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澜 第五回 追凶者

盘山脚下，还是朦胧细雨，几日下来因为各大门派围堵，搞得周边破败不堪。

此时有一和尚从山上下来，戴着斗笠，身后背着竹笈，仔细一看，原来是悟痴和尚。

悟痴来到山脚下茶摊，此时这里已经不如前几日热闹，已然一片冷冷清清。他随便找到一处坐下，小二便前来上茶。

“师父请慢用”店小二对眼前的悟痴恭恭敬敬的。

“小二，这几日山下有何传闻”悟痴叫住店小二。

店小二想了半天，这才说道：“对了，这附近有一个牛家村，村里有个老樵夫突然疯了”。

“哦？这是为何？”。

“那老樵夫前两日还来过，说是上山砍柴的时候，见到一处死人堆，场面极其残忍，溪水都被染红了”店小二说着这话的时候不以为意。

“看你的样子，好似不大相信此事”悟痴喝着茶说道。

听罢，店小二更是一副不在乎的嘴脸：“嗐，什么死人堆呀，就那老樵夫说完后，村里的打猎队也去看了看，啥也没有，甚至连水都是清的”店小二又给悟痴添茶，“回来后，那老樵夫当晚就疯了”。

“那老樵夫所指的地方在何处”。

“就从这里走西南方五里地，有处树林，那里有条溪流，不过师父，你过去看也是徒劳，打猎队已经亲自探查过了”店小二说道。

悟痴没有再与店小二搭话，准备要结账走人，却被店小二拦下：“师父不必给钱，掌柜的说了，山上的出家人可以免单”。

悟痴愣了一下，然后单手立掌道：“那多谢店家了”。

雨还在细绵绵的落下，悟痴按着店小二的话向西南方行走，此时路面泥泞，使得悟痴的衣裤脏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悟痴来到一处森林中，此处也和店小二描述的一样，周边树木丛生，中间有一处小溪，但是这条小溪正如打猎队说的，没有任何异样。

此时悟痴来到溪流前蹲下，用手打了一瓢水，这水看着有些浑浊，不知道是否因为下雨的缘故，他又尝了一口，味道奇怪。

悟痴起身往上游走去，只见那溪水是越往上越清晰，不久又朝下游方向而去，也应对了悟痴的猜想，溪水以中间为界，上游水流清澈，下游则越发浑浊，直到溪流底一处水潭，已经是乌黑一片。

悟痴仍未放弃调查，他跃入水潭中，潜到底部寻找着什么，不久，便从水中抓了块东西上来，他回到岸边观察着一块东西，此物竟然是一块令牌，令牌表面干净，好似不久才沉入此处的。

“黑谷寨...”悟痴读着令牌上的文字，脑子里突然有了线索，他没有逗留，立马往牛家村的方向去了。

由于今日下雨，牛家村的人家基本上都是闭门不出，所以显得格外冷清。悟痴走在村中，风扑面而来，透出一丝凉意。

悟痴随便找了一个人家敲门询问，出来的是一个农妇，见到来者是个和尚，便道：“师父是来化斋的吗，今年咱家收成不好，恕不接待”。

“不是的，施主，我不是来化斋的，我是来打听一个事”悟痴说道，“我听闻你们村里有个老樵夫疯了，请问是住在何处”。

农妇听后哦了一声，便指了一个方向道：“就在村尾那家，不过奉劝你呀，别去招惹他”。

“哦？他是什么时候疯的”。

“就前天他去茶摊回来，本来人好好的，晚上就突然神志不清，在那胡言乱语什么死人堆呀，血河呀之类的”农妇说着，脸上渐渐不耐烦。

“现在是否有好转的迹象”悟痴追问着。

“没有没有”农妇已经不耐烦了，声音也变大起来，“现在整日抱着一块不知道哪里捡来的铁牌，疯言疯语到处跑，村里人都说是他进山里带回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到这话，悟痴眼前一亮，好似明白了什么，与农妇道谢后便朝着老樵夫的房子而去。

悟痴来到老樵夫的房子前，此处虽然朴实，但也牢固，院里放着纺车、石磨等物件，悟痴没有立即去敲门，而是先到柴房一探，只见此处除了锅碗瓢盆和灶台外，那墙角的木材已经少得可怜，看来已经有几日没有上山砍柴了。

“谁呀！”悟痴身后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

悟痴转身查看，见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童站在他身前，他们身上灰头土脸的，看着贫苦，悟痴没有迟疑，立即合掌道：“施主，我是盘山少林寺的僧人，路经此地，多有冒犯，请施主不要怪罪”。

妇人听罢，也没有怪罪，回应道：“原来是师父，来此是有何事？”。

悟痴观察了一下妇人和孩童，发现他们双眼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他心中有数，便道：“我听闻村中有个老樵夫病了，特来探望”。

妇人听后，叹了口气道：“哎，可怜的老爷子，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东西，被村里人说是中邪了”。

悟痴听后眉头紧皱，问道：“那施主可知他中邪之前有何异常”。

妇人想了想，道：“倒也没有，平日老爷子除了上山砍柴，也就做做农活，不知道前夜为何突然就疯了”。

悟痴听后心中一紧：“老施主现在何处？”。

妇人叹着气，指着房子道：“就在屋内，我怕他出去有什么闪失，所以整日都把他关起来”。

悟痴来到屋内，里面家徒四壁，湿气很重，周围也遍布着灰尘和蛛网。悟痴四周观望着，此时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他顺着声音查看，只见漆黑的角落里一个满头白发、凌乱不堪的老人蹲着，他瘦骨如柴，全身发抖，嘴里小声重复着“死人了...好多死人...”。

悟痴明白此人便是那疯了的老樵夫了，他缓缓凑近，但老樵夫并没有发觉他的到来，只是一昧地重复那些话，眼神也是呆滞的。

“老施主...”悟痴呼唤着老樵夫，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而此时他也发觉了，老樵夫怀里正抱着什么东西。

悟痴努力地想抽出老樵夫怀里的东西，但是老樵夫握得很紧，悟痴没有办法，只见他举起手指，瞬间朝着老樵夫身上打去，那老樵夫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门外妇人听闻，立即跑了进来，看到此状瞬间脸色大变：“师父这是作甚！”。

悟痴看见妇女惊慌失措，便解释道：“施主放心，我只是打了老施主的穴道，让他暂时昏过去而已，不用担心”。

妇女半信半疑地看着悟痴，悟痴也没有再作解释，只是抓起老樵夫手上的铁块，来到亮处查看，发现那块铁牌竟然也是黑谷寨的令牌。

悟痴恍然大悟，好似明白了一些事情，对妇女道：“老施主或许说的是真的...”。

“什么...你也中邪了吗”妇女惊愕道。

“不，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悟痴眼神坚定，“我刚才也曾去老施主中邪的山上查看过，他确实可能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你是说那些死人堆...？”妇女还是一脸不可置信。

悟痴点点头，从怀里拿出自己捡到的令牌说道：“我在那小溪中也捡到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令牌崭新，很显然是这两日刚刚丢的，而且那溪水浑浊腐臭，有被血液侵染过，所以那里肯定刚死过人，且数量不少”。

“你是说令牌是那些死者掉落的？若是如此，老爷子为何当晚会发疯”妇人道。

听罢，悟痴也有疑惑，他来到昏迷的老樵夫面前，细细观察着，只见老樵夫双唇发白，干裂无比。嘴里还传出淡淡的草药味，悟痴问道：“老施主平日里可有吃药？”。

“老爷子身体硬朗，不曾吃药”。

悟痴站起身，来到屋外，四处看了看，只见外面高草有一处被踩断的痕迹，他沿着踩断的痕迹一路追寻，直到末端处而止，却没有见到有什么其他可疑之处。正当悟痴一筹莫展之际，他又听到隐约有鸡叫声。

悟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查看，只见几只鸡在草地里觅食，悟痴见状，把鸡抓的抓，赶的赶，带到了老樵夫院子处。

妇人见到这悟痴把鸡赶了回来，惊讶道：“师父，这是何处找到的！”。

“刚刚在草地里看见它们，想必是施主的鸡，便带回来了”悟痴道。

“多谢师父，这的确是我们家的鸡，前夜下雨便跑丢了”妇人感激道。

“前夜？是老施主发疯的那一夜吗”。

“正是，那夜下雨后院外突然鸡叫，第二日便不见踪影了”妇人解释道。

“那夜老施主在何处？”悟痴突然想到什么。

妇人道：“那夜老爷子在柴房忙活，不久后便疯了”。

“鸡叫后才疯的吗....”悟痴自言自语着，突然来到老樵夫身前，用手指摁住老樵夫的喉咙，只见里面有发烫感。

“...不好，老施主是被人下毒了！”悟痴肯定道。

“什么...！”妇人脸上大惊失色，“...可老爷子平时并未与人结仇，怎的会被人下毒呢...”。

“这恐怕我也不知，但是此事定不简单，或许老施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被人下毒封口....”。

“...可是，若是要封口为何不直接杀了老爷子，而是给他回来后再发疯呢...”。

“很简单...”悟痴站起身，说起话来胸有成竹，“若是杀了一个人，动静太大，而且也会引来官府的调查，但是若是一个乡野老人发疯了，那在世上是常有的事....”。

听完悟痴解释，妇人也渐渐接受事实，同时露出一副愁苦的神情，悟痴不知道如何安慰，此时那妇人的孩子从门外进来，看见昏迷的老樵夫哭了起来：“娘...爷爷怎么啦...”。

“阿牛...快回房间去...”妇人过去抱住孩童正要走。

“施主！”悟痴看见此景，心中感慨，便叫住妇人，“...这是我的盘缠，拿去给家里添些东西罢”。

妇人见状连忙拒绝：“师父不可！如此贵礼，我们怎么敢收下...况且师父路上还需要用，快快收起来！”。

悟痴见妇人死活不肯收钱，只好做罢，又问道：“可问施主家里为何无壮丁”。

说到这妇人更是脸色忧伤，半天没有说话，直到那孩童道：“爹爹被人抓走啦！”。

“阿牛不要乱说话！”妇人骂道。

“施主，这是怎么回事？”悟痴问道。

“唉”妇人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回答了悟痴，“师父有所不知，前两年打仗...我男人便被官府的人带走去当兵了，如今还未见归，恐怕....”话没说完，妇人已经泪如雨下。

悟痴听完妇人说的缘由，眼眶也不禁通红，又转头看了看昏迷的老樵夫，说道：“施主，我给你写份手书，你带老施主上我们少林寺吧，我师父他们或许可以治好老施主的疯病”。

说罢，悟痴随即写下手书，交给妇人，妇人先是楞了一下，又突然下跪哭道：“多谢师父，您真是活佛啊！我们一家终于有救了！”。

“请起请起！”悟痴连忙扶起妇人，“我佛慈悲，这是应该做的”。

妇人起身后，还是感激不已，说着便往柴房去给悟痴煮斋饭，悟痴拒绝不及，只能等妇人走后，把身上的盘缠和一块传家玉放到老樵夫的衣服里，便匆匆离去了。

悟痴向着西北方向前进，前方十里，便有一个小镇。悟痴一路心想着，此事蹊跷，是什么人竟对一个樵夫下此毒手，而且如果那林中死尸堆是真的，是何人能如此残忍，又是如何这么快就能把尸体都收拾完了呢，而且是否与唐九天有关系，眼下只能先前往顺天看看了。

悟痴终于来到小镇，此地名曰慈溪镇，平时人来人往，但是今日下雨，所以显得冷清。

悟痴到信局寄了唐九天的信件后，又前往马市买马，马市上没有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摊主在售卖东西。

悟痴逛了逛，也没有什么值得购买的，随即来到一个马贩子的摊前，挑选着马匹，那马贩子看见悟痴，便问道：“这位师父，您是来看马的吗”。

“是了，你这甚么马比较快啊”。

“呦”马贩子惊了一下，“师父乃出家之人，也要骑马吗”。

悟痴听罢，瞪了马贩子一眼，那马贩子哪里受得了这凶恶的眼神，连忙低头躲闪，悟痴道：“少废话，给我挑匹良马！”。

“这...这...”马贩子说话哆嗦起来。

“这什么！”。

“这...这良马虽有...但是怕师父没有钱买了去...”马贩子道。

悟痴听完，立马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丢给马贩子，说道：“这够不够良马一匹呢？”。

马贩子看到玉，便在手中观摩起来，两眼放光，嘴里念道：“...当...当然可以，...这位师父需要去往何处呢”。

“给我找一匹能去顺天的马，还要来回往返，要快的”悟痴说道，“而且要给我配好马鞍，马镫，马鞭这些”。

“好，您稍等，这就给师父您配好！”马贩子咧嘴笑着，态度完全变了另一个人。

而在马市边上暗处，一人正在观察着悟痴，此人模样普通，但是却穿着信局的衣服，不知道有何目的。

不久，悟痴的马匹已经配好，他没有在慈溪镇停留，立马朝着顺天方向而去了。

夜幕降临，少林寺内一片宁静。唐九天在自己屋中默默地注视着窗外，月光洒在静静的院落上，映出一片银白。他知道，尽管自己曾救过少林寺，但寺内的僧人们仍然对他保持警惕。毕竟，各大门派刚刚离去，整个江湖仍处于紧张状态。

屋外，少林弟子们还在不懈地巡逻。每当唐九天试图走出房门，总会有弟子前来询问，这使得他的行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他深知，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很久，他需要耐心等待。

正在这时，悟愚前来拜访，唐九天没有感到意外，因为悟愚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三四回，当然，这定是履行他监督唐九天的任务。

“小师父，夜已深，还有何事”唐九天淡定问道。

“也没有什么事”悟愚笑笑道，“我也是刚刚忙完寺内事务，顺路过来看看唐施主伤势如何了”。

“嗯”唐九天说道，“也差不多了，再过两日便可离去，这些日子承蒙贵寺照顾了”。

说着， 悟愚刚要回应唐九天，便被唐九天打断道：“不过....”唐九天动了动自己的手臂，脑海里想到了一个点子。

“唐施主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我有一事相求”唐九天继续动着手臂，隐约露出疼痛的表情。

“唐施主请说，若小僧能办的，一定帮忙”悟愚认真道。

“说来惭愧...前日我与四剑盟对阵时，受了些内伤，如今总是喘不上来气，手臂也是无力”。

“什么？！”悟愚站了起来，“唐施主如此大事为何不早点告诉小僧！”。

“这...”唐九天故作尴尬。

“唐施主不要怕，我师父精通医术，这便去请他来医治！”悟愚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唐九天拦下。

“小师父不可！”唐九天抓着悟愚的手，装作手无力的样子，“我已经受了你们少林寺太多恩惠，且此内伤需要用内力治疗，不可再麻烦了！”。

“唐施主放心！你为我们少林寺做了这么多，师父一定会帮忙的！”。

“不可...”唐九天说着，好似站不稳一般摔向一旁。

悟愚见状，立马过去扶住唐九天，说道：“唐施主，你这是...”。

“可能用力过度，内伤扩散了...”唐九天痛苦说道，“小师父...此事...不可跟其他人说...”。

“这...”悟愚犹豫了起来，“可唐施主如此痛苦...小僧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小师父不用怕...带我到床上运功片刻”唐九天说完，悟愚毫不犹豫的听从，把唐九天放到了床上。

这时，唐九天开始运功，他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不一会儿又见脸色苍白，身躯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悟愚看到这一幕，心中十分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唐九天才结束运功，无力地躺在床上，那悟愚赶紧找来水，喂唐九天喝下，担忧道：“...若唐施主不愿给师父治疗，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唐九天大口喝着水，很快便喝完了一大碗，他喘了两口气，缓缓道：“...有...”。

“是什么？”此刻的悟愚很激动。

“...还记得我刚刚有一事相求吗...”

“若能治好唐施主的伤，无论做什么小僧在所不辞”。

“...此内伤虽凶，但是...我已习武多年...倒也可以自行治愈...不过需要一件东西....”。

“是何物，若不犯少林寺禁忌，小僧都可以为唐施主寻来！”。

“...我听闻少林寺的山上...长着一种奇异的莲花...那花四季常开，每一个季节都有不同的颜色...也叫五彩莲，此物极其稀少，却可以增进内力，若...”唐九天咳了咳，“若...小师父可以为我采来，我便可运用自身内力疗伤...”。

悟愚听到这个五彩莲，顿时惊讶了不少，心想这世间竟然还有此等奇物，又问道：“这盘山上莲花奇多，要如何才能知道哪个是五彩莲？”。

“...这五彩莲受季节与天气影响...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小师父见到莲花之后只需要用水火靠近，便能知道...”。

“好！”悟愚说着，眼神里满是坚定，“明日我便上山去寻五彩莲！”。

“...小师父...此事定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唐九天闭着眼睛再三嘱咐道。

“知道了，唐施主，你还有什么需要”。

“...我深受内伤，这几日可能需要运功静养...若小师父能让其他巡逻弟子少点到此...也对我恢复有所帮助...”。

悟愚听到这话，犹豫片刻，但是又看到唐九天那苍白虚弱的面庞，咬了咬牙：“好，唐施主，这几日我必不会让其他人打扰到你...！”。

唐九天闭着眼，嘴脸微微一笑，这也是悟愚第一次看到唐九天笑，心里也欣慰不少，与唐九天道别后，离开了唐九天的住处。

待悟愚走后不久，唐九天突然睁开眼睛，他缓缓起身，虽然脸上还是苍白，但是已经没有刚才的那般虚弱，这时他坐在床上，运功了一会，脸色竟然在慢慢变好。原来他刚刚运功的时候，封住了自己的几个脉门，这才表现出刚才的垂死样。

唐九天来到窗边，外面冷风阵阵，但是天上明月却清晰可见，不知这天究竟是阴天还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