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澜 第七十三回 狂风破

武昌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闷热，街道上早已热闹非凡。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车马行人络绎不绝，赶集的百姓、采买的店小二穿梭其间，熙熙攘攘，一派繁忙景象。

唐义与晴儿在圣清庐与程铁杉告别后，径直朝官府走去。他们打算办好路引，尽快离开武昌。

“阿义，你说他们会不会还扣着我们的路引不放？”晴儿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眉宇间透着几分忧虑。

唐义笑了笑，安慰道：“陈府大火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加上杨大哥的事情也有了转机，官府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两人说着，已来到府衙门前。抬眼望去，只见林志远正站在门口，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唐义微微一愣，随即上前作揖道：“林捕头！”。

林志远回了一礼，神色平静。唐义接着说道：“林捕头，我们今日是来办理路引的，打算离开武昌，不知可否放行？”。

林志远点了点头，语气沉稳：“陈府大火的案子已经结案，证明与你们无关。你们只需按正常手续办理即可”。

唐义闻言，心中稍安，却又忍不住好奇：“林捕头，不知这案子的结果如何？能否告知一二？”。

林志远略一沉吟，低声道：“昨日我们抓到了陈府的一名家丁，他供认那场大火是陈礼和管家丁乾故意而为”。

唐义与晴儿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喜。唐义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太好了！这么说，杨大哥的嫌疑洗清了？”。

林志远却微微皱眉，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小声些：“杨世杰确实洗清了灭门陈府的嫌疑，但我们在现场还发现了陈礼和丁乾的尸体，两人皆是被刀器所伤。因此，杨世杰暂时还无法完全脱责”。

晴儿听罢，撇了撇嘴，不屑道：“那两个小人死了也是活该！武昌城少了他们，反倒清净了。依我看，这事儿根本不必再查了！”。

唐义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慎言，随后再次向林志远作揖，恭敬地问道：“林捕头，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林志远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们已查到证据，证明之前武昌附近小村的灭门案与陈礼有关。可惜陈礼已死，就再也无法追究。至于杨世杰的事，我会尽力周旋。既然他现在在霸王庄，就让他先好好休养吧，其他的事再从长计议”。

唐义点了点头，心中虽仍有疑虑，但也知道此事急不得。他向林志远深深一揖，诚恳道：“多谢林捕头费心，那我们去办理路引了”。

林志远微微颔首，目送唐义和晴儿走进府衙。府衙内，两人按照流程一一办理手续，经过一番等待，终于拿到了路引。走出府衙时，晴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

“总算能离开这儿了！”晴儿抬头望了望天空，仿佛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她转头看向唐义，眼中带着一丝期待，“阿义，临走前要不要去霸王庄看看杨世杰？我们总不能一声不吭就走了吧？”。

唐义望着远处，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现在杨大哥虽然洗清了灭门陈府的嫌疑，但陈礼和丁乾的死因还未了去，他仍是官府眼中的主犯。我们若是贸然前去，万一被官府盯上，反而会给他添麻烦。更何况，师父的事已经耽搁太久了，不能再拖了。我相信杨大哥自有他的办法，不会有事的”。

晴儿点点头，随后便与唐义一同走出了府衙。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喧嚣声不绝于耳。唐义和晴儿穿过熙攘的人群，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皇城，北镇抚司

厅堂内光线略显昏暗，高大的屋顶上悬挂着几盏精致的灯笼，散发出昏黄而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墙壁上挂着几幅描绘山川风景的画卷，为这冰冷的司法之地增添了一丝生气。

厅堂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案几，案几上铺着一块质地优良的锦缎，两侧各摆放着几把交椅和茶几，想必是供前来汇报或请示的下属们使用。这些交椅和茶几的材质与装饰虽不及太师椅那般奢华，但也显得古朴典雅，透露出一种庄重与威严。

苏炼站在厅堂中央，神情恭敬，目光低垂，静静等候。片刻后，厅堂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只见一人缓步走出，皮肤白皙，剑眉星目，身着一套质地精良的飞鱼服，正是那锦衣卫的龙浅。

苏炼见龙浅现身，立即低头行礼，不敢直视。龙浅负手上前，昂首挺胸，语气冰冷而威严：“听说你有重要的消息要与我说？”。

苏炼微微躬身，低声答道：“是，龙大人。我在霸王庄追查唐义时……却被人阻拦，未能得手”。

龙浅眉头微挑，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哦？何人阻拦，竟让你如此忌惮？”。

苏炼神色凝重，继续说道：“我与那人对阵多时，发现他武功高强，我虽不敌，但最后却注意到那人手中握着一把绣春刀……”。

龙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脸色依旧平静。他若有所思地低声道：“绣春刀……那就是说，是我们的人……”。

苏炼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龙大人，为何会有锦衣卫阻拦我们？”。

龙浅抬手打断了苏炼的话，目光深邃，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并未继续说下去。他转而冷冷道：“此事我会查清楚，不过苏炼，伍大人新任指挥使不久，接下来你们办事最好麻利些，若是再出差错，后果自负”。

苏炼心中一凛，连忙低头应道：“...明白了...”。

龙浅微微颔首，语气淡漠：“嗯，去吧”。

苏炼再次行礼，随后转身退出厅堂。龙浅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厅堂外昏暗的走廊，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河南府，登封县

晨光熹微，薄雾轻笼，街道上已是一片熙攘。唐义与晴儿刚踏入城中，便听得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油条的焦香与包子的热气。街边摊贩林立，不仅有刚出锅的油条、包子，还有各式各样的面食，热气腾腾，诱人垂涎。再往前走几步，豆腐摊上堆满了雪白的豆腐块，山珍野味的摊子更是琳琅满目，新鲜的蘑菇、蕨菜，还有野兔、山鸡等野味，散发着山野的清香。

二人走了一段，见前方有一家客栈，门面虽不大，却干净整洁。唐义与晴儿相视一笑，便走了进去，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还未等他们开口，店小二已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热情道：“二位客官，早啊！想吃点啥？” 。

晴儿眨了眨眼，笑盈盈地问道：“小二，你这店里有什么好吃的呀？” 。

店小二一听，立刻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客官，您可算问着了！咱这店虽不大，但早点可是一绝。今儿个正赶上早点时辰，不如来点油条、馒头，再配上一碗热腾腾的粥面，又或者来碗香汤，保准您吃了还想吃！” 。

晴儿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好呀好呀，那就都来一份吧！” 。

唐义微微一笑，拱手道：“就按这位姑娘说的上吧，有劳小二哥了” 。

“好嘞！二位稍等，马上就来！”店小二爽快地应了一声，转身便朝厨房快步走去，边走边高声喊道：“油条馒头各一份，粥面香汤各一碗！” 。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早点便端了上来。油条金黄酥脆，馒头雪白松软，粥面清淡暖胃，香汤浓郁扑鼻。晴儿迫不及待地夹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外酥里嫩，满口生香。唐义则端起香汤，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疲惫一扫而空。

晴儿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油馍，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父王说的没错，这河南不愧是九州腹地，这早点也是如此美味”。

唐义听了，好奇地问：“之前听晴儿说令尊是位厨子，没想到他还走过这么多地方啊”。

晴儿一听，心中一惊，连忙含糊其辞地答道：“是……是啊，我爹……我爹正是因为是个厨子，才要走遍天下，钻研各种食谱嘛！”。

唐义此时露出羡慕的眼神：“晴儿的父亲真是了不起，我打小都是由娘和师父们带大，却不知我爹是何模样....”。

“哎呀，阿义，别瞎想了，或许我们到了少林，可能就知道你的身世了！”晴儿见状，立即安慰起来，随后叫来店小二，“小二，此去少林寺还需多远？”。

店小二提着铜壶走近，壶嘴冒着热气：“呦，二位客官这是要上嵩山？”

唐义放下筷子，点头道：“正是”。

“不远，往西二十里就是”小二压低声音，凑近道，“不过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晴儿蹙眉道：“为何？”。

“自打少林寺不轻易收徒以来，他们便不乱让人上去了”店小二左右张望，声音压得更低。

“这倒稀奇”晴儿挑眉道，“堂堂九大门派之一，闭门谢客，那寺中僧人如何度日？”。

“当然是让弟子每日下山化缘啦！”店小二答道。

唐义听后若有所思道：“小二哥可知其中缘由？”。

“这个...”小二搓着手，“小的只是个跑堂的，哪知道这些，你们要是想知道，不妨亲自上去看看”。

“既然如此，我们吃完就赶紧出发吧！”晴儿与唐义对视一眼，随后又埋头享用起早餐来。

饭后，唐义与晴儿踏上往嵩山的路，他们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嵩山脚下，只见这里暮色四合，从下往上看，除了这高大的山体外却一眼望不到顶，而在通山路上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古道蜿蜒而上，石缝间生着斑驳的青苔，诉说着岁月的痕迹。那道旁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将最后一线天光也遮去了大半。几只归巢的乌鸦掠过树梢，发出“嘎嘎”的叫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刺耳。

二人没有多想，立即走上古道，朝着山头走去。二人走了良久，已然是有些疲倦，那晴儿一边擦汗一边抱怨道：“这嵩山不愧是五岳之首，竟比那云雾山还难走”。

过了一阵子，二人终于来到山腰处，只见这里矗立着一座古朴的小山门，门前竟有两名武僧把守。那武僧手持长棍，衣露半肩，肌肉健硕，神情肃穆，目光如炬，直视着唐义二人。

“少林寺乃佛门清净之地，非请勿入！”其中一名武僧单手立掌，声音洪亮而威严。

唐义与晴儿对视一眼，心中明白已快到少林。唐义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失坚定：“两位大师，我乃少林五侠的弟子，有要事前来拜访，恳请放我们入内”。

武僧目光如炬，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另一名武僧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哼，口出狂言！竟敢冒称少林五侠之徒！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等棍棒无情！”。

唐义眉头微皱，语气更加恳切：“两位大师，我并非妄言，我师父们已遭遇不测，我此行正是为了向贵寺求助！”。

两位武僧听罢，不再多言，只是大喝一声，持棍上前，作势要驱赶二人。就在此时，忽然从唐义二人身后传来一阵狂笑，笑声未落，一道人影闪出，瞬息间便将那两名武僧击倒在地。

唐义与晴儿震惊不已，定睛再看那人，只见他披头散发，发色黑白混杂，身穿一件黑纱长袍，背对着二人，显得神秘莫测。

那来者并未理会唐义二人，只是轻轻一蹬地面，身形如风，继续朝着山上疾驰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唐义见那人远去，连忙与晴儿上前查看那两名武僧的情况。所幸，他们只是昏迷了过去，并无大碍。

晴儿心有余悸，低声问道：“阿义，刚刚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唐义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我也不清楚，但此人出手极快，武功深不可测，绝非寻常之辈。我们得赶紧上山，看看少林寺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说罢，二人不再耽搁，快步朝着山顶的少林寺奔去。

唐义与晴儿站在少林寺的山门前，抬头望去，只见山门巍峨耸立，门额上“少林寺”三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庄严而神圣。山门两侧，古松挺拔，枝叶繁茂，仿佛在默默守护着这座千年古刹。

踏入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不过已被磨得光滑如镜，石缝间零星点缀着几株青苔，透出一股古朴的气息。甬道两侧，古柏苍翠，树影婆娑，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却不见任何人影。

正当晴儿与唐义疑惑之际，二人隐约听到阵阵呼喊声，他们往里边跑去，很快便来到一处空旷广场，只见地上躺着诸多武僧，而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香炉，炉中香烟袅袅，随风飘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再看香炉前方，是一座高大建筑，门前挂着一块精致牌匾，写着“大雄宝殿”。

这时，唐义发现一名尚有意识的武僧，急忙蹲下身，低声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武僧气息微弱，艰难地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山峰，断断续续地说道：“达摩洞……方丈……”。

话未说完，武僧便昏了过去，唐义和晴儿顺着武僧所指的方向望去，心中疑惑顿生。晴儿轻声说道：“看来那边就是达摩洞了”。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剑光骤然袭来！唐义反应极快，瞬间抽出龙蛇剑，身形一闪，剑身横挡，只听“锵”的一声，火花四溅。

唐义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却见来者正是徐云鹤，顿时惊喜交加：“徐兄？！”。

“唐兄？！”对方也认出了唐义，立即收剑，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这时，卫羽也匆匆赶到，见到唐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晴儿忍不住问道。

徐云鹤叹了口气，解释道：“说来话长。我们也是刚到少林，本是来拜访山门，没想到却遇到这般情景。刚才误以为唐兄是凶手，这才出手袭击，多有得罪！”。

唐义摆了摆手，神色凝重：“无妨，徐兄。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少林方丈在达摩洞有危险，我们得尽快赶过去！”。

晴儿点头附和：“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行动！”。

四人不再多言，迅速朝着达摩洞方向奔去。

达摩洞位于一旁险峻的五乳峰之上，只见这里四周被茂密的树林环绕，显得幽深而神秘。洞口并不大，高约两米，宽约一米五，洞顶上方刻着“达摩洞”三个古朴的大字，字迹苍劲有力，虽历经风雨，却依旧清晰可见。

洞前，一群武僧手持长棍，严阵以待，将一名披头散发的黑纱长袍男子团团围住。那男子面容苍老，须发黑白交织，双目如狼般锐，眉宇间透着一股逼人的霸气，显然就是刚刚那伤人之人。此刻细看，才发觉他左臂已失，整个袖子空空如也，随风摆动。

“何人胆敢擅闯少林”两名长老踏步上前，怒目而视，声音如雷霆般震耳欲聋。他们虽年过半百，但气势丝毫不减，目光如炬，直逼那黑纱男子。

“你们谁是少林方丈！”黑纱男子冷冷问道，声音低沉而沙哑。

“阿弥陀佛，我二人皆非本寺方丈”其中一位长老双手合十，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老衲法号神空，旁边这位是少林寺长老定海上人。我们方丈乃灵寂禅师，此刻正在闭关。施主若无要事，请莫要打扰”。

黑纱男子冷哼一声，猛然运功，随即向地面推掌而出。只听“轰”的一声，一股狂暴的掌风席卷而出，尘土飞扬，周围的武僧瞬间被震飞数丈，重重摔倒在地。而两位长老则迅速运起少林绝学“铜身功”，抵挡住了这股强劲掌风。虽未倒下，但他们的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再看四周，草木尽数化为齑粉，地面也被掌风撕裂出数道裂痕，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

这时，神空大师盯着黑纱男子的招式，又注意到此人断臂，瞳孔猛然收缩，失声道：“这掌法……施主究竟为何人？”。

黑纱男子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长老倒也消息灵通，竟认得这掌法”。

定海上人摸着灰白的胡须，沉声道：“我听闻，近日江湖上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位独臂狂徒，公然袭击各地门派，此人使得一招邪功，所到之处，枯木丛生，莫非正是施主所为？”。

狂风破傲然道：“不错！吾乃狂风破，而吾这套掌法，名曰【破灭神掌】！”。

神空大师闻言，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施主，你为何要与武林为敌，况且，少林早已不问江湖纷争，施主又何必咄咄逼人？”。

狂风破大笑一声，声音中透着狂傲与不屑：“长老，吾之理由，尔等无需知道，但话又说回来，吾已破了数家小门派，接下来正是寻九大门派之时。且听闻‘天下武功出少林’，今日吾先来领教一番，看看这少林寺是否名副其实！”。

话音未落，狂风破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逼近两名长老。他的掌风凌厉如刀，招式狠辣无情，每一掌都带着摧枯拉朽之势。两名长老虽功力深厚，但在狂风破的猛烈攻势下，也逐渐显得力不从心。

迂回间，狂风破看准时机，双手运功，只见手指间微微颤抖，好似有黑气浮现。下一刻，他闭嘴不开，双掌向前猛然推出。两位长老见状，急忙闪避，只见那掌风击中身后山体，发出轰隆巨响，山石崩裂，尘土四起。

“不好！方丈还在里面闭关，不可让此人毁坏达摩洞！”神空大师脸色骤变，急忙喊道。

定海上人亦是神色凝重，沉声道：“狂风破，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等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