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角落：太平天国往事 第113章 老父亲的嘴脸

风吹一片叶，万物已惊秋。

多云。

花天酒地这玩意在天国属于犯天条的罪。当然在天国诸王是不受天条辖制的。要不然也就不会有兄弟相残的惨事发生。

焦丙夫妻俩为了大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相中的姑娘人家不肯，大虎也是个闷子，跑到海船上打工讨心目中的老丈人欢心。

上船也是一把双刃剑。

你可以证明你足够好。人家也能找理由嫌弃你不合适啊！

孩子，看看花园里有许多花吧！花园外头的花更多！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家花没有野花香……就是字面的意思。

焦丙黑脸也沉下来：“老四的大姑娘老二早就放话谁也不能抢。要不然就和他比枪法。”

毛学旺：“这么说你家大虎没戏？那也好。”

焦丙气炸裂了：“什么没戏？小辈的事情要你多管。”

既然这样，你生气干嘛？毛学旺疑惑，也没吭声。

张问远打哈哈：“小辈的事情长辈最多掌眼看看。他们私定终身却也是不许的。”

焦丙：……

刘继中老神道道的圆场：“园子里花多了。我看徒孙女盛允梅就挺好的。”

园子里的花多，就非要在自家园子里采摘吗？有本事到外头去沾花惹草呗！

张问远、毛学旺和刘继中这三个老光棍聚一起，私下聊这些后辈的安排。

出挑的以后都让他们去外面挣家当。别放在一处闹腾了，这么好些人，得像蒲公英似的散出去。都窝在一处万一被一锅端——窝里割草的。天父天兄恕罪啊！

不敢想，不可说。

只能守成的放在眼门前再盯几年，手把手教会为止。至于最后能走到哪一步，谁也料想不到。

能做到的一定要做到最好。张问远的标准一向很高。毛学旺都看不惯，只能一直惯着他。

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照做就对。不照做还挨罚。

刘老道超尘脱俗，早就宣布：假道士做久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不过在他最热心的事情上假道士也装不下去。

他瞪着平时老眯缝的眼，喷着口水，嘴巴撇的老大：“什么好事也不能全让一家占住。我们几个老家伙没几年好活。等我们都死了，再弄一个啊，什么之乱？”

那铁定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就是真摔傻了的大脑残。那得有多失败！

毛学旺坐不住，蹭的跳起来：“刘老道，老张头，劳资变成灰也拦着。”

张问远检讨：“以前是兄弟没多想。希望不是我想的太多。”

刘继中也不做老道了，喷出好些口水：“想！现在不想，进棺材再想吗？张问远，你说说要我刘继中做什么？”

“道长，容我再多想一想？”

“道长个屁的道长。你今天不说个一三五，我就看着你接着想。”刘继中年纪大了，性格仿佛又重新改了回来。

毛学旺也在旁边说道：“老张头，等你想好。该告诉焦丙收敛收敛。首字圩什么时候成焦家的私产，我们怎么不知道。”

“这些年焦丙一直当船老大，自在惯了。上个套怕是他要蹿火。”

“他手里枪多，倒是有些不好说。”

“怎么，他还敢朝我们老兄弟搂火？”

“防人之心不可无！”

三个人越说越寒心。这个局设起来难度不高，就是伤人伤己。

老四并不知道首字圩的教头们偶然谈到焦大虎的婚事，就连带着把他女儿都给划楞了一大圈。要是知道了，非忍着笑不可。

哼，劳资的姑娘这么吃香的吗？天之骄女？！

老二早就在耳朵旁边唠叨起腻子，“赶紧的接聘书，把事情定下来。省得有些天生有红眼病的天天惦记。你说！到底对我家知广哪里不满？我让他立马滚过来当面改！”

老四：肖想我家小白菜，你们这群猪，都不是什么好货。

老四难得露出一副老父亲的嘴脸，拒绝老二：“我可没嫌弃你家杜小鬼。就是这事我做不了主啊！你看我们都天天在海上漂来漂去的，这姑娘是她母亲一手带大。听没听说过母女连心？搞定丈母娘，什么事都好办。”

“你说的啊！让他搞定你家里人，你就认这女婿。”

“一匹老马，说话算话。”老四当即就答应了。

哼，你说的那两个家里人比劳资都精明。随便哪个拎出来都比我难搞。不信你们就去试！

老二和老四熟，不代表和他家里人熟。

老二也露出了老父亲的嘴脸：抢破头要找的媳妇，你自己可要争气。

陆夫人：……真是一点用没有！

大儿子陆知广：……全靠我自己本事咯！

谁说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拉出去枪毙一百次。焦大虎和陆知广掰手腕抢老婆，这好戏属于内战。可焦大虎、陆知广都是外行。

这辈子第一次抢老婆，说的好像谁以前抢过几次似的。

公平决斗也没用，万一人家姑娘根本两个都不想嫁呢？四叔家里的事情都是四婶说的算。四婶的事情有一些是大女儿杜青荷说的算。

这特么就难搞了。就是说，大概率杜青荷的终身大事她自己拿主意，自己拍板？就很离谱。

焦大虎摸脑门寻思：我还有机会吧！

陆知广心里嘀咕：我还有机会的，吧？

聚光灯下照的无所遁形的杜青荷：你们想干啥？

姑娘又不是肥肉，这么不怀好意上去估计要没戏。按照港城王某贤大美女的台词：你为什么看我？你为什么不看我？……想也不可以！

癞蛤蟆至少是有理想的，想吃天鹅肉。至于怎么吃的到口，那就看它真正的依仗。比方说它的祖上是会飞行的爬行动物，翼龙什么的，那还是可以尝试下武力说服的。万一说服成功了呢？至于翼龙承认不承认，不重要。都灭绝了嘛。

天鹅：我欣赏你的幽默感。不过跨物种没有未来。

杜青荷跟母亲一起陪着五弟到首字圩过集体生活，主要为了调养小弟的身体。

年纪稍长，聪明而且干练的个性是杜青荷在这辈大小孩子中间的加分项。别的不说，那四个“东”谁都不服，见到杜青荷就发憷。

杜东成，杜东兴双胞胎哪是什么省油的灯，愣是被杜青荷血脉压制住了。所以这姑娘，人不可貌相。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可真对劲。老四媳妇这样的苦出身人物，没点真本事怎么把老四的家庭摆弄明白？

老四媳妇莫名其妙：家在松江，又没几个长辈远亲。一堆没爹妈的表兄弟，也都有手有脚的。相互扶一扶这日子过的怎么能差？

其他家的人一起擦了一把汗：说的轻巧，理也就这个理。可是做不好啊！一个院子里生活比不了你家独门独院教的好。

真的是这个原因？

别人家的孩子一般都比较优秀。自家的孩子就人嫌狗憎的比较不像样。潜意识是不是接受了这么一个说法，别人家的都是好的。

要是这样就难办了。田忌赛马还知道扬长避短。自己对自己家小孩却处处的不满意，事事不顺心。

“你看看盛允梅喏！泥坑都能面色不变走过去。人家松江大城来的都不怕，你要这么干净干啥？早点干活干好回家！”

“你看看王永昊！那大字写的跟飞龙飞凤似的。你怎么就不能定定心心好好坐下来写好？”

“你看看刘志武又帮着大婶磨豆腐！你天天跑外头人来疯，什么也不帮还想吃好吃的？”

……

孩子们比的是今天谁捉的鱼大，谁摸的螺蛳多，谁爬树爬的高，谁从桥上往水里扎的次数最多，谁吃桑葚嘴巴最黑……哦，秋天没有桑葚这东西。

大人们的世界和孩子们的世界并不相通。要么说服，要么打服，要么一直不服让大人们屈服。杜青荷选的是第三种。所以无关性别，她成为孩子王猝不及防，却是顺理成章。杜青荷骨子里是倔强要强的，所以“第一”这种事情，能争的一定不放弃。发生矛盾她也从来都是堂堂正正面对，堂堂正正解决。

杜青荷是个姑娘。怎么了？谁说是姑娘这样就可惜？有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

杜青荷压制杜东成、杜东兴兄弟俩其实反而没什么可说道。小两岁的小朋友们差距实则天差地远。长姐在幼年给弟弟们留下的强大印象一成不变。哪怕现在打架打的过了，兄弟俩也不敢这么干，不但丢脸而且可能失血。也不用等阿爸回来，自己姆妈就能拿赶驴的鞭子抽开花屁股。更何况长姐从姆妈那里继承的“温柔的坚持”，是个人都顶不住。

姆妈对付阿爸用的办法就是这个本事。阿爸要办的事姆妈表示反对。然后阿爸无论用什么办法姆妈都坚持己见。待之以温柔，持之以始终，使之以无奈。谁先妥协谁就输。好像印象中阿爸从没有赢过姆妈。这榜样的力量，无穷大。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杜青荷这么成长起来，不叫势不可挡，只能说是水到渠成。这对母女俩演绎的水滴石穿，老四最有切身体会和发言权。柔能克刚。

老四叮嘱完焦大虎如此这般，怎样应对。然后他叫来周生贵的账房吴三省问：“吴掌柜的公账上还有多少开销，够不够？”

周生贵派的职业经理人cFo还是很专业的，会稽人，做会计事。吴三省回答：“东家，这次结完工钱剩下四百四十四两六钱三分七厘。”

这专业态度，没的说。老四撮了下牙花说：“吴掌柜的受累，跟焦大虎一路去一趟仓县码头。修船到底多少费用，好好磨一磨船厂东家。那东家吴三峰和你指定是前世的兄弟。”

吴三省含笑抖了抖胡子说：“只是几百年前的本家。真不是亲眷。能便宜一两就便宜一两，也是好的！”

老二：“吴掌柜，好好盯着焦大虎，凡事都敲打敲打他。还有其他后辈，也请吴掌柜多提携。”

吴三省歪了歪嘴，答应了。这帮小年轻不讲武德，什么都学会了也不见请客喝一杯酒。拜师都不拜，本事都被学走了。就是挺心塞。

再这么提携下去只怕不久反过来自己还得赔钱请他们吃酒，让他们关照自己了。他们鬼精鬼灵的，账目上面动手脚，应该不用教就已经会了吧！

咳咳！

老四一脸自得想：掏空师父本事才能长自己本事。徒弟吃饱，师父摔倒。他露出一副老父亲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