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洛长安站在繁华的长安城街头,总会遥想起三百多年前的那些时光……
那时候的人间,这片土地上战火连绵,分为十六个国家,十六个国家之间纷争不断。
后秦,弘始十七年,都城长安。
那一年,长安的雪下得特别大,成片成片的“鹅毛”从天降落。
洛府后山,太一阁。
一阵烦闷的声音传出:“哎,这长安城里天天不是诵经就是诵经!柴山高,你说我们天天念这‘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有什么用啊!”
旁边的柴嵩一身白衣,温润如玉,正在闭目诵经:“我说洛长安,‘人道渺渺,仙道茫茫’,要静下心来修炼,来日方可得道成仙。”
洛长安回答:“得道,得道?你天天呆在这太一阁里能得哪门子的道?既然修仙之路茫茫摸不着边际,何苦再去修仙?”
柴嵩依然闭目冥想,不再去理会这个躁动的少年郎。
洛长安还是按捺不住:“照我说,这南人才有的《仙道经》和‘修仙问道’,怎么传到我们这里来了!”
柴嵩轻声叹气,觉得有些无奈:“你在这都叨叨了大半天了,扰我清修!说吧,是不是家里逼婚逼得太紧了?”
洛长安感到诧异:“好你个柴山高,你是怎么猜到的?”
柴嵩坦白道:“你往日不是耽于市井,就是流恋山川,怎会有心来这太一阁寻仙问道?令尊和家父都谈过了,听说他要你娶‘尚书令’的女儿为正妻,以达成他‘陈留公’的心愿。”
洛长安顿时脸色转哀,大喊道:“我、死、定、了!”
他的叫声非常大,惊扰了林中的飞鸟,飞鸟一阵骚动,成片成群地飞出了这片竹林。
柴嵩接着道:“放心吧,男大当嫁,女大当婚,再也正常不过了......不过,如果你真‘嫁’去了尚书府,那可真是活遭罪了。”
洛长安脸色通红,拳头一握:“我可是个男人!”
柴嵩一笑:“谁不是啊?谁说男人就不能嫁了?你要小心了,据说尚书令的女儿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窈窕淑女。”
洛长安道:“凶神恶煞?母老虎?”
柴嵩摇了摇头:“不仅如此,等你入赘后,要在尚书府为奴为婢,什么推推拖拖、担担抬抬之事,脏活、累活、粗重活,都得由你来干——”
“什么!”洛长安快坐不住了。
柴嵩还没说完:“非但如此,到时候尚书令的女儿出去撩汉子了,你还得在家做饭、搓衣,等她半夜归来,方可入睡——”
洛长安惊到眼珠子和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柴嵩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去逛青楼,找歌姬,沾花惹草?想都别想!你要是敢这样得罪尚书令的女儿,估计还会株连你九族。”
洛长安听到这里,怒气冲冲,拳头攥得紧紧的:“可恶!这样的我,还能有尊严和自由吗?”
柴嵩连连摇头。
洛长安怒道:“我爹也真是肆意妄为!他已经是‘征南大将军’了!还不知足?还想怎么样?为了自己能够官运亨通就要牺牲我一个男儿家的幸福?要我做那位公主的奴隶?我宁可去娶一头母猪为妻——不对,我宁可去死!”
柴嵩始终没有睁开双眼,口中念道:“淡定、淡定,再怎么说,如今的‘尚书令’乃是当朝皇子姚弼,等你娶了姚曦公主,那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你的子子孙孙都会拜你所赐——安康美满。”
洛长安气得直哆嗦,直接站了起来:“士可杀,不可辱!我要回去,彻底和我爹摊牌!”
柴嵩道:“耐心点,当年令尊协助姚弼皇子大退晋军,姚弼皇子为赏你洛府,所以启奏陛下,赐你名为‘长安’,就是希望你一直守护长安城,保秦国长安。你爹把这门婚事看得这么重,而且此事还关乎你洛府的命运和我们羌族人的未来,你贸贸然地去摊牌,有用吗?”
“管他呢!老子这就去他对质!”
正当洛长安想要走出去的时候,一位鹤骨仙风的长老走了进来,笑得很慈祥:“洛公子不愿来我这太一阁中修真炼道,难道想到‘逍遥园’跟随‘鸠摩罗什’修炼《小乘佛法》三千卷?还是到城中书院跟随夫子念书,修习儒术?”
眼前这人正是太一阁的北辰真人,据说修为颇深,是洛长安的父亲亲自请回来主持后山道观的,也不知他的来历。
洛长安怼道:“哼,爱修仙你这老头自己一边修去!本少爷没空陪你玩了!再说了,长安城早已遍布佛家寺庙!大户人家就算不修佛法,也钻研儒术。爹为何偏偏想不开,非要在后山开辟这么一座修仙用的观宇?”
说完,洛长安就急着离开。
后山别致清雅,幽深宁静,集一方灵气,确实适合清心寡欲,修炼道家妙法,太一阁占地不多,小院子中间有一座雕像,是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女雕像。
......
这天刚好是冬至,长安虽然被大雪覆盖,但大街上依旧熙熙攘攘,
据说秦国皇帝要在今天夜里举行庆功宴,毕竟在此之前,姚弼皇子带领三万大军战胜了北面夏国的十万军马,赫连勃勃和他的儿子赫连伦被打得连连败退,就算赫连勃勃亲征上阵,面对姚弼的骁勇善战,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羌族人打仗还是有一套的,毕竟他们天生蛮力,从小就勤练体魄。
当然,这也有洛长安父亲洛平川的功劳。
姚弼皇子正要好好地感谢一番洛平川,顺便要在庆功宴上把自己那宝贝女儿姚曦介绍给洛长安认识。
从后山回到洛府,洛长安那一肚子气还没消,他要“大闹天宫”,于是,他直接来到父亲面前理论——
府邸大堂。
“爹,我不嫁!”
声震如雷。
洛平川和天籁山玄黄宗的两个弟子川柏、川谷都是一脸茫然。
“呃......不对,我说错了......我不娶。”洛长安尴尬地说道。
“胡闹。”洛平川甩了甩衣袖,“你可知,姚弼公子有多看好你?连你的名字都是拜姚弼公子所赐!你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一片期望!大好前程,不要自毁。你不爱修仙也就算了。如今朝堂之中,姚弼公子急需用人,为了大秦的天下,你必须得答应!”
“你口口声声大秦大秦,还不是为了日后,朝堂中能有你的一席之地?”洛长安直言不讳,“为了你自己,就要牺牲我的幸福?”
川柏一身紫色纱衣,抚须道:“老爷请稍安勿躁!哎,少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在天籁山修仙时,可把我们闹得......”
川谷一身黄色道袍,叫苦道:“那简直是鸡飞狗跳啊!依我看,这婚事得慢慢商议......”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洛长安此话一出,川柏和川谷顿时不敢再出声。
洛长安双手撑在胸前,背对着洛平川:“既然父亲大人你如此不听话、不讲理,那我就找母亲大人理论去!让她帮我去找姚弼公子说情!”
“别以为你母亲疼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你母亲今天去祭神了!”洛平川叫道。
洛长安快步跑了出去。
洛父无奈道:“哎!孺子不可教——两位道长,可有方法?”
川柏道:“不如?把洛公子绑到天籁山去,让他在玄黄宗打坐冥想十年,总能静下心来了吧?”
川谷道:“师弟,你说什么呢?”
川柏道:“我说......难道洛公子不娶姚曦公主,她就嫁不出去吗?”
洛平川来回踱步,道:“道长有所不知,那姚曦公主已经求婚三次,抛绣球七次了,始终找不到乘龙快婿......”
川谷问道:“眼光太高?”
洛平川道:“不,是自身不足。”
川柏问道:“长得......怎么样?”
洛平川连连摇头。
......
洛长安来到母亲住的东院,却不见人影。
恰好一个丫鬟走了过来,洛长安问:“哎,我母亲呢?”
丫鬟道:“洛公子,夫人一大早就到凤鸣山去祭祀了。”
洛长安问道:“祭什么神?”
丫鬟道:“今天冬至呀!公子!”
洛长安疑惑道:“凤鸣山?从来没听说过我们家冬至还要去山里祭祀啊?我们洛府似乎没信仰哪个神吧?”
丫鬟摇了摇头,就走开了。
洛长安一头雾水,心想:皇帝和夫子、大师今天要到东郊去举行祭天大典,这母亲为何是去凤鸣山祭祀?
他心神总有些不安,本想着去问父亲,但刚和父亲吵过,两人聊不到一块去,索性就偷偷地跑去问玄黄宗的那群老道士。
“喂,川柏老头,我有事要问你!”洛长安走到川柏的背后喊道。
川柏被吓了一跳,“哎哟”一声转过身来:“我说洛公子,都说了叫我川柏道长,你怎么如此大不敬呢......”
洛长安问道:“少废话,快告诉我凤鸣山在哪里?”
“凤、凤鸣山?”川柏连连摇头。
洛长安问道:“我母亲为什么要去那里祭祀?”
川柏道:“这你得问我师兄川谷道长啊!我怎么知道呢......”说完,翻了翻白眼,就要转身离开。
洛长安看他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就知道他有所隐瞒,索性就不问了。
他心想:“有事想瞒我?当我傻子吗?”
然后,他来到了父亲的书房外,贴着门,偷听里面的谈话......
川谷道:“洛将军,这后山建造‘洛神’的神像,真不怕被朝中的那群‘清流’发现?”
洛平川道:“发现又怎么样?他们这群信佛、信圣人的伪君子能知道些什么?”