人没好气赶人。赵远龙失魂落魄的沿着浔镇街道走。一切都很熟悉，一切又不一样。百无一用是书生。

赵远龙找到去乌程的骡车，突然暴怒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什么难听骂什么，把同车的人熏得脸盘发青差点跳车。车把式回头看看疯疯癫癫的独眼龙：“这位客人，想骂人就下车找该骂的人。我们这可是要走了。钱可以退还给你。”

同车人交头接耳的，这怕不是个疯的？最近听说有恶犬咬人……

赵远龙默默的。

哪里没有狂犬？哪天没有狂犬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