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一事已结束几日。
在许长丰的介入下。
大理寺内对此事的议论戛然而止。
就像从没发生过一般。
“如此也好,省的每天都有人来向我请教电解水之术。”李云济喃喃道。
“今日天气不错。”李云济坐在侦察处伸了个懒腰,“适合查案。”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进来。”
姜奎打开门,向李云济递上一份卷宗。
“大人,这是许大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许大人说,这卷宗早该交给大人。”姜奎回忆道:“只是前几日大人忙于演武一事,恐怕分身乏术。”
“还真来案子了?”李云济嘟囔着接过卷宗,“言出法随啊这是...”
展开查看,眉心逐渐皱起。
卷宗所录,是一桩至今未破的陈年命案。
但令李云济奇怪的是,命案中死者竟是大理寺前司正,洪烈。
而且死法竟和前几日皇城司守卫一案出奇一致!
基本可以判定,凶手系同一人。
“不过,许大人怎么知道我要查这件案子?”李云济喃喃道:“难不成是苏明告诉他的?”
李云济这样想着。
毕竟目前来看,许长丰和苏明应该是一伙的。
李云济收起卷宗,神色凝重道:“姜奎,这个洪烈,你认识吗?”
听到这个名字,姜奎顿时肃然起敬。
“洪烈洪司正,是大理寺的断案奇才。”
“曾破获无数奇案!乃吾辈之楷模!”
姜奎语气激动,眼中满是敬仰。
随即,又闪过一丝哀伤:“可惜天妒英才,三年前洪司正在查案过程中,因操劳过度,溘然长逝。”
“实在令人惋惜!”
“查案?”李云济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眉头紧锁:“查的什么案?”
姜奎思索片刻,眼前一亮答道:“是永州税银失窃案。”
“我记得当时洪司正说过,此案诸多疑点,恐怕牵连甚广。”
李云济心中一震。
三年前,正是此案闹得满城风雨。
作为大乾王朝最为富庶之地,永州城一年的税银可不在少数。
江湖上甚至有传闻说,永州一年税,可抵大乾其余八州三年有余。
“此案不是已经结了么?”李云济疑惑道。
在李云济的记忆里,这桩案子是以马匪截杀结案。
当时圣人震怒,派遣京都府衙门携五千玄武卫,几乎将沿路的匪窝全部捣毁!
“案子是结了。”姜奎沉声道:“不过税银却未曾追回。”
“那几个土匪头子嘴是真硬,临死都不肯说出税银的下落。”
“刑部尚书判其当众斩首,诛其九族!”
“当年还是由苏相亲自监刑。”
李云济听完,眉头紧皱。
此案确实疑点颇多。
其一,永州税银数量巨大,押送队伍中高手众多。
不太可能被那些土匪截杀。
其二,且不提这些土匪有没有勇气与朝廷作对。
即便是有,吃了雄心豹子胆抢了税银后,为何不逃?等着被玄武卫扫平?
不合常理。
所以当年洪烈察觉到了其中蹊跷,暗中调查,所以才被灭口。
而杀他的人,与杀皇城司守卫的凶手,是同一人。
换句话说,此案或许与漠北巫族有关!
“洪司正说的不错,此案确实牵连甚广...”李云济喃喃道。
姜奎神色一紧,“大人,此话何意?”
李云济沉思良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传我令下去,三年前的税银案,我要亲自复查!”
姜奎闻言,脸色突变,迅速关好房门,神色警惕道:“大人慎言!”
“此案乃刑部尚书亲判,大人此举,万万不可啊!”
姜奎所忧,李云济自然心知肚明。
李云济冷哼一声,目光如炬:“案子有误,就该重审,这是规矩!”
姜奎心头一颤,看向李云济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
“可...”姜奎顿了顿,有些忐忑。
“放心。”李云济灿然一笑,拍了拍姜奎的肩膀,“若上面怪罪下来,由我一人承担,绝不牵连于大理寺!”
姜奎突然猛地摇头道:“属下绝无此意!”
“那你方才犹豫什么?”
姜奎眼神有些闪躲,轻叹一声道:“是属下多虑了。”
说着,突然后退半步,肃然起敬道:“大人请放心,大人若想彻查此案,我侦察处同僚,定当全力相助!”
姜奎语气坚定,难掩内心的澎湃。
言毕,利落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门。
“公子。”十一上前一步道:“你这么做,相当于跟刑部尚书宣战,可想好了?”
李云济不置可否,反问道:“十一,你有没有想过。”
“若那些土匪真是枉死的呢?”
“诛九族之罪,本就是莫须有的呢?”
十一瘪了瘪嘴,又问道:“公子若要查,大可以暗中调查。”
“何故如此大张旗鼓?”
李云济嘴角微微上扬,“若非如此,别人怎么知道我在查案呢?”
十一挠了挠脑袋表示不解。
“别想了。”李云济摸了摸十一的脑袋,笑道:“公子我自有分寸。”
看了眼天色,已近黄昏。
李云济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值。
刚回到相府,李云济便直奔正堂。
“来了。”
堂前,苏明正襟危坐,目光深邃地望向李云济。
“岳父大人,似乎早就知道我有事请教?”李云济开门见山道。
苏明没有应声,只是微微一笑。
“洪烈一案的卷宗,是您让许大人交予我的吧?”李云济从容道,“您早就知道,皇城司一案与三年前那桩税银案关系密切。”
“所以您想借我之手,重启那桩旧案?”
苏明缓缓点头,神色欣慰,“还算有点悟性。”
果然是你个老登。李云济心头暗骂。
你自己不查,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
“岳父大人怎就确定,我会复查此案?”
“猜的。”苏明轻笑道:“太湖书院一案破获时,你的第一反应,老夫至今还记得。”
“不是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反而为那两个没人在意的侍卫鸣冤。”
“如你这般的人,见到冤案,岂能袖手旁观?”
李云济神色微顿,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那岳父大人又如何觉得,我能破获此案?”
苏明缓缓走向李云济身侧,“一日破书院栽赃案,半日破漠北暗桩案。”
“如此断案之才,除你之外,老夫没见过第二人。”
李云济冷哼一声。
苏明刚才那些话,明里是赞许,暗中却是捧杀。
这老头是吃定我了!
“岳父大人谬赞。”李云济拱手道:“既然岳父大人将此案交予我,应该是有线索吧?”
苏明这个老狐狸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这点李云济心知肚明。
选在这个时候把案子交给他,不可能没有准备。
苏明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密信,递到李云济的手中。
李云济目光扫过字迹,眉头微微皱起。
信中所录,是一个地址。
“这是?”
“你去了,自然会知道。”
李云济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将密信收入怀中,转身离去。
“你复查旧案一事,大可放心大胆去做,朝中自有老夫为你周旋。”
苏明看着李云济的背影说道。
李云济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明一眼,心中暗骂:
要不是你个老狐狸,我也不会卷入这桩案子!
你不帮我谁帮我?
你当然应该这么做!
“多谢岳父大人。”李云济拱手,皮笑肉不笑道。
......
夜色渐浓,李云济坐在窗前发呆。
“公子。”十一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轻声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李云济轻叹一声道:“等人呢。”
十一目光扫过李云济视线所及之处。
“等谁?”
十一话音刚落,屋顶忽然一道黑影掠过。
“回来了。”李云济咧嘴一笑。
随即起身落地,往苏清梦闺房走去。
“清梦小姐。”李云济轻敲房门唤道。
“做甚?!”苏清梦有些不耐烦。
“商量个事儿呗。”
苏清梦打开门,眉头微蹙,“又是何事?”
李云济上下打量一眼苏清梦,笑道:“这些天一个人查案,累了吧?”
苏清梦心头一紧,支支吾吾道:“查,查何案?”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李云济深吸一口气,用机关枪般的语速说道。
“鞋上的泥还是湿的说明不久之前出去过。”
“你现在呼吸不平稳说明刚刚剧烈运动过。”
“眼睛上的黑眼圈说明这些天你没睡好。”
“最离谱的是,你的夜行衣露出来了大姐。”
李云济扯出苏清梦绛紫长衫下没藏好的黑色衣角。
苏清梦小脸一红,心虚地将夜行衣塞进袖中。
“我知道。”李云济轻叹一声道:“对于那个守卫的死,你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这些天你一直在暗中调查。”
苏清梦别过头去,默不作声。
“你这么查是查不出什么线索的。”李云济沉声道:“醉月楼一案打草惊蛇,漠北暗桩势必会极力隐藏身份...”
“那便不查吗?!”苏清梦怒声打断道:“就如父亲那般,对命案袖手旁观?”
“反倒利用我死去的兄弟,为你谋个一官半职?!”
李云济直接愣在原地。
怪不得这些天没见她跟苏明说一句话。
连清明都分开祭拜。
原来是在气苏明的不作为!
“倒是有情有义。”李云济笑道:“不过,你误会你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